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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光邵華,戎馬誓言

      昨夜,華亭又下了一夜的雪。但此刻,卻是陽光燦爛。暖和的光線灑落窗櫺,也落到了顧雲亭的雙手上,她放下手上的靈漆,露出了暢快地微笑。

      「形體也已經修復好了。」她喃喃說著,「不過,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你們才能完全甦醒呢?」

      顧雲亭輕嘆了口氣,深深望著青白色的那只花瓶,眼裡感慨萬千。

      「阿藍,這份靈漆是霍朗當年重金為你求來,他只盼著你好好活下去,希望你莫再辜負他。」

      桌上的兩只花瓶,一青一黃,泛著柔潤的光,顧雲亭知曉,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她們會再度歸來,滿面笑容,一口一個地喚她顧姐姐呢。

      春風拂面,顧雲亭沒有叫上黃包車,而是愜意地走在風中,望著近來再度變得熱鬧的街景,聽著報童依舊清亮的賣報聲,一切難得的安寧,使她沉浸其中,心頭輕快自得。

      這時,遠處的馬蹄聲越來越近。

      春風裡,霍邵策馬而來,就像他們最初相識的那一幕,馬蹄聲噠噠,顧雲亭的心也噠噠作響。

      「我正要去找你,你怎麼在這裡?」

      霍邵一躍下馬,站在了她的身前,深邃的眸子裡帶著一絲隱憂。

      「我原本也是想去帥府找你的。」顧雲亭抬眸望向他。「小景和阿藍,我已經修復好了。」

      「那便好。」霍邵依舊冷面,語調卻甚是溫柔,「不過我一直相信,你能修好她們的。」

      顧雲亭感覺面上有些發熱,淺淺一笑,她故作鎮定。「你來找我,也是為了這件事嗎?」

      「嗯,這是其一。其二是明日,我便要去西南了。」霍邵說完,似是下定了決心,定定地望著顧雲亭。

      「我來……向你道別。」

      「……你要去西南?可是西南現在正在戰亂之中……」

      「所以我才要去。」霍邵說著,雙手緊了緊。

      「如今世道動盪,我想早日結束這一切。這種時候,只有我親自去,一切才有意義。」

      顧雲亭禁不住有些慌了。

      「可是你、你……你會有危險嗎?」

      「會。子彈、炮仗、審訊、毒殺……千百種的死亡方式。」

      霍邵笑了笑,神情竟是意外的輕鬆。「而這世上想讓我死的人,甚至還不只千百。」

      「那你……你……」

      「世間若都如華亭一般平和安穩,那我定然卸甲歸田。只是如今國家分崩離析,人們顛沛流離,連在街上光明正大地行走都成了奢望。」霍邵沉聲道,「而且這場戰火,遲早有一日會蔓延至華亭。」

      顧雲亭怔怔瞧著霍邵,眼前的男人所背負的責任之重,如大石難卸,然而他卻一如既往,全心全意,身披戎裝只願將這世間帶向和平,這一路任重而道遠,顧雲亭又再次深深感受到霍邵身上所散發出的光芒,她為之敬重,也望為他解憂。

      「是啊,也不知何時這亂世才能結束……」她說道,「但是我相信,正如我修復小景和阿藍一般,經歷過自碎其身的疼痛,終有一日,我們能衝破黑暗。」她又朝霍邵一笑,「我記得,有人曾說過,天黑得久了,黎明總會來的。」

      霍邵難得的笑了出聲。

      「而且很快,對嗎?」顧雲亭輕快地應著。霍邵也款款地望著她,神情越漸柔和,「所以,顧雲亭……」

      「你會等我嗎?」

      「啊?」顧雲亭望著霍邵還帶有笑意的眼眸,內心狂亂翻湧,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霍邵見她不說話,又急忙補充道,「我是說,嗯……作為同生共死的老朋友。」

      「作為同生共死的老朋友,倘若有一日我真的生死不明,你會在華亭等我回來嗎?哪怕,你的老朋友並不是那麼有福氣,或許再也見不到那抹黎明。」

      正午的陽光鼎盛,將霍邵的稜角映得格外明顯,也將他的耳朵映得格外地紅。

      「我會,當然會。」沒有一點猶豫,顧雲亭像是想把一切心意都傾訴於他,因為她心底清楚,這可能是她們最後一次相見。

      「華亭是你的家,也是我的家。你保護華亭,保護華亭的百姓……也保護我,我又怎會背棄你呢?」

      「……這算什麼背棄。」霍邵似乎笑了一下,又很快地收斂神情,正色道。「不過,若有一日我真的死在了西南,華亭,怕是會有大亂。到那時候,你就離開……」

      「我就將古董送至安全的地方。不是因為這些古董是顧家的財物,而是因為它們是這片土地給予人們的寶物。」

      「但是,我會回來。霍邵,我會守在這裡。所以,請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街道依舊喧嘩,報童還在沿街叫賣,但他們所處的這塊地方,卻安靜異常。安靜得只聽得到彼此的心跳聲。

      霍邵凝視著顧雲亭,半晌,點了點頭。

      「好。」

      顧雲亭見他向後退了退,似是要準備上馬,趕忙又攔住霍邵。

      「你馬上就要走了嗎?我、我還想送你一個禮物。就在我家裡,你能不能等一等我?我馬上回去取。」

      「上馬。」

      「嗯?」

      「上馬。」

      顧雲亭還沒來得及細想,已經被霍邵摟上了馬。駿馬飛快地奔過這十里長街,春風自她耳畔呼嘯而過,不知在訴說著誰的心事。很快,他們便到了槐花弄,顧雲亭步履倉促地跑進了院子,身後似乎傳來了霍邵的輕笑聲。

      「所以,你究竟是要送我什麼?」

      「給。」她遞給了霍邵一方潔白的絲帕,那是她早早準備好的,卻遲遲不曾送出。

      「霍邵,你在夢中曾贈我絹帕。既然你投我以木桃,如今我自然要……」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霍邵的聲音突然略顯嘶啞,他深深地望著眼前的女子,「顧雲亭,你可知道這話的意思?記住了,這話可是你說的。」

      「這、這是自然……」

      顧雲亭稍顯羞怯地撇過頭,一雙眼睛卻還是盯著霍邵。

      霍邵彎了彎唇,將絲帕整整齊齊地摺好,放進了口袋中。他的臉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溫柔微笑。

      「我很喜歡,謝謝。顧雲亭……」他拉下黑色的皮手套,伸手探向顧雲亭的臉側,幫她把方才因為策馬奔騰而凌亂的一縷髮絲撥到耳後。

      「我一定,活著回來。」

      數年後。

      「小景,你別再給阿藍讀那些奇奇怪怪的話本啦!」顧雲亭對著身旁嬉鬧的女孩們說道,「我要到街上買一些修復用的材料,你和阿藍乖乖去練大字。」

      「知道啦!顧姐姐。」小景大聲的應著。

      「顧姐姐,我會乖乖練大字的,你記得帶桂花糕給我們唷!」

      如今,小景和阿藍都已甦醒。小景還是那個小景,只是阿藍卻變成了小景最初那般懵懵懂懂的模樣。小景便學著阿藍當年的模樣,教她認字、說話、走路。

      見她倆都笑盈盈的模樣,顧雲亭笑了笑,轉身出了門。

      「又是一年春天。」顧雲亭嘆道。

      她很快便買好了材料與桂花糕,坐黃包車經過已有些荒涼的帥府門口時,她忍不住喊車夫停了下來。

      這些年,戰事平後,戰事又起。

      裴景禮運送了一批又一批的文物去更安全的地方,依舊如以往一般神秘。

      顧雲亭陸陸續續會收到霍邵傳來的音訊,往往只有簡單的「平安」二字。

      「不過……已經好久沒收到霍邵的信了。也不知……他近來可好?」顧雲亭這樣想著,隨即告訴自己不應如此消沉,整理好心情便又向車夫喚道。

      「走吧!去槐花弄。」

      她強作精神地挺起胸,身後卻傳來了一聲清晰的嗓音。

      「顧雲亭!」

      陽春三月,微風和煦,她回眸,便看見了那個這些年來依舊頻頻在夢中出現的男子。

      「顧雲亭,下車,我們……回家。」

      比起數年前,霍邵臉上的輪廓更添上了幾分冷冽,然而正如顧雲亭當年贈與他絲帕時,露出的笑容一般,他眉眼依舊溫柔安定。

      這一刻,陽光是那樣明媚,春風也是那般柔和。黃包車停在街畔,霍邵輕輕牽住她的手,指間相觸時,竟在她心中也留下了幾分溫熱。此般溫熱滿溢,也不禁順著她的眼眶流下。

      「霍邵……歡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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