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丹欲言又止，忍住了嘴邊幾乎要回嘴的話，趕緊低下頭：「對不起，我下次會再更早出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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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算了，下次早點來。」陳鵬俊不耐煩地揮揮手，接著繼續低頭看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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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周丹偷偷扮了個鬼臉，等陳鵬俊抬頭，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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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鵬俊是她打工的老闆，其實他人是還不錯的，就是脾氣陰晴不定這點讓人戰戰兢兢，人好的時候還挺好，人壞的時候令人髮指，像現在這樣的狀況，代表他的心情極度差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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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定又是抽卡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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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老闆是位網癮人士，酷愛課金抽卡，每次賭博失敗都會心情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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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丹默默地在心裡決定今晚一定要好好避避風頭，秉持不搭話、不對視、不搶鏡等三不政策，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免得又不小心撞在這個年輕老闆的槍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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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了瓶水放在攤位旁，清清嗓子後，提起一百分的精力，開始招呼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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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鵬俊經營的攤子是夜市的射氣球攤，周丹做得工作內容簡單，不外乎就是招呼客人，必要時教客人怎麼使用遊戲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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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工作時間比較不穩定，隨著每個地區夜市的時間移動，每天擺攤的點都不太一樣，但大概就是在這幾個村子的附近而已。一周她可能搭班跑個三四天，看老闆的需求，有需要支援的話會在當晚事前聯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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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晚上是人潮比較多的小周末，一向是夜市的高峰期。爸爸媽媽帶著小孩來放風、情侶攜手相伴，遊戲攤人潮沒停過，周丹從一上工開始忙到沒時間可以閒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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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比平日忙了不少，有時平常日沒什麼人，都還要不時喊個幾聲來招攬顧客上門，今天則是直接忙到收錢的手就沒有停下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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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鵬俊一次就只請她一個工讀，心情好時他會下來貼班，要不然就像現在這樣，自己坐在旁邊玩手機，誰也不搭理，十足少爺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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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又想咒罵老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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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她自己撐到了中場，趁人少的時候蹲下身子，把自己藏在攤位後。她捶了捶發酸的小腿，一邊摘下口罩喝水，悲慘地想著明天會不會說話都沒聲音，實在講了太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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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我想要那個大鯨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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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到頭頂有聲音，趕緊把水瓶扭緊，拍了拍腿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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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攤位前站著一個眼睛睜得大大的小男孩，直直地看著自己背後琳瑯滿目的禮物牆，一手指著，一手拉著爸爸的手搖了搖，「好可愛，我很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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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丹拉上口罩，沖著小男孩笑了一下，雖然他看不到，但就是忍不住想要逗弄，「弟弟要玩嗎？大鯨魚跟弟弟一樣可愛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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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的爸爸捏了捏他的手，低聲地安撫了幾句，接著才轉頭問：「小姐，要拿到大玩偶大概要多少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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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丹如實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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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完後的爸爸蹲下身子，溫柔地摸了摸小男孩的頭，「爸爸先帶你去吃冰淇淋，下次來的時候再帶你來拿大鯨魚，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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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隨後伸出雙手，「爸爸，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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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多大了還要爸爸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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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麼說，但這個爸爸還是寵溺地把孩子抱起來，跟他耳鬢斯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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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丹默默地看著這一幕，眼睛突然間有點發酸，內心覺得苦澀，大概就是有點嫉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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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吸了吸鼻子，卻沒有太多的時間讓她去處理這些過多的情緒，因為中場休息過後，客人又開始接著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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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始忙得不可開交，像隻採花蜜的蜜蜂一樣瞎忙地團團轉，一直到晚上十點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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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收攤時，她才看到陳鵬俊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不緊不慢的一起幫忙收拾起機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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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丹偷偷斜眼瞥他一眼，還哼起歌了，看起來心情似乎有變好，不然就他今天這心情，哪有可能會動手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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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幫忙總歸是好事，她也不是什麼不識好歹的人，趕緊閉嘴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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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這個工作已經很熟悉了，動作起來比起一開始來的時候麻利許多，加上兩人協力，速度快上很多，等到把所有的器材和用具收回貨車後，差不多快要十一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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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鵬俊從襯衫的口袋裡，拿出一疊紅色百鈔，拇指捻了捻，數了八張一百塊遞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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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丹接過，小心翼翼地再數了一次，才把錢放進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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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鵬俊看她錢收好了，也沒事了，背對她揮揮手，「妳可以回去了啊，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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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知道他背對著自己看不到，但周丹還是點頭：「老闆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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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鵬俊應了一聲，隔的有點遠，她似乎還聽到他打呵欠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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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丹看著他上了車，身影隱沒在漆黑的車窗中。他發動了車子，開了大燈，刺眼的光線面對面朝她襲來，閃的她微微瞇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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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開出了空地後，往大馬路那邊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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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丹沒有停留在原地太久，看到了車尾駛出她的視線後，才緩緩踏著疲憊的腳步往另一邊的小路走。她來的時間比較晚，好位置都停滿了，只能把車停在比較遠也比較偏僻的巷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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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裡裝著心事，所以並沒有發現就在不遠處而已，那裡站著一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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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後周丹回到了家，當時小區裡黑漆漆的一片，除了些許的路燈外，沒有其他的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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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鑰匙開門時她輕輕提起一口氣，盡可能做得靜悄悄的，不弄出太多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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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的住宅已經很老舊了，門在打開時不免都會有那種金屬在摩擦時令人不舒服的刺耳噪音，她打算把聲音降到最低，不要吵到別人，所以姿勢像做賊一樣，誰知道一開門就見媽媽坐在黑暗中，只開了一盞小小的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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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丹愣了下，這不是第一次了，但每次心裡都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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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盡量讓自己的嗓音輕輕的，還帶著點笑意，「媽，妳怎麼還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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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丹摸索著門邊的開關，把大燈打開。燈光突然大亮時，母女兩人一時間都有些不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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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丹的眼睛有點畏光，她揉了揉眼，等到眼睛對焦後，才發現媽媽正在做手工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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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今天下午睡了很長一覺，剛剛還不困，想說要等寶貝女兒下班回家，」周媽抬頭對她笑了笑，弄著緞帶花的手沒有停下，邊說著，「因為閒著無聊，有時間就順便弄了一下隔壁王嬸給我做的小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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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妳餓了嗎？要不要媽媽去給妳煮點宵夜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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