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02.痛飲

第一首歌結尾,她的雙眼黯淡,如同歌曲中二人的結局般。但極快地,她脫離了這樣的情境,雙眸很快地再次閃熠。台下的聽眾和她不同,許多人仍然沉浸在悲傷的氣氛之中,幾對情侶甚至相互依靠著彼此,在耳邊輕語諾言,希冀二人的未來不會淪落到那樣的結局。

「來換個心情吧!下一首是小男孩樂團的〈薛丁格的貓〉,希望能讓你們開心!」女孩的身體跟著音樂自然搖晃,頭一左一右輕點著,潤潤唇後開口:「體育館   迴音   青春喧鬧   up-and-down   汗水舞動著   的   戀愛味道」

她一改方才深陷分手危機的模樣,跳入了更符合她這個青春洋溢的年紀的歌曲──校園戀愛。誰沒有經歷過在校園中被某個優秀的同學吸引的年紀?無法控制住想要接近的慾望,卻又因為從未被教導過如何戀愛而卻步。

「遠方   是你銳利眼神   太過熾熱   無處逃   心狂跳」

心臟失速狂跳,失去平日該有的沉著與冷靜。

「我想像   你的   第一句話   那美好   會馬上反應   在   神經末梢」

沉默不再是金,只渴望對方能夠和自己說話。

台下的觀眾不由自主地搖動起自己的身子,有些聽過歌曲的人甚至細聲地跟唱起來。氣氛瞬間被點燃。酒吧不再是乾巴巴的模樣,全部的人都將心思放在了這位不知打哪來的女孩。

「你沉默   我等待   答案繼續   捉迷藏」

「像薛丁格的貓   薛丁格的貓」

一曲結束,她不停喘著氣,胸口起伏。唱這種情緒熱烈的歌曲累多了,她克制不住自身舞動,所以往往演唱完畢後會喘息不止,就像一名熱愛運動的人,大汗淋漓、肌肉痠痛、喉嚨乾澀,內心卻是無與倫比的痛快。

紀熙然瘋狂呼氣,眼神在台下游移,驀地鎖定在了吧檯的角落。

她知道台下的聽眾都在望著自己,卻更被那道溫燙的眼神吸引。那是一位獨自坐於角落的女子,氣質清冷出絕,上身駝色西裝外套內搭簡單的白衣,下身則是簡潔的米白闊腿褲,休閒兼柔軟,中和了幾分她那冷淡的氣勢。

紀熙然向那人望去的同時,女子抬眸,兩道眼神在此刻不偏不倚地相撞。

視線交會僅一瞬,她們幾乎是同時撇開頭,因此,她無法多去揣度女子的眼中含意。唯一能確定的只有自己更加熱燙的臉頰,倚仗甫表演完的藉口,紀熙然任由面頰熱度恣意上升,但內心那份羞赧卻怎麼也揮不去。

兩首歌後,原定的歌手也姍姍趕來了。功成身退,她鞠躬後安安靜靜地下了台,老闆立刻迎上來,手上拿著紅包袋,「小熙,多謝妳啦。」他向紀熙然眨了眨左眼。

「哪會,我才要謝謝老闆給我這個機會,賺錢也賺經驗。」她狡黠地揚起笑靨,右手捏著紅包搖了搖,旋即收入側背包中,「那我先走一步啦,助老闆生意欣榮──」

「欸?妳不坐坐嗎?今天週五,妳現在就要走?」Gary的聲音中充滿詫異,「妳不是才大一,怎麼這麼養生?這樣妳以後可是會很後悔的喔。」

紀熙然露出一個無奈的慘笑,施力推開玻璃門向外走去,「就算有精力,也沒財力。下次再說吧,如果有上台機會再連絡我!」

語畢她便頭也不回地離去──自然也沒能看見那昏暗酒吧中,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的那道閃熠眼光。

在那天之後,連著幾日,紀熙然都接到了來自Gary的電話,說是覺得她人美、聲好,價也值,讓她有時間就多來表演。這種邀請,形同一個絕佳的機會,紀熙然自是沒有理由拒絕。

而今天,又是一場酣暢的表演,她放下麥克風走下舞台,道謝、收酬、離店,一氣呵成且毫不拖泥帶水,她能夠感受到自己在這間名為「ASH」酒吧裡,漸漸有了一些喜愛她的客人,會為她捧場鼓掌。

在幾十場的表演後,她總算是有了些許資本坐下來成為ASH的客人,她沒有和他人聊天的慾望,兀自坐在角落,啜飲著酒精濃度不高的Blue   Hawaii,藍色的酒體裡滿是碎冰,她珍惜地一口一口緩慢飲入,感受冰涼液體滑過喉嚨,幾天以來的疲倦都被紓解。

在不怎麼光亮的空間中,紀熙然垂頭注視腳上那雙已經有些破舊的帆布鞋,又想到自己那扁薄的錢包,口中的酒霎時變得有些嗆人。她將酒杯推開,無力地趴在了桌上,極小的聲音道:「夢想的機會成本真高……」

「小熙怎麼啦?心情不好?」Gary站在吧台前,單手靠桌撐頭,他拿起一根金黃酥脆的薯條,後知後覺地補充:「我可以吃點嗎?等等再炸給妳一盤。」

「你吃,我也不是很餓。」

「蛤?那你幹嘛點炸物拼盤。」聞言,他又多拾了幾個洋蔥圈沾番茄醬吃。

「衝低消。」紀熙然看他吃得那麼津津有味,也忍不住拿了根起司條,咬住一端,手捏住另一端向後拉去,起司牽絲的模樣,她每每看到都會感到愉悅。

「喔衝低──蛤?我沒聽錯吧?妳衝低消?妳在我的店裡衝低消?」Gary瞪大了雙眼,驚詫的揚起了他一向低沉的嗓音,瞬間引來了一眾人的關注。

他不得不把聲音壓回正常的音量,喝了一大口冰水壓壓驚,「我跟妳甚麼交情,妳居然還衝低消?原來我在妳眼裡只是個不熟的人。」

紀熙然連忙揮揮手,解釋道:「沒有不熟,但也沒有熟到我可以不遵守你店裡的規則吧?這是基本禮貌,我可不想當奧客。」

而且我還要靠你給的薪水過活,怎麼可能做出格的事呢。她將後半段話嚥進肚子裡。

「那妳就想太多了,我對朋友一向有優惠,何況我還可以給妳員工優惠。再不濟,店是我開的,老子爽怎樣就怎樣!」Gary手上拿著一根薯條,邊說邊激動地比劃,「我今天就算說是要讓每桌都喝到爽免費,那也可以!」

後一句話他特別壓低聲音湊近紀熙然說,深怕有熟客聽到會起鬨,但很不幸地,仍然有人聽見了。

「Gary說今天大家可以喝到爽,錢他付!」一位已經微醺的男子揚聲喊道。

「呼──」全場默契地發出歡呼聲,甚至還有幾句「謝謝老闆」。

「喂!你哪隻耳朵聽到的?我才沒有這樣說!」Gary嘗試壓過吵雜的人群,但他畢竟是以寡敵眾,他的力挽狂瀾終究被淹沒在歡呼和道謝之中。只得無奈地多拿了幾根薯條往嘴裡塞,把滿嘴虧本的苦澀吞進肚子裡。

紀熙然心中的憂愁和迷霧霎時被歡騰的氣氛沖散,她邊咀嚼口中的炸物,邊忍著嘴邊的笑意,遭悲憤的Gary狠狠剜了一眼。

她聳聳肩,露出狡黠又無辜的笑容,「這句話可不是我讓你說的,禍從口出你有沒有聽過啊……Gary。」

直接喊出人家的名字著實還是有點彆扭。她心道。

「算了算了,那妳也多喝點吧──北漂學生不容易吧。」他看似隨口一說,神情卻很認真,甚至有種安慰的語氣。

紀熙然一滯,沒想到他居然有聽到,她以為Gary只是看見她趴下去才開口的。不過Gary拋下這話後就跑去找剛剛大吼「全部免費」的男子算帳了,並沒有要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

她看著熱鬧非凡的場面和身在中心的Gary。輕輕一笑,她這也算是交到不錯的朋友了吧?

杯觥交錯,玻璃杯碰撞的聲音不斷重複上演,她也是那酣暢淋漓的其中一位。或許是暫時丟去經濟壓力的關係吧,她也沒有多管自己喝得多醉──只不過是睜眼時就在某人的懷抱中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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