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瘋狂的黑馬

      範斯咬字清晰,比起記憶中更增添成熟的韻味,只是語氣還是一樣冰冷。

      他用電子郵件發給紐曼合約的初稿,並逐一解釋每條項目的意思。

      希頓公司的簽約騎手待遇是出名的好,從合約可以看出希頓公司是認真的想要栽培選手,儘管比賽獎金會抽成,代言和宣傳也占很大一部分,但條件還是很優渥。

      問題在於,為什麼範斯會願意跟他簽這樣的約?

      「為什麼呢?」等他回過神時已經低喃出聲,打斷了範斯的話。

      「合約有什麼問題?」範斯問。

      紐曼猶豫之後還是說:「我一定會要求自己達到符合的水準,可是在進修的階段就簽這種國際選手的合約,貴公司就不怕有所損失嗎?」

      他聽見範斯無奈地輕嘆了一口氣,又也許只是錯覺。

      「我已經盡量克制調整了,你想再修改什麼地方呢?這些經費希頓公司絕對可以負荷。」

      「不不不,我不是要修改的意思。」

      「從少年組開始,我就看過你的比賽了。我知道你有資質,而我很少看走眼。」範斯補充道。

      少年組?

      紐曼握著電話的手些僵住,範斯的意思是從以前就在關注他嗎?

      他不敢自作多情,也許範斯是指他在最近將當時比賽的影片看了一次。

      「我真的非常感激你,謝謝你認可我的能力,希頓先生。」紐曼慎重地說。

      對方沉默許久後只說了一句:「這沒什麼,我不該拖到現在才做的。」

      「拖到現在?」

      範斯又停住不說話了,安靜的電話令紐曼有些不安。

      「如果你準備好了,隨時可以來馬場。」

      「沒問題。」

      掛斷電話後,紐曼又把合約翻來覆去看了好幾次,從恍惚的狀態脫離後又聽到自己的心跳激烈起來。他夢寐以求的機會,終於能夠回到賽場上了。

      紐曼十一歲就認識範斯了,當然對範斯來說他只是希頓馬場的眾多學員之一。

      兩人的關係也好不到哪裡去,甚至範斯對他講的第一句話就是「滾遠點」。

      想到範斯冰冷的眼神確實令他有些遲疑,不過合約的誘因實在太大,他覺得曾經的那點水火不容都不算些什麼。

      紐曼拿起床頭上的一塊獎牌,上面的名字卻不是屬於自己的。獎牌的表面的布滿刮痕,像是曾經被人狠狠摔在地上過。

      他手指撫摸的粗糙的紋路,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

      騎師有嚴格的作息管理,四點半時紐曼就醒了。老爹已經放話了,說紐曼打算什麼時候走都可以,剩下讓紐曼掛心的就是他在醫院治療的母親。

      當他到達醫院時,清晨陽光照入玻璃床內,充滿消毒水味的病房也染上一絲柔和的氣息,四周除了儀器發出微小噪音外一片寧靜。

      本來他的母親艾瑪是不需要住院的,只需要定期回診進行化療就好,但經過多次化療跟手術都不見起色,醫生便建議住院施打嗎啡讓她好受一些。

      每天的住院費都像是在燒錢,家裡剩下的錢和紐曼的工資基本上都拿來付醫藥費了。

      當紐曼走近時艾瑪依舊在昏睡,紐曼沒有叫醒她,而是坐在病床邊靜靜看著艾瑪。

      她有一雙深邃的眼眸,稀疏的眉毛,在病痛還沒折磨她之前一直是個溫柔堅強的女人。

      過了一個多小時,艾瑪才鬆動眉頭緩緩張開眼。

      「嗨。」她用氣音說道。

      「媽,感覺還好嗎?」

      艾瑪點點頭,其實除非痛到受不了,不然怎麼問艾瑪永遠都是說還好。

      「還會頭暈想吐嗎?醫生說新的標靶藥物已經開發出來了,副作用會小很多,到時候妳再試試看好嗎?」

      「那……會很貴吧。」

      紐曼握住母親冰冷的手,語氣堅定地說:「那都不是重點,錢我會有辦法的。」

      艾瑪望著兒子的手,上面因為做粗活長了許多繭,手腕也不自然的腫起。她心疼地問:「你手怎麼腫起來了?」

      「我跟朋友打籃球不小心用傷的,不會很痛。」紐曼露出爽朗的笑容。

      那樣的笑容使艾瑪更加心疼,她知道自己的兒子經常到處打工,或是去跑賽馬來賺錢。從紐曼出生後,他們家從沒讓他吃一點苦頭,不管是吃的、用的,或是教育都選最高檔的。

      紐曼本來可以當個驕縱的有錢少爺,而不是在求學階段就扛起家務,放棄了自己原本的夢想,還要表現出堅強的樣子。

      「媽媽,我有事想跟妳說。」

      「你說呀。」

      「希頓馬場來找我簽約了,他們開出的待遇很好。」

      果然如紐曼所預想的一樣,艾瑪少見的露出不贊同的神色。

      他還沒等艾瑪出聲反對,就接著說:「放心,他不會對我怎麼樣。」

      「希頓馬場在國內確實是資源很好的馬場,但你小時候發生那種事,我怎麼可能放得下心。」

      「我真的仔細考慮過了,特別是現在已經換人接手馬場了。」

      「可是……」

      「馬場離這邊也才兩小時的車程,我可以每天過來看妳,放假時也會待在醫院一整天。」紐曼蹲在病床前,望著他的母親:「妳知道我有多想回去賽場上,這是我僅有的機會了。」

      艾瑪沒有力氣講太多的話,她思考了一陣子後,態度軟化了下來。

      「我只是擔心你,不是要阻止你。我怎麼會不知道你最大的夢想是什麼呢?既然你都決定了,那就去吧。」

      紐曼高興地說:「我就知道妳還是會支持我的。」

      得到了艾瑪的許可,紐曼帶上了自己的所有家當——其實也才幾件舊衣服,就開著他的二手本田前往希頓馬場。

      車上的後照鏡掛著一個鋼製的吊飾,那是美國馬術協會發送的馬型徽章,隨著公路上偶爾壓過的石子晃動。

      天空蔚藍遼闊,因為車上空調故障了,紐曼乾脆把窗戶打開,想像自己開的是敞篷車。

      不像位在郊區的老爹馬場,希頓馬場附近有大型的商場和機場。許多中小型馬場、甚至是賽馬場都坐落在此,可說是馬業蓬勃的地區。

      希頓馬場外面有氣派的鐵門,車要進入必須要先經過消毒池,而馬廄位在馬場最後側嚴格防疫。

      紐曼穿著退色的運動襯衫,背著卡其色的側背包,活像是個又窮又土的大學生。

      他仰望著希頓馬場的建築,不由得感嘆同樣是馬場,怎麼希頓硬是要用得像英國的莊園一樣華美。

      「喔,你一定就是練先生了。」帶著遮陽帽的男人從遠方他大聲地說。

      「是!我是!我剛到,請問希頓先生在嗎?」

      男人走近,紐曼發現他臉被曬的通紅,頭髮像螺一樣捲曲。

      「老闆有事去開會了,他託我先帶你參觀一下馬場。我是這裡的廠長,你可以叫我提米就好。」

      提米逐一向他介紹,希頓馬場最外側是放牧場,天氣好時會給馬匹在此奔跑。

      再來是有架設屋頂的訓練場,希頓馬場有多個訓練場做不同用途,因為場地大,訓練時不一定會看到其他選手,好處是不會互相打擾。

      每個訓練場上方都有貴賓室,可以透過大面的玻璃俯瞰整個場地,比賽時那裡是絕佳的觀賞位置。

      紐曼認真的看著訓練場上的梁柱說:「比起十幾年前,這裡的訓練場地似乎又擴建了。」

      「自從老闆接手後,希頓馬場的設施又升級了,也加蓋了許多場地。不是我在吹牛,這個馬場沒有世界最好,也有全美第一!」

      「費用也是全美第一的。」紐曼點點頭。

      「什麼?」

      「我什麼都沒說。」紐曼尷尬地笑了笑。

      「總之,老闆真的很有心。我就覺得那些名牌包包能有什麼搞頭?還是把重心放在馬上才是正經行業。」

      提米帶他走入一格格鐵欄的區域,並說道:「這裡是馬工清潔馬的地方,平常備馬、洗澡、刷馬、修蹄都是在這個區域。」

      有幾個馬工牽著馬在忙進忙出,一抹翠綠的身影吸引了紐曼的目光。

      那是一個穿著抹茶綠汗衫的少女,她正專注的拿著挖蹄刀挖蹄,汗從她的瀏海滴落。

      提米接著說:「後面是馬廄。」他比劃了一下:「這一半是馬主寄養的馬匹,我們也有在照顧賽馬,你看那間就是賽場霸主『北極星』的馬廄;另一半是希頓馬場的私有馬匹。」

      「還有,差點忘了最重要的事。」提米停下腳步說:「你的合約內容有包含一匹馬,老闆交代讓你先看看感興趣的馬匹。」

      紐曼的雙眼立刻發亮了起來,他雀躍地說:「隨便我挑?」

      提米點點頭:「左半邊是希頓馬場的馬,都可以挑。」

      「那能麻煩廠長幫我調出系譜資料嗎?」

      「行。」提米說著就走進倉庫內。

      紐曼逐一站在馬廄前面,用像孩子看著糖果的著迷眼神望著馬匹。

      「礑礑礑」刺耳的敲擊聲傳來,紐曼回過頭發現是一匹黑色的馬在用蹄瘋狂敲著鐵門。

      那匹馬身型修長,身上肌肉看起來極有爆發力。黑色的皮毛因為滑順形成一圈圈的光暈,甚至黑到看上去帶了暗紫色。

      當牠抬起頸部時,紐曼必須要仰望才能看到牠漆黑的雙瞳,那黑令人想到天空凝聚的烏雲、驟然降下的暴雨、凝望眾生的高傲神祉。

      「西風……我記得你。」紐曼著魔地移動到鐵門前。

      很多年前,他曾經見過這匹馬。

      牠桀驁難馴,甚至差點因此被送去屠宰場。可是紐曼從第一眼看到牠時,就知道在牠野性的外表下有著溫柔的靈魂。

      時隔多年,牠依舊一眼就認出這是當年那匹駿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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