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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鬼蛭

今天我要獨自回到久違的鄉下,出席我奶奶的葬禮。在現在交通發達的年代,坐高鐵回到鄉下也就半小時多的車程。

望著經過的山林和河湖,不禁勾起我過去一段恐怖的回憶。

事情發生在八年前的農曆新年,在那次之後,如非必要我都不會再回到鄉下。

那一次的經歷真是畢生難忘,每次想起都會雞皮疙瘩還伴隨著一陣悲痛。

那年的小年夜,我跟我爸媽回到鄉下探訪爺爺和奶奶。

每次回到鄉村,都能感受到心曠神怡的自然氣息,這年的氣溫格外的溫和。

一到老家,爺爺和奶奶就帶上慈和的笑容迎接我。不過我沒想到的是,我表哥居然也在這裡,他居然早了我們一步。表哥告訴我們,他家人明天才到。

我和表哥不常見面,但關系還是不錯的,畢竟小時候都經常一起玩。

年三十的早上,昨晚吃得太多,睡得又甜。兩人一大早就醒來。表哥覺得留在家裡無聊,就叫我一同外出玩耍。

「這裡除了山水,還有什麼好玩的?」

「讓我想想,這裡有趣的東西可多了……啊,你有沒有去過附近的山裡?」我表哥忽然靈機一動,提起附近那些我從來沒踏足過的山林。

「這個還真沒有……」說起來奇怪,小時候爺爺和奶奶就告訴過我們,不論小孩或大人都不要獨自前往這裡的山林;當然也可能只是擔心遇到意外而已,沒有什麼特別。

表哥表示自己小時候也被他們叮囑過,不要上山玩耍。還提到這裡的人上山都會成群結隊,而且會帶上一堆鹽,具體原因不明。

所以他一直都很想上山看看,這次還叫我陪伴他一同上山去。也許是想解悶和好奇心的驅使,我答應了表哥。

(也是這個決定,這一年我不會再見到我表哥的面孔了。)

我們外出時並沒告訴我們的家人是要上山去。因為表哥說過只是上去「走一走、看一看」,很快就離開了。

我們沒有多想,只帶上了兩瓶水,純粹懷著好奇心輕裝前行……

鄉下的山路建設得意外的完善,還建了山梯。我和表哥循著野徑畅通无阻,表哥說過去政府有在這裡開發過,只是後來取消了。

山上人跡罕至而且沒有指示牌,所以我們也沒打算去到深處,擔心迷路。有時會見到一些地方長滿蘑菇,那表哥還摘下了一個,不是我的喝止,他應該把蘑菇放進口了。

幸好即使是冬天還是有和煦的陽光灑落,不然我真的會著涼。

走了大約十五分鐘,我們跟一般的遠足沒有區別,我都感到累了,喝了大半瓶水;可是表哥仍然是精力充沛,連水瓶都沒打開過一次。

我們繞了三條山路,我開始喘氣了,在我想提出回去的念頭時,就遇到一條岔路;前方是一道幾十級的山梯,而最引起我們好奇的是左邊的一條小徑,因為在旁邊豎立了一個「禁止進入」的牌子。路牌還很乾淨沒破損,應該是不久前立下的。

「不如進去看看?」我表哥都是沒害怕,還興致勃勃。

「這個,會不會有危險?」說真的,我雖然好奇心重,但也不是太想進去。畢竟很多恐怖故事就是好奇害死貓,走進了「禁地」然後遇到鬼怪……

就在猶疑之際,小徑之內突然傳出微弱的求救聲,我們兩人都嚇了一跳;仔細一聽,是一個女性的聲音。

「救命!救命!!」「救我啊!快死啦!!!」

此時,我表哥二話不說地飛奔進山徑,我不得不跟隨他的步伐,畢竟我都擔心有人遇上危險。

我們很快就越過了這條山徑。我們來到了一個小湖泊前,此時求救聲停止了,也不見有人。這個湖泊明亮清澈,水質乾淨,碧綠的水面,猶如一面明亮的鏡;不過這不是欣賞景色的時候。

「應該有人溺水了吧?!」我表哥迅速地脫下自己的上衣,隨即啪一聲,一朵浪花掀起。

「小心一點啊!」真沒想到表哥居然如此的見義勇為,我內心只有贊賞不已。

不過,當我認真視察眼前的小湖——小湖的面積不大,一目了然。而且深度應該只有5、6米,水清得連底部的泥土都能見到;根本沒有任何生物,也都沒有任何外人。那剛才的聲音是誰發出的?!我細思極恐,將視線轉到表哥的身上。

眼見表哥已經進了水底,他還在到處摸索。難道那聲音是在其他地方傳來的?不論如何,我都要叫表哥上來才行。

就在這時表哥突然浮上了水面,表情看上去很是驚恐。我也愣住了,他跟我對視了幾秒後就朝我急速地遊過來。

當他遊上岸時,我立刻上前問候。他臉色有些蒼白,還在不斷喘氣。

「你沒事吧?」

表哥沒有回應,他用力深呼吸了一口氣才說:「沒有,剛剛我留意到水中有個生物…跟我擦身而過,嚇了我一跳。」

「什麼?!生物?」

「很大,像蛇又像是蟲,可是突然消失了。」

 

「那剛才的聲音是……」我們的神情不約而同地展現出不安。我們望向小湖,小湖寧靜得詭異。

「不管了……我們下山吧……這裡又沒什麼特別。」表哥的聲線聽起來有氣沒力的。

「表哥,你怎麼好像很疲倦那樣?」

「沒有,我突然累了而已,可能著涼了,快走吧。」

表哥看似是精神不振,一瘸一拐地走到放衣服的地方,我真擔心他會倒在地上。當他撿起衣服打算穿上時,天空的陽光忽然被聚集的雲遮蓋了,變成了陰天。

同一時間,我目睹到一個怪異的畫面,有十多個褐色的,長有藍色斑點或紋路的東西黏附在我表哥的背部。當我意識到這些是什麼東西時,我瞬間頭皮發麻——水蛭!是十多條大小不一的水蛭,最長的那條至少有一米。

我表哥開始尖叫,是非常凌厲慘烈的高頻率尖叫,這種叫聲只有在見鬼時才會發出,隨後他就整個人仰面倒在了地上。

這時我終於知道表哥為什麼會尖叫,因為他身體的正面,不論是胸口、腹部乃至肩膀都佈滿了水蛭,至少有數十條。

我一時間被嚇得目瞪口呆,眼見他用發抖的雙手在抓撓身體,我才如夢初醒。我一個箭步衝上前,跪在他的身邊。

我硬著頭皮,用盡蠻力,生拉硬拽地想弄走水蛭,但不論怎麼弄,它們都是緊緊地依附在表哥的皮膚;我又試圖去擠爆和摳下水蛭,可是它們的身驅柔軟如棉花。大多數水蛭已經變得鼓鼓的,他胸部有兩條水蛭已經脹得和足球一樣大。

手足無措的我,更發現到一些詭異的現象——這些水蛭的紋路會發出微弱的冷蛭,從胸口跳到腿上繼續吸血;還有一條從腳趾直接彈跳到臉上,吸附在他的右眼。我從未聽說過水蛭會做到這種複雜的動作。

表哥的呼吸越來越微弱,臉龐已經失去了血色。

「快……跑……不要……理我」表哥用衰弱無力的聲氣向我說。

我熱淚盈眶,只好向表哥保證我一定會回來並帶人來救他。我起身拔腿就跑,同時間後面傳來了一陣女性的求救聲,和先前的那聲音一模一樣。

我頓時停下腳步,轉身一看。岸邊聚集了一大群在蠕動着的褐色水蛭,一些水蛭直接彈跳到表哥的身上。

「救我!救我!救我!」的聲音沒停,更越來越密集鼎沸。

我終於明白了!——原來那一陣引我們進來的女聲就是這些水蛭發出的,一瞬間我打了好幾個激靈,全身發麻……

「表弟!快跑啊!!!」這是我最後一次聽到表哥的聲音。不知為何,已經被密密麻麻的水蛭吸血的他,依然留意到失神的我,並用盡最後一口氣喚醒我。

我相信這是我人生之中,遇過最恐怖和噁心的事情。當初我認為我們遇到水鬼了—說真的,我情願見鬼,也不想面對這種東西。

在我跑下山的過程,我腦海很混亂,那些水蛭到底從何而來?在我表哥上岸時,他身上根本沒有任何東西,而且如果水中有如此數量的水蛭,應該一定會注意到才對。

我跑著跑著忽然頭暈起來,手腳無力……

「不能停下來……我一定要救我表哥!」

​​​​​​​我最終憑著極限的意志力,跑回鄉村上。我全身已經大汗淋漓,雙腿發抖。我強忍身體的脫力感,連忙向路人大聲呼救。那些人把目光轉移過來時,都露出驚訝的神情,有一個婦人還驚叫了一聲,一些人帶上小孩戰簌簌地離開。

「小伙子,你不要動!」一個大叔嚴肅地喊道。

「什麼?!」我一臉訝異。

「聽我說,請原地站著,不要動。你們找人拿上盐過來,越多越好,快!」大叔一邊和我說話,一邊急躁地指示其他人。   他臉色發白。

也許是筋疲力竭的關系,我站在原地沒有動,而大叔一直與我保持距離,周圍的人都流露著慌張的面色。

「我表哥在山上有危險,你們能不能——」

我話未講完,我就注意有一個東西從我頭上跳了落地——藍色的花纹比手臂還要粗壯,至少有20cm長……這不就是山上的那些水蛭嗎?

我一個眨眼,這條水蛭就消失不見了;下一秒,有個在圍觀我的老人慘叫了起來,我視覺模糊地瞟到這條水蛭黏附在他的頸子上……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在我下山後,村上的人都看見我的臉上、頸脖還有頭部已經被水蛭吸附著。我當時站在原地,沒等到有人用鹽撒在我身上,我就因失血過多而暈倒過去。

那天,我被送往到附近市區的醫院。我醒來後,我爸媽和奶奶都在病房內,他們一面欣慰。直到我追問我表哥的情況時,他們所有人都凝重起來,沒有回答我。

 

其實我也心感不妙,但還是要抱著一線希望。我就這樣在醫院渡過了除夕夜,那個新年我沒有感到一絲的喜慶。

年初一,我爸媽接我出院時才告訴我:表哥已經死在了山上,只餘下骨頭。

他們還叮囑我不要向表哥的家人道出真相,包括我和表哥上山的事;因為我爸媽,爺爺奶奶都對他們撒謊了,說表哥是在獨自上山時失去了聯絡,更表明是另一座山。

直到現在我心中的內疚依然沒法消耗,我當時應該阻止他還有自己——探險,有什麼探的?那害死人的好奇心。當然最讓我糾結的,就是那些水蛭般的怪物。我不會想到,這世界居然存在這種如此獵奇的生物。  

當年在我離開村莊前,我爺爺告訴過我那些水蛭稱為—鬼蛭。

鬼蛭一直存在於那座山。從他的言語加上我個人的理解,這種東西可以模擬出人類(受害者?)的聲音;能在水中和陽光之下擬態,因此很難用肉眼辯識,幾乎和隱形無異。

不過之所以名為「鬼蛭」,是因為它們如同鬼魅般的神出鬼沒,例如能在樹和樹之間“飛來飛去”,又會突如其來地依附在獵物的身上。這應該是指靈活的跳躍力吧?畢竟我也親眼見識過。

爺爺還提到,鬼蛭大多都存活在那個小湖,有時在山林出沒,甚至在村上的水溝都有它們的蹤影。當時我就抱怨為什麼山上有這種東西,卻不直接向外人說明。爺爺補充,早在幾十年前村裡的人就知道鬼蛭的存在,也會告訴下一代和來留宿的人。

可是總有些好奇心旺盛的年輕人喜歡上山一探究竟;還有些不法之徒,想捕獲這種水蛭來賣買。結果越來越多的人死在它們之口。所以某一年開始,村民決定不再向村外和下一代提起它們的存在,只是簡單提醒山上有危險就算了。

轉眼之間,終於到站了。

福陽村—入口的牌坊已經不像以前的破舊。

再一次踏上鄉下的土地,今非昔比,公路都變得嶄新了,部份人已經搬走了,留下的老屋在進行改建。聽聞有一間大公司正在和政府合作,會將一些老屋改建成民宿。

「這裡不會要發展旅遊業吧?希望來這裡的人不要上山去。」我喃喃自道。

這次回鄉,我早在背囊放進好幾包食鹽,以防萬一。話說,現在已是一人一部手機的年代了,如果有人拍攝到鬼蛭的畫面,應該會在網路瘋傳或被人捉去研究吧?

說起來也是奇怪,之前和爺爺通電話,我跟他提起鬼蛭時,他居然說這只是村中流傳的靈異故事,事實並不存在這種生物;語氣堅定而且還遺忘了我表哥是死在它們之手。不過,也許他年紀太大,大腦已經在退化,忘記一些要事亦是理所當然,不能怪他什麼。

在回老家的途中,經過路邊的水溝,沒想到水質都變得這麼乾淨,想拿來養魚嗎?

走著走著,我隱約聽見水溝裡傳出一個人聲,這是一個我永遠不會遺忘的熟識聲音,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顫。

「快跑啊!表弟!」「快跑啊!表弟!」「快跑啊!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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