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第三章_靈異傳說

樂音社原本是所有社團中,人數最多,規模最大的第一社團,當初還有所謂的「甄選制度」,不過大約在七年前廢除了。

是什麼時候開始找不到人的呢?好像也是七年前吧?聽說當時社裡有一名學姐,愛上了剛進這間學校的男老師,然後她鼓起勇氣向他表白了。

結果?好像被以「不想談師生戀」為由拒絕了。

那名學姐心生怨恨,在校園中造謠,好像說什麼那名老師以學期成績做為威脅,要她跟他發生關係,又說那名男老師根本就外面有小三,敗家又行為不檢點之類的。

老師不堪其擾,最後學姐好像以死最為最後的報復,留了一封遺書就自殺了。

有人說學姐是跳樓自殺的,也有人說她是上吊,總之,眾說紛紜,事實早就失真了。

遺書?啊!內容好像是……

「給我最摯愛的家人:

請原諒我的任性,原諒我比你們早走,我真的沒辦法原諒那個畜生,寧願抱屈而終,也不想苟且偷生。

我走了。」

不過最不能讓人理解的卻是最後的那句話。

「不要來找我。我已經無法為你唱歌了。」

故事好像到此為止了?不、不是的。

如果只有這點程度是無法成為靈異傳說的。

據說從那之後的每年10/7……也就是學姐的忌日,都有人看到漆黑的人影從辦公大樓一越而下。

那是什麼?沒有人能確認,雖然有人曾用相機拍下,但是之後檢視照片時,不是曝光就是影像晃動模糊,從來就沒有人真正拍下來。

至於是不是學姐?也沒有人可以證明,但是時機過於敏感,難免會產生聯想,據說10/7是那名男老師的生日,學姐就是看準這一天自殺的。

可是有一件事很奇怪,那就是……查不到當事人的身分,無論是學姐還是老師,都不曉得是誰,只知道學姐是樂音社的成員,而該名教師也還在新和高中教書,這件事曾是同學間的熱門話題,基本上高年級應該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但是最近幾年沉寂不少。

原因應該是校方封閉了可以看到辦公大樓的大門,不讓學生從那裡放學吧?畢竟出現人影的時間點是黃昏,正是學生放學的時候。

目擊者少,校方的歸屬責任也跟著減輕,才沒過多久,這件事就沒幾個在校生知道了,老師們也不願意講。

然後,事情就沒有下文了。

聽說學姐還在那裡,重複她死前的舉動,有就是跳樓,一直到她陽壽盡了為止。

……也許……她還在那裡也不一定……

「怎麼樣?這個故事夠可怕吧?」張羽青晃著兩隻腳,坐在講桌上,無所事事地看著被當成免費勞工的學弟賣力地擦拭著桌椅。

「……學長一起幫忙比較務實。」高本鴻壓下想要破口大罵的心情,努力想岔開張羽青的注意力。

這間社辦有夠髒。

先到社辦的高本鴻開始著手整理,後來的張羽青原本說是要幫忙,結果只有三分鐘熱度,很快就宣告陣亡了。

是什麼時候聊到靈異事件的?好像是高本鴻抱怨社辦怎麼又髒又暗簡直想鬼屋一樣的時候吧?

……我真夠嘴賤的……高本鴻在短短的十分鐘內懺悔了不下一百次。

沒想到張羽青竟然對靈異現象感興趣。

「結果啊……搞到最後都沒有人要入社了,說什麼會被學姐詛咒!真是一派胡言!」張羽青很自然地忽略掉方才高本鴻的話。

「……」高本鴻看了一眼沒有幫忙意願的學長:「……辦公大樓是對面那一棟?」

「是啊。怎麼了?」

「學……周瑜學長往那邊走過去了。」高本鴻撩起窗簾的一角,正好瞥見周瑜在辦公大樓一樓的花圃晃來晃去。

「……別看那傢伙這樣,他比我還熱衷這種事呢。」張羽青不自然地嘿嘿笑了兩聲。

「不過啊,那隻吸血鬼再不回來,他老哥就要發飆了……」張羽青像是喃喃自語般低聲說道。

高本鴻快速地瞥了一眼張羽青,在快被發現是將視線收回。

「學長……和社長是雙胞胎?」高本鴻重新將窗簾拉上,決定不要去管行為怪異的周瑜了。

「是這樣沒錯,但是他們出生的天數卻差一天,好像是小瑜那傢伙比較難生的樣子,聽說他媽在生他時過世了。」張羽青聳了聳肩。

高本鴻回了個單音表示有聽到。

周翔「唰」的一聲拉開了年久失修的社辦大門,刺耳的摩擦聲讓高本鴻和張羽青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頭。

「阿翔,那個門如果提起來會比較好拉。」

「……喔。」周翔心不在焉地應了聲,但又很快地蹙眉問道:「……我弟呢?」

張羽青尷尬地抓了抓那頭金髮,支支吾吾就是沒有吐出半句話。

「學長在辦公大樓……」高本鴻沒有將張羽青的異狀放在心上,他只是單純地陳述事實而已。

周翔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今天是幾號?」

「阿翔……現在是九月下旬了。」張羽青嘆了一口氣:「他今年應該是沒拍到就不罷休吧?」

「去年他沒拍到……去他的……」周翔可能本來想罵髒話吧?考慮到高本鴻在場,硬生生改口,罵了句比較不難聽的字眼。

「阿翔,那個角度不太妙。」張羽青推了周翔一下:「等等那隻吸血鬼會完蛋,快去救他!」

「嗯。」

周翔用略為暴力的方式拉開了會發出刺耳噪音的大門,風風火火地殺了出去。

「學長……這是什麼意思?」事情完全超出高本鴻能理解的範圍了。

「那個地方是攝影機的死角,」張羽青眼睛微閉,完全忽視師長從小勸告我們的翹著兩腳椅:「校方怕會有人在那裡滋事,再加上學姐的事曾經鬧得沸沸揚揚的,學校為了消弭一些流言蜚語,已經在幾年前就禁止學生接近那裡了……說是這麼說啦……」

高本鴻透過窗戶的倒影可以清楚地看見張羽青的表情露出了一絲不屑。

「教官就算常常去巡察好了,根本就不可能就這麼平息的,畢竟當初學姐跳樓自殺可是鬧得很大……我就是不爽學校息事寧人的做法。」

其實這種事在社會上不會少,只是學姐正好是受害者而已。

「小瑜很熱衷這件事,就算跟他說被教官抓到就走著瞧……他從來都沒聽進去過。」張羽青將手背在腦後,哼著高本鴻沒聽過的歌。

「周瑜學長去年也試著拍靈異照片?」高本鴻將已經髒掉的抹布扔到一邊的桌上,抬起眼時正好看見某人樂極生悲的一瞬間。

「嗚啊!」張羽青坐著的那張椅子發出細微的悲鳴後就解體了。來不及反應的張羽青很狼狽地屁股著地。

「……學長你破壞公物。」

「這是學校的責任吧?」張羽青揉著發疼的屁股,緩緩站了起來,「而且應該是老子比較有資格發飆求償吧?嘖嘖……醫藥費都不曉得要收多少……」

這是流氓討債的經典臺詞嗎?高本鴻有些無言地盯著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根本就沒有耍狠資質的張羽青,腦袋很自動地忽略了「老子」和「醫藥費」這些詞。

「唉呀唉呀,也許是因為學弟你提到靈異照片的關係吧?人家學姐都在抗議了……」原本張羽青只是要緩和氣氛才搬出學姐的,誰知道話都還沒說完,張羽青頭上的天花板就發出「碰」的一聲巨響,把他未完的話給打斷了。

「……」這是高本鴻。

「……」這是張羽青。

「……十月七號還沒到吧?」難道其實應該要算農曆?高本鴻其實並不相信鬼怪之類看不見摸不著的事物,但是在看到張羽青的表情一瞬間僵掉的時候,不知為何,突然的惡作劇心態完全被挑起了。

「……你不要問我……」張羽青雙手合十,原本就很白的臉色又更加蒼白了。

原來他會怕鬼?高本鴻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物似的微微勾起微笑。

「會告訴我學姐的事,我還以為學長喜歡這一類的事呢。」

「傳八卦和親身體驗是兩回事啊!」

高本鴻忍不住笑了出來:「看不出來啊……學長你知道嗎?我覺得你根本就不適合染金髮耍狠。」

張羽青不滿地瞪著不知為何笑得很開心的學弟,嘴巴還不自覺地翹了起來,這個不經意的小動作完全戳中高本鴻的笑點。

有人說笑是會傳染的。

張羽青也忍不住嘴角上揚,他大概已經忘記了方才的恐懼感了吧?

高本鴻鮮紅的髮絲隨著笑聲前後晃動著,被陽光照射到之後,顏色竟然有些淡!

「學弟,你的頭髮是上哪染的?顏色挺漂亮的。」

高本鴻止住了笑,笑容就這麼僵在臉上。

「……天生的。」

「……學弟?」張羽青感覺到高本鴻的語氣有微妙的變化,就算在怎麼不會察言觀色,張羽青也知道在繼續說下去肯定會碰觸到高本鴻最不想說的回憶。

「呃……如果我剛剛的問題讓你不高興的話……」

「我討厭紅色。」高本鴻淡淡地捻著紅色的髮絲:「可是我爸喜歡紅色……說是什麼喜氣的……」

騙鬼。

要不是體諒他身為單親爸爸,才稍稍讓他,他早就染黑髮去了。

也省得他天天被同學欺負。

「那個……如果學弟你真的……」張羽青看到高本鴻的表情出現了一絲怨懟,正想出言安慰時……

「碰」

「咿啊啊啊啊啊啊啊—————」張羽青不由分說地衝向門口,臉上寫滿著驚恐。

「等等!學……」門在高本鴻到達之前,被狠狠地摔上了。

「……學長你用不著跑啊……」高本鴻抬頭看著發出巨響的天花板:「……是水泥剝落吧?」

畢竟是舊校舍了,也許當初有些偷工減料的部分後來都沒有補強,所以才會狀況百出。

……也或許不是……

「真是受不了……」我什麼時候也開始那麼迷信了?高本鴻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

從很久以前,他就知道了,世界上所有「意外」都可以用科學和人為來解釋。

他不信鬼怪,自然也不信神,沒有哪位神明保佑過他,從失去母親的那一刻起,他就對這個世界不抱任何期待了。

明亮的神明廳,線香的輕煙佔據了大部分的視線,輕輕地環繞著供奉在上的牌位,明明是採用臺灣民間的祭拜方式,上頭的人名卻不是臺灣人。

一樣地點了香,一樣鞠了躬,獨獨面無表情這一點沒有表現出對死者的尊重。

鮮紅的髮絲在神桌上的紅燈照射下,竟然比平常更加殷紅,更加詭譎,宛如不祥的象徵,彎彎地服貼在臉側。

「……我才不信什麼靈異傳說呢……」

幾不可聞的呢喃聲,在只有他的廳堂中,顯得格外刺耳,格外大聲。

只有他知道,這不過是他五年來自我安慰的話罷了,只有他知道,自己有多麼軟弱、無助、恐懼。

那年,他12歲,在樓梯間和母親起口角,在拉拉扯扯中,他不小心失手將母親推下階梯,母親後腦著地,顱內出血,在送醫前就已經沒有呼吸心跳了。

母親有躁鬱症,看到他那頭醒目的紅髮就十分煩躁,有時會趁著男主人不在痛毆自己的親生兒子。

打到皮開肉綻,有時用香煙去燙他,有時是狂甩七、八個巴掌。

事情已經過去五年了,至今的每一個夜晚,他都會聽到女人在耳邊輕聲地訴說,她的恨意。

「你不是我的孩子!」刺耳的尖叫聲從來都沒有消失過。

「我最討厭紅色了。」

最討厭……鮮血般的紅色了。

細碎的低語,只有他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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