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秋 近朱者赤 上

脫下手套,用一隻發凍的手指,將信推入郵筒。

如此專注在小事情上,或許是情感上的潔癖?

我買了兩杯咖啡,在大學交誼廳找到「那張」桌子,桌上有膽小狗英雄貼紙的木桌,它躲在圓柱後,是個絕佳位置。低調安靜,又能大方綜觀大廳全景,是「我們」喜歡的位置。

我和安碧嘉。

安碧嘉年輕漂亮,身材高挑,平時素妍加上高領,卻依然散發出眾氣質,每次和她走在一起,總有人揚眉側目。

此時,她自地下通道走來,踩著毛茸茸的小皮靴,腳步輕盈俐落。

今天還戴了灰毛帽、配上一副大墨鏡,像避人耳目的大明星,高貴,不食人間煙火。殊不知私底下,就是個成天幻想戀愛的普通女孩。

「怎麼這麼早?」安碧嘉看看手錶,表現得慌張。「不是約九點嗎?是不是我記錯了?」

「沒事。我先來寄信,順便幫妳買咖啡。」我把紅色紙杯推到桌子對面。「應該還熱。」

「哇!Tim   Hortons!謝謝你,我其實很少買咖啡。」邊說,安碧嘉放下肩包,摘下墨鏡和毛帽,順勢甩落波浪長髮,坐下之後明顯放鬆多了,但依然坐得直挺。

「為了省錢嗎?」

「對啊!」安碧嘉漾開微笑:「哥哥,你最了解我了!」

她叫我哥哥,但我不是那種花錢討好女生的紈褲子弟(必須澄清,因為那裡很多這種人)。起初是班上一位日本男人說:「我們都是一家人!」他的開朗拉近所有人的距離,於是同學們開始互稱兄弟姊妹。

就像國中生的遊戲吧?雖然我國中時很排斥乾妹、乾哥這種關係。

同學中,我跟安碧嘉感情特別好,也許我年紀稍長,處事上讓她有安全感也說不定,每當她一有心事就會找上我。譬如今天,名目上約我讀英文,但怎麼可能瞞得了我?

我知道她有話想說,不急,好日子可以在一杯咖啡過後。

我們聊了一本書,是她永遠說不膩的The   Notebook。

止水般清凝無雲的早晨,因她的熱情風起雲湧,只見她眉飛色舞地介紹。

「我學英文就是為了能讀原文的The   Notebook!」

「這是我聽過最浪漫的理由了。」我真心地評論。

她身體前傾,橫過半張桌子。「哥哥!你一定要讀這本書!」

「我不常看愛情小說,但如果妳堅持,我會去讀的。」

「那我就放心了。」安碧嘉倒回椅背,一副大功告成的傻氣模樣。

「什麼叫『那你就放心了』?」我吐槽。

「因為我很擔心你再也不想談戀愛了。」安碧嘉竟然一臉認真。

「這種事情要順其自然啊。」我拿起咖啡,試圖遮住違心的表情。

「其實…裕香妹最近被同學問,問我們是不是在交往,所以裕香就傳訊息問我。」

「妳怎麼回答?」

「我當然告訴她沒有啊,有的話為什麼要瞞著她?」

「是啊。」我覺得好笑。不屬於我的青春,不合時宜地降落在這個秋天,彷彿候鳥弄錯了方向,遷徙到錯誤的季節。

校園裡談論感情的劇情;為了小情而鬱鬱寡歡、為了小愛而眉飛色舞;看那在意的人舉手投足便足以柔腸寸斷……這些情節理當留在回憶裡,不再更新。

應該是那樣才對,那樣也比較沒罪惡感。

安碧嘉觀察我的表情,尤其緊盯著雙眼。

「裕香還問我,為什麼你不交女朋友?我說你剛失戀

——對不起,我擅自說了,不過是裕香應該沒關係吧?——

總之,她說很可惜,因為有個女生喜歡你,但看到你常常跟我走在一起,所以沒有跟你告白。」

「誰?」

「你看!你連誰對你有意思都不知道!」安碧嘉貼心給出建議:「不要一直活在過去,好好珍惜眼前的生活。」

「我很珍惜啊!」我舉杯,「我很珍惜這裡的兄弟姊妹。」安碧嘉輕輕和我乾杯,但明顯不買帳。

我的事情聊夠了,該聊聊安碧嘉真正的目的了。

我給她一個眼神,她便開始慌張,像被逼到角落、無處可躲的幼貓。把手機收進包裡,又拿出來放在桌上,我們於是同時注目著漆黑的螢幕。

「妹妹,妳在煩惱什麼?」

「唉…」安碧嘉正襟危坐,輕咳兩聲以示嚴肅。「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見她這副模樣,像是要借錢似的。但她領取獎學金,生活上又有父母資助,雖算不上優渥,也不至於會有金錢上的困難。想來是天真爛漫的少女情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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