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若有來生,只願化作花鳥蟲魚,飛禽走獸。誓不為人

夕陽西下,金黃色的陽光撒滿整個大地,氛圍顯得靜謐。

「嘎嘎嘎!」一道烏鴉的叫聲劃破寧靜,打破這看似完美無缺的景象。

我站在自家陽台看著遠方兩隻烏鴉的身影,皺起眉頭。

突然,隔壁屋內傳來枴杖敲打在地面的「咚咚咚」聲,讓我從思緒中拉回現實。

上個禮拜下午我家隔壁搬進一位老伯,拄著枴杖,和社區裡的每個人打招呼,甚至到各家戶發點小零食,整個小區氣氛變得熱情溫暖。

當他拜訪完我樓上那位婦人,從樓梯一步一步地走了下來,看到我正站在家門口前,他咧開嘴對我笑。

「小伙子,來,這是我做的一個小小心意,之後多關照哈!」

他從手中的袋子拿出一包小餅乾,餅乾的造型實在令人難以目睹---鳥的脖子彎曲、腳的長度不一,身材比例十分詭異。若不仔細看可能還看不出來是隻鳥。

我挑了一邊眉毛,笑著說:「謝謝!以後需要幫忙儘管說!」

他爽朗的大笑,轉身走進他的屋子裡,關門前還不忘揮一下手。

這幾天因為下了不少雨,周圍瀰漫著濕氣。陽光穿透雲層中折射出一道彩虹,驅散空氣中的沉重和煩悶。

我站在家門口手裡拿著一包垃圾,今天上午花了不少時間打掃家裡。

「嘿年輕人!倒垃圾啊?剛做了一些餅乾,正要拿給你咧!」隔壁老伯手裡捧著一大盤餅乾,示意送給我。

「不用啦,等等倒垃圾,手都髒了。」說完,我趕緊下樓。

回到家將手洗乾淨,正準備打開電視時,門鈴突然響起。

我滿臉疑問地走去開門,發現老伯站在門外,手放在背後像是藏著什麼東西。

「怎麼了?」我口氣有點無奈

他從背後舉起手中的塑料袋,裡面是一罐罐的啤酒和一盒“畸形鳥”造型的餅乾。

他一臉期待的盯著我,不知過了多久,我嘆一口氣:「進來吧!」

老伯走進屋子裡,將東西放在茶几上,環視著屋內的擺設。

「隨意坐吧!」

他點點頭,隨便拉一張椅子就坐了,笑道:「你這裡還挺乾淨的嘛,結婚沒?」

我搖搖頭,「怎麼可能會有,才23歲而已。」我拿起一罐啤酒大口的喝了起來。

「也是,多留點空間給自己,別為了結婚就找個不適合的另一半啊。」老伯將餅乾盒打開,拿一塊塞進嘴裡。

我看著那奇形怪狀的餅乾,也不客氣的吃了一大把。說實在,撇除造型口感是很不錯的。

「你呢?應該有老伴吧?」我隨口問

老伯握著啤酒的手頓一下,歪著頭沉默,許久,他才緩緩開口:「沒有。」

「怎麼可能?至少有喜歡的人吧?」我訝異道。

老伯望著我,又靜默一會兒,不禁晒笑:「有倒是有。是以前的同班同學,很靦腆但鬼點子很多。」說到這,他停下來,像在回憶以前的往事,笑容始終掛著。半晌,他又接著說:「其實我們曾在一起過,只是,可能沒那個緣分和勇氣走到最後吧...」

聞言,我抬起頭看著老伯,那一瞬間我似乎抓到他眼裡一絲的落寞。

當回過神,老伯面上絲毫不變,彷彿剛剛只是我的錯覺。

之後我們又繼續聊起來,唯獨沒有深聊剛才的話題,極有默契的避開。

從那之後老伯常常來串我家門子,直到某一天。

那天,老伯在我家話家常,突然隔壁家的大門不斷地被敲打,發出「咚咚咚」的聲音。

「出來!你要躲我到什麼時候?」門外傳來婦人大嗓門的聲音。

我瞄一眼老伯,只見他面色微變,腳步踉蹌地走到門口,猶豫了一會兒才將大門打開。

「唧---」我第一次覺得我家大門該換了。

聽到背後的聲響,站在老伯家的老婦人轉過身,直勾勾地盯著老伯。

「妳怎麼在這?」老伯的語氣有些顫抖。

老婦人笑,笑著笑著又哭了

「我為什麼在這,你不知道嗎?

我喜歡你那麼多年,你卻不斷地逃避我!為什麼?」

老伯沉默,過了很久,他抬頭:「先進去說吧。」

他將老婦人扶進他家裡,門碰了一聲關上。我看一眼老伯的家門,腦袋還依然轉不過來。

片刻,老伯屋內不斷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周圍許多鄰居都來一探究竟。

「你真他媽的噁心!!噁心!!!」

半鐘頭後,老婦人奪門而出,屋內的老伯站在門邊,一動也不動,直到他將大門輕輕的關上,眾人才漸漸散開。

從那之後開始,小區裡的每個人看到我就避而遠之。當我上前欲想詢問,他們就像看到噁心的東西般,目光滿滿的鄙夷甚至害怕。

我好幾次去隔壁家找老伯,卻得不到任何回應,而他家的大門上也不知道何時被許多人潑油漆,甚至還有侮辱的字眼。

大概過了好幾天吧,某天早晨我在廚房煮早餐,忽然就聽到小區裡不大不小的叫囂聲。我將瓦斯關掉,走出屋子好奇地往人群聚集的地方前進。

.

.

「你該死!你對得起人家老婦人嗎?」

.

「噁心!你怎麼還有臉在這?」

.

我震驚地看到老伯就在人群中間不斷被扔雞蛋、油漆。

「你們在做什麼?」我瞳孔放大,氣憤地喊。

那些人還是我想像中的和藹可親嗎?

每次看到他們笑容滿面,可現在個個像瘋子般叫罵著。

「哈!你還不知道啊?你不知道你隔壁住了一個變態嗎?啊你該不會也是那種人吧,跟他一樣喜歡......」

這時候,突然有人尖叫,人潮瞬間散開,只見老伯向自己的胸口捅入水果刀。

「啊!!!啊!!!」

「救命啊!!」

「天啊!!!人不是我們殺的!!」

「快!!打救護車!」

當下個個獸奔鳥竄,不到幾分鐘的時間,小區空蕩蕩,只剩下地上散落的各種液體,而老伯靜靜地躺在當中。

我慌張地撥打救護車後,連忙查看老伯的傷口。老伯的眼皮微動一下,艱難的張開眼睛。

「你...覺得..我..噁心嗎..?」

我不知道他到底怎麼了,但連忙答:「老伯,你一直很好,真的,拜託你再撐著。」

他笑了笑,疲憊的盯著我,眼神迷茫道:「終..究抵不過...世俗啊。」說完,整個身體就像失去重心,癱倒在地板上。

老伯去世後,我替他整理後事,第一次進到老伯的屋子,是一個下著毛毛雨的天氣,心情很沉重。

屋內的環境十分樸素乾淨,可陽台卻雜亂地掛著各式各樣的晴天娃娃,我伸手將其中一隻拿了下來,才發現原來是用半截的衣服袖子做成的。

我重新將它擺放回去,轉身走到客廳。

電視機上方有一幅畫,畫上是餘暉下成群的火烈鳥,我莫名覺得有點熟悉。

彎曲的脖子、細長的腳,我腦海中逐漸浮現老伯以前做的“畸形鳥”餅乾。

「那是火烈鳥?感覺很不像啊。」我想著,心中不禁失笑。

之後,我踏進老伯的臥室。

依然是簡單如一的風格,米白色的床和衣櫃,被單和衣服都被整理的乾淨俐落。

最引起我視線的是擺放在床頭櫃上的一副相框,相框內的照片是老伯年輕的時候,旁邊各站一個男一個女的,勾肩搭背笑得爽朗,還不忘往鏡頭比個耶。

我盯著旁邊的女生,心裡泛起一股熟悉,似乎在哪見過她。

我將相框打開,欲把裡面的照片拿出來時,才發現裡面還塞另一張照片,像是不希望別人看到般。

翻開另一張照片,頓時,我倒抽一口氣。

這段時間,所有發生的事情像是都有了解釋,懊惱、後悔的情緒突如其來湧進心裡頭。

泛黃的照片從我指尖掉落。

那是兩個男生擁吻的畫面,年輕時的老伯和他的摯愛。

我盯著兩張照片,久久不能回神,眼神瞥過第一張的女孩、男孩時,內心恍然。

原來,那是老婦人年輕時的樣子啊。

原來,“他”是老伯的摯愛啊。

原來,以前的他們是多麼的要好。

「你...覺得..我..噁心嗎..?」老伯的聲音迴盪在我腦海中。

我坐在老伯臥室的地板上,輕輕的說:「不,你不噁心,真的。」

兩張照片飄落在地面上,其中一張的背後留下短短的一段話。

祝現在的你,永遠幸福,新婚快樂。

雨不知何時停止了,窗外飛來一隻黑蝴蝶停落在窗櫺上,橘黃色的光線從屋外穿透進來,氣氛格外安寧。

時間像是靜止在這裡般,這歲月靜好的景色,卻唯獨少了老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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