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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故事總有開始

蘇璞放下了手裡的書。

從昏迷中清醒後,已過了數日,他還是覺得一切極不真實。

記憶是空白的,最初時,他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

蘇卓和蘇越告訴他,他是蘇璞,靈衍仙門尊貴的三公子,而他們是他的嫡親兄長。

蘇璞不是不信,只是對於兩人的關心和擔憂,他總覺得生疏,不太能習慣他們的親近。

蘇卓說這很正常,畢竟他睡了很久。

很久是多久?

總之很久。

為什麼會昏迷這麼久?

蘇越說他先前突發重病,如今治好了,自然就醒了。

一切似乎都很合理,他也就不再問了。

但是記憶的缺漏仍在,為了盡快熟悉這陌生又熟悉的世界,這幾日他一直在看書,大致了解了許多事。

天下十四州,人、妖兩族分立,水火不容。

妖族與妖獸不同,妖獸是只依靠本能行動的野獸,妖族則天生開靈智,有妖丹,可以修煉,修煉到了一定程度便會化人,是為妖修。

人族修煉卻看資質,有些人窮盡一生都無法引氣入體,也就無緣大道。

人族修士還分仙魔兩道,魔修有四大魔君,仙修有五大宗門領導的仙道盟。雙方本來一直爭鬥不休,卻因對抗妖族而達成聯盟。

妖族體質天賦受天道寵愛,人族卻佔數量優勢,竟達成了詭異的平衡,如今也稱得上天下太平。

今日是複診的日子。

蘇卓作為掌門,推了大半事務,親自前來出雲峰陪伴。蘇越則早早就在山門口,等著迎接醫仙凝素仙子。

蘇璞剛醒那會兒,凝素就見過他了,只是那時蘇璞還迷茫著,蒼白單薄得像紙片。幾日過去,看上去依舊瘦弱。

有病美人那種感覺了。

蘇璞擔得起「美人」二字。

蘇家兄弟三人都生得好,蘇璞肖母,更是出眾。

當年的蘇夫人,容顏之盛名滿天下,位列風雲繪卷美人榜第一,縱如今佳人杳然,仍未被超越。

蘇璞長相與蘇夫人神似,但性子沉靜,慣穿白衣,壓下了三分濃豔,平添一段風流,垂眸時一派歲月靜好,笑起來卻又顧盼生輝,好似濃淡相宜的水墨畫,氣韻靈動。

凝素先為蘇璞把了脈,又檢查了一遍識海和周身經脈。

「恢復良好,」她收回靈力,欣慰笑道,「再休養幾日,修煉也無礙的。」

蘇璞抬眸。

凝素笑道:「你的金丹之前碎過,但修補得很好,運轉靈力是沒問題的。」

蘇璞茫然地看向一旁的蘇卓和蘇越。

修仙之人引氣入體,練氣、築基,之後還有金丹期、元嬰期、合體期、大乘期、渡劫期。除了練氣期和築基期,其他階段又各自分成前、中、後、大圓滿四種境界。

修出金丹,就算正式步入仙途,除非走火入魔,否則金丹不會無故碎裂的。

蘇卓神情沉穩,淡然道:「你生了病。」

蘇璞無語,什麼病這麼厲害,可以弄碎金丹?

當他三歲?

蘇越上前幾步,攬住他的肩膀,爽朗道:「糾結什麼呢?反正現在你已經好了!」

確實,從結果來看,他已經好了。

那就沒什麼好煩惱的了。

看診結果喜人,蘇越恭敬地送凝素離開。蘇卓留在蘇璞屋子裡,顯然有話要說。

「大哥。」蘇璞乖乖地叫了一聲。

蘇卓冷峻的臉龐暖化了幾分,流露出一絲溫柔。

當年的蘇掌門俊美風流,一人一劍,浪蕩快意,天下十四州,無不稱頌。蘇卓和蘇越面容肖父,皆是劍眉鳳目,俊美無雙。

蘇卓作為長子,被當成掌門繼承人培養長大,自小穩重,養成了不苟言笑的性子,面無表情時,鳳眸凜冽,深邃的輪廓顯得凌厲冰冷。

不過被小弟叫上這麼一聲哥,再堅固的冰山也會融化。

蘇卓摸摸蘇璞的腦袋,溫聲道:「修煉一事,不用著急。你本是金丹圓滿境界,只差一個機緣便能結嬰,躁進了反而得不償失。」

蘇璞點點頭,表示理解。

蘇卓目光柔和,又叮嚀了幾句,便離開了。

目送自己大哥走後,蘇璞走進內間,盤腿端坐榻上,閉上了雙眼。

於修士而言,修煉法門早已刻進了身體裡,不用刻意去想,便能運轉。蘇璞順應本能,很快便找到了感覺。他心中暗喜,操縱著一絲靈力給自己全身上下檢查了一遍。

識海平穩,丹田內一顆燦然金丹光華流轉。

他放下心來,又嘗試著操縱靈力運轉了一個小周天,呼吸吐納間,頓覺輕鬆。

他張開眼,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抓握了幾下。

即使兩個兄長待他極好,現在也確認自己真的已經沒問題了,他還是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好像依舊缺了什麼,沒有安定感。

是失憶的後遺症嗎?

蘇璞很快就無所事事起來。

蘇卓作為掌門,忙著各種事,蘇越則要去校場指點弟子劍法。蘇璞本也想討個差事,卻被兩位兄長以身體剛好別太勞累為由,拒絕了。

少數幹不過多數,他沒事做,除了修煉練武,只得在門派裡到處溜達。

蘇璞其實有點路癡,但是他拒絕承認,堅定認為自己只是失憶了才連帶著失去方向感。

靈衍仙門依太清山脈而建,群峰挺拔,山林遼闊,雲霧繚繞如世外之境。

一場雨後,迷路的蘇璞在後山發現一處空地。

芳草碧綠,荼蘼盛綻。

繁茂潔白的花朵如落雪飛瀑,花瓣上沾著晶瑩露珠,隨風妖嬈搖曳,姿態綽約,落下一地光點。

空氣中帶著酥潤水霧,沁涼泛出清甜花香,人走進來,便輕柔地染上了一身晚春濃色。

蘇璞看入了迷,不由自主地緩緩走入其中。

突然,花叢裡傳來動靜,鑽出了一個小腦袋。

那是一團毛茸茸圓滾滾的雪白小糰子。

小糰子腦袋上拖著兩隻比它身子還長的大耳朵,乍看之下就像一隻兔子,卻有一雙藍寶石一樣的大眼睛,眉心還鑲著一顆淡金色的晶石。

是一隻吃靈石的噬靈獸。

這種妖獸長相可愛,性格機靈,沒什麼攻擊性,還有著尋找靈脈的能力,在靈寵市場珍貴又搶手。

蘇璞沒想到自己能見到活的噬靈獸。

小糰子也看見蘇璞了,兩隻長耳朵嗖地一下豎起來,接著便蹦出花叢,迅速衝向蘇璞!

蘇璞驚訝地被小糰子撞了滿懷。

噬靈獸是這麼不怕生的妖獸嗎?!

小糰子軟軟熱熱的一團,一邊往蘇璞懷裡蹭,一邊發出急切的「吱吱」叫聲。蘇璞小心地抱著牠,硬是從那陣毫無停頓的吱吱聲裡,聽出了幾分委屈。

沒來由地,心軟了一下。

他揉揉小糰子的腦袋,順了順毛,柔聲道:「小傢伙怎麼啦?被欺負了嗎?」

小糰子還真的聽得懂,它急切地點點頭,「吱吱」兩聲,彷彿在告狀,還伸出小爪子拉拉蘇璞的袖子,像是想叫家長給自己撐場面的小孩子。

蘇璞心情微妙。

他抱著懷裡的白團團往它出現的方向走,誰知小糰子又掙扎起來,三兩下就跳出了他的懷抱,一溜煙地鑽進了花叢裡。

「哎?」蘇璞驚訝地追上去,然而還沒追上,一道傳音符便飛到了他面前,傳出蘇卓的聲音。

「小璞,來清景峰一趟,有事要商量。」

他看看傳音符,又看看噬靈獸消失的方向,惋惜了好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蘇璞走後沒多久,噬靈獸才又從一處隱密的角落鑽出來,吱吱叫了兩聲,聽起來十分不捨。

一截衣襬出現在它身後,沒有任何紋飾,卻是極滑順的面料,流光似水,靈氣十足。

一隻手探過來,揉了揉噬靈獸的腦袋。

五指修長纖白,似上好白玉,手掌溫厚,能看見肌膚底下淡淡的血管,骨骼突出,力量感十足。

「再忍忍。」一道男嗓低沉微啞,「很快就能再見的。」

噬靈獸看起來還是有點不甘願,但還是蹭蹭那隻手,乖巧地吱了兩聲,便跟著人離開了。

蘇璞費了一些時間,走了幾次彎路,才有驚無險地找到來清景峰的正確路徑。

蘇卓和蘇越正在屋裡等著他。

「大哥,二哥,」他疑惑地看著他們,「是有什麼事嗎?」

「你之前一直想找事做。」蘇卓溫聲開口,俊容嚴肅沉穩,「靈衍學談舉辦在即,你願意代表靈衍去巡視附屬宗門,並挑選出席學談的弟子嗎?」

蘇越隨即接口,關懷地叮嚀道,「不願意也沒關係,別太勉強自己,你才剛好沒多久,就當出去散散心也可以。事情是次要的,你別累著自己。」

蘇璞一點都不覺得勉強,墨眸晶亮,「我想去!」

蘇卓蘇越飛快交換了一個眼神,不約而同地露出一抹微微透著寵溺的無奈笑容。

「就知道你想去,來,這個給你。」蘇越笑道反手掏出一枚玉簡,「這玉簡裡,是學談的選拔標準,你在路上可以看看。」

「多謝大哥!多謝二哥!」蘇璞接過玉簡,興致勃勃地道了謝,便迅速轉身,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蘇越眼睛眨也不眨,直勾勾看著蘇璞的背影。

清瘦纖細的身影歡歡樂樂輕輕鬆鬆的,很快消失在陽光中。

蘇卓緩步繞到桌案後,撩袍落座,拿過一旁的書作勢翻閱,但是他眼眸低垂,神色不明,「你要是真的擔心,就偷偷跟上去吧。」

「……他應該不喜歡這樣。」蘇越轉過身,原先挺拔的身形一歪斜倚在牆上,低聲道:「以前……我們不管他,現在……還擺什麼兄長架子。」

蘇卓沉默不答,屋中一時寂靜無聲。

良久,只聞得一聲輕嘆。

「……是我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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