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森睜開眼，滿身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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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第一次，他已經做這個惡夢八年，每周至少會夢到兩三次，內容都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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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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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床走進廁所梳洗，望著鏡中的自己，哈哈笑了三聲。很好，自己今天也還沒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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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現在，他仍清楚記得那場躲貓貓發生在小學四年級，後來是鄰居家一名大他三歲的哥哥偶然發現他，帶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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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他就會重複做這個惡夢。夢中的鬼，外型是條巨大的白蛇，有著雪白發亮的冰冷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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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非常篤定這條蛇就是樹林中的鬼，而且想殺掉他，因為他曾失手用鐵鍬砸破一條白蛇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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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跟任何人提起那條白蛇的頭破了一個洞又很快癒合，他不曉得自己為什麼不說，或許是因為父母從小離異，讓他體認到即使說再多也解決不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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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森走出浴室，換上制服，看見胸口布料上的三條槓時，突然有點難過。那名在八年前曾經幫過他的鄰居哥哥，三年前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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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鄰居哥哥同樣高三，據說是因為升學壓力過大才選擇割腕輕生，這對林雨森的打擊很大，因為在他心中，幫助過他的鄰居哥哥不僅如親密家人，更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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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森有去上香，畢竟是白髮人送黑髮人，靈堂上總只有零星幾人，給人一種「空」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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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門時，爺爺恰巧騎三輪車回來，後面的車籃載著各種農具，爺爺佈滿皺紋的臉洋溢和善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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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上學啦，早餐錢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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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你去果園要小心。」他朝爺爺揮揮手。「我去上學啦，掰掰。」爺爺的笑容讓他的心情頓時好了不少，他快步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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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路的過程中，他拿出手機刷社群軟體，儘管一大早並沒有什麼新的動態，他仍忍不住狂刷，唯有這樣做才能排除那種只剩自己一人的驚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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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十五分鐘，公車站牌出現在眼前。之前只有他一個在這站搭校車，不過今天開學多了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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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同學穿著便服外套，帽兜遮住臉龐。如果不是因為對方揹著和他同樣校徽的書包，他鐵定會喊他是不是上錯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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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有規定，不能穿便服外套。林雨森正想要提醒這名同學時，校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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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車上很安靜，所有學生幾乎睡死，那名穿便服外套的同學先上車，他的旁邊剛好有空位，林雨森準備坐進去時，那名同學突然抬頭，原本戴著的帽兜稍微下滑，露出幾搓雪白的頭髮以及一雙澄清的異色瞳。一藍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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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聲尖叫，不是因為那異於常人的眼睛和頭髮，而是因為三年前已經去世的人就在眼前對著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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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得他內心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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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發生什麼事嗎？」司機在前面問，神情有點緊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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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同學也紛紛探頭，在他隔壁的同學已經重新拉好帽兜，頭靠車窗佯裝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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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森乾笑。「抱歉，被蟲子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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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他得到一堆白眼和低聲咒罵，只是在想要取自己性命的鬼面前，這點不友善根本不痛不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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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覺告訴他，這奇怪的傢伙就是鬼，他絕不要坐在鬼的旁邊，但環顧車內一圈，僅剩這個位子，現在到學校大概還要一個小時的車程，車內人這麼多，鬼應該不會隨便動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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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校車又要靠站時，他硬著頭皮坐下，揉揉眼睛。一定是自己看錯了，鄰居哥哥已經過世，這人不過是長得像而已，況且鄰居哥哥對他那麼好，才不會想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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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斷說服自己，心中不受控冒出一個念頭：如果鄰居哥哥還活著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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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偷瞄隔壁同學，車窗玻璃映出那人勾起的嘴角。他忍不住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這人真的長得跟鄰居哥哥很像，同樣都有一頭漂亮的白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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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森迅速拿出手機，在自己的粉絲專業「森瘋了」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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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夢到白蛇是吉兆，試問各位大大，如果夢中那條白蛇咬斷我的脖子，這是吉兆還是凶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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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看到已經死掉的人跟自己搭同一輛公車上學，自己是不是也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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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加上一個哭臉，林雨森按下發佈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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