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IV. Interception and Inception

「來,洗碗用的圍裙跟手套。」

妲利毫不遮掩的愉悅與酷拉皮卡大受打擊的表情形成鮮明對比,一人開心的遞上家事苦工的基本配備,另一人卻只能臉色黯淡的認命。

酷拉皮卡自當上少主後就沒有讓工作開過天窗。他一向嚴以律己管理時間行程,但這次他不僅整整曠工兩天,還被飛行船公司擺了一道。

到底為什麼這麼剛好罷工!

「唉呦,不過是少工作幾天,少主你一臉要死也太誇張了!」

妲利說的沒錯,以酷拉皮卡在諾斯拉家族現在的地位,他消失幾天不成問題,一通電話讓下面的人調整便是。

只是酷拉皮卡實在難以接受自己的失誤,他怎麼就莫名其妙的就被困在賽戈布這種偏鄉,還被來路不明的聒噪小女孩給抓住把柄……

這頭撞的也太慘,他簡直覺得自己可恥,又不是新人獵人了!

任憑思緒奔騰了老半天,酷拉皮卡終究只能接受現實,只是他蹙眉又唉聲嘆氣的樣子惹得妲利不高興了。

「只不過幾天的時間,這麼不樂意的樣子……」

酷拉皮卡沒有抬眼看妲利,他沉浸在久違的失敗感當中。

見酷拉皮卡久久不回話,妲利也安靜下來。

「就這麼惹你生厭嗎?」她有點受傷的說,轉過身去,雙手抱膝在椅子上縮成一顆球狀。

酷拉皮卡沒有理會,他不耐煩的盯著水槽,在鍋碗瓢盆中搓出無意義的泡泡。他想著妲利會像剛才一樣耍他,所以他乾脆靜靜的等著妲利發作。

沒想到妲利出乎意料的一言不發,酷拉皮卡這才抬起頭,與妲利對上眼。

她頭靠在膝蓋上,靜靜的看著酷拉皮卡。那深邃的眼神好似填滿了複雜的悲傷,冷不妨的使酷拉皮卡的心微微顫抖,一瞬間他還以為空氣凝結了。

難道她很在意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失態了,不好意思。」酷拉皮卡撇開臉,有些抱歉的說。

「沒關係,是我不好。我一個人待久了,難得幾天身邊有人能說話,可能興奮過頭了。」妲利微笑著說,此時的她樣子有點空靈。

酷拉皮卡越發看不懂妲利了。怎麼說自己在黑幫也是閱人無數,幾句對話就能知道對方幾斤幾兩,但這技能在妲利身上卻發揮不了作用,反到是自己時不時會被搞得手足無措。

在妲利身上找不到邏輯,她到底是什麼人?

「吶,酷拉皮卡。」

酷拉皮卡還正莫名其妙著,妲利又突如其來的叫喚。被直呼的名字彷彿有種魔力,令他不由自主的被吸引。

「原來你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啊?很適合你。」

又來了,妲利令人猝不及防的發言。

他們彼此僅僅是四目對望,卻好像不只如此。

「嘛,謝謝你洗碗了。」妲利接著說,這次她燦爛的笑開了。

酷拉皮卡心頭一緊,他彷彿在妲利的瞳孔中看見了一片花海。

剛剛的失落是假的吧?為何這女人能夠如此肆無忌憚的說變就變呢?

沒等定格的酷拉皮卡反應,妲利自顧自的說完話便拋下他獨自洗碗。她慣性的撥了撥那頭濃密蓬鬆的黑髮,從角落的破櫃子裡掏出筆記型電腦,重新坐回餐桌,專心的敲起鍵盤。

酷拉皮卡回過神,他閉上因為驚訝而微張的嘴,如果之前說自己失態是禮貌上的表現,此時的他才是真正的失態。

重新把注意力放回髒亂的碗盤上,酷拉皮卡暗暗希望妲利沒有察覺自己的異樣。他不太清楚自己的反應為何那般誇張,但他必須更加謹慎。

不知為何,他與妲利對視時總覺得她能看穿一切,彷彿那雙眼睛藏著深不見底的海洋,明明笑著卻鑲嵌著一抹憂傷,靜靜的滲入自己。

但有可能嗎?

酷拉皮卡用餘光偷偷窺視妲利。她此時正坦蕩蕩的盯著自己的電腦看,嘴裡還跟著喀拉喀拉響的滑鼠哼歌。瞧著她那副隨興又無防備的樣子,他三度覺得這次頭可能撞得太厲害了。

「唔嗯……最近好像都沒有好的工作呢。」妲利念念有詞的看著螢幕煩惱。

「你要找什麼樣的工作?」酷拉皮卡主動搭話,只要他能掌握對話主導權便可稍加避免妲利的陰晴不定。

「文書整理、在線翻譯、網路代購、黑客等等。長期最好,短期也罷,只要不與人見面的我都做。」妲利答得倒爽快,她絲毫不在意酷拉皮卡微妙的態度轉變。

酷拉皮卡小心翼翼的問:「不與雇主見面的條件恐怕有些嚴苛,為什麼?」

「為什麼嗎?」妲利歪著頭苦笑,這個問題似乎令她有些為難。她回答說:「不瞞你說我有社交恐懼症。」

「我怎麼看不出妳有此病症?」酷拉皮卡直白的說。他肯定這是妲利為了敷衍而生出來的答案,她與自己侃侃而談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有社交恐懼症的人。

「那一定是我掩飾得太好了。」

「社交恐懼症患者是沒辦法像妳所說的隨意撿屍男人回家的。」

「哦?」妲利一副打趣的模樣看著酷拉皮卡,問:「你難道不覺得自己是特別的嗎?」

「妲利,妳……說話注意點!」

妲利咯咯笑著,搞得酷拉皮卡覺得自己像說了什麼笑話似的。他還是搞不懂妲利,但他似乎對她不那麼反感了,至少她還挺有趣的。

「不說了,我今天還有個件要交。酷拉皮卡你也有工作吧?要不要行動數據?」

「啊,那就麻煩了。」

於是妲利拿了一張便條紙,寫上行動數據的帳號和密碼之後遞給酷拉皮卡,兩人便各自忙碌了起來。

酷拉皮卡首先給凜仙、旋律、和芭蕉各打了一通電話。他簡單交代了自己的狀況、所在位置、然後吩咐了一些工作的事,其中與凜仙的通話時間最長。

每當酷拉皮外出,凜仙就自動成了自己組織內的左右手,因為他辦事總是能比別人多想一步。這次也不例外,凜仙提出要由黑幫出面調整罷工狀況,但酷拉皮卡稍作考慮後便拒絕了。他多少對無故曠職抱有歉意,所以興師動眾的方案還是算了。

芭蕉那邊的對話也差不多,他一向是好說話的同事,倒是旋律說了幾句頗有絃外之音的話。

「酷拉皮卡,你好像不太一樣?」

「聽起來有問題嗎?」

酷拉皮卡指的是自己的心臟律動。他特意用隱晦的方式詢問,因為妲利還坐在他正對面。

「不、不到那個程度。」旋律打消了酷拉皮卡的疑慮,她喃喃的接著說:「但你的節奏似乎變輕巧了……」

輕巧?

「Staccato斷奏般的跳躍,又像是在做夢那樣絲滑,令人愉悅放鬆的心跳,還真少聽見你如此。」旋律在電話那頭說。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發生什麼事了。」酷拉皮卡誠實的說。他在旋律面前較少偽裝,反正裝不裝她都聽得一清二楚。

「也不是什麼壞事,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你不如就當做放短假好了。」

酷拉皮卡輕笑,他佩服的回答旋律:「你總是能把模稜兩可的形容說成具體的建議呢。」

愉快的結束同事之間的噓寒問暖,酷拉皮卡收到凜仙寄來的郵件,是些需要他過目的文件,於是他開始工作。

數個小時經過,除了妲利偶爾客氣的問他要不要加咖啡,兩人幾乎都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全神貫注在各自的工作上。由於早餐過於豐盛,他們甚至連午餐都省去了。

在處理了五份賭場的契約跟提案書之後,酷拉皮卡揉了揉眉心,疲憊的嘆了口氣。

他意外的發現這不尋常的工作環境還挺舒適的,至少看不見平時桌上的文件山,對心境跟效率還是有影響的。

雖說諾斯拉家族是黑幫組織,但談起錢來,繁雜的程序也不比正常的企業少,尤其是幾個近期的案子。即使是黑幫也不全都是打打殺殺的,能用最小的付出來換取利益才是成功的關鍵。

縱然身在其中,但酷拉皮卡並不喜歡這些貪婪的遊戲規則。

早晨溫柔的陽光已經悄然離去,換來午後的綿綿小雨,滴答滴答的叩著玻璃窗戶。

酷拉皮卡安靜的聽著毫無節奏的雨聲。賽戈布並竟是個盆地,天氣多變也是正常的。

潮濕的微風徐徐探進屋裡頭,調皮的吹散了妲利的長髮,他放鬆的思緒也隨之飄動。

酷拉皮卡發現妲利的工作習慣十分有趣。她不喜歡好好地坐著,總是單腳翹在椅子上,時不時還會把頭髮整個向後撥亂,擺出百思莫解的模樣。

他情不自禁的把妲利和哈士奇聯想在一起,因為她皺著眉頭的這副模樣,活像是隻用腦過度的小動物。

酷拉皮卡輕笑兩聲。為何這女孩的形象可以這麼多變,這麼讓他看不膩呢?

雖然樣子是奇特了點,但妲利強大的專注力還讓酷拉皮卡對她有所改觀,於是他決定來幫幫她。

湊近到妲利身邊,酷拉皮卡透過她後頸的空隙看見一個跑不出來的程式,看來是排除障礙不順利。他快速的瞄了螢幕裡顯示出來的程式。

「妲利,你這邊的命令與計算公式混在一起了。」

「诶?」

妲利急轉過頭,正好湊上酷拉皮卡的臉,她似乎嚇了一跳。

好像連鎖反應般,酷拉皮卡剎那間也有點意外,因為他在妲利與自己對上的那雙眼中看見了一座森林。

一幅虛無飄渺、鬱鬱蔥蔥的意象吸引他的靈魂,但眨眼又消失在妲利藍灰色的瞳孔之中。

這是什麼幻象?他在作夢嗎?

「酷拉皮卡?」

回過神,妲利已經撇開自己的視線,她猶豫的聲音透漏一絲尷尬。

「你說的是哪裡的命令?」她不好意思的問。

「啊,第二行這邊的。」酷拉皮卡故作鎮定的回答。

「真的耶。」妲利找到錯誤後飛快的修改了程式,她感謝的說:「看來獵人真的是什麼都做得好呢!」

酷拉皮卡沒有回應妲利的稱讚,被她這麼一誇,自己反而不好意思了。

妲利本是個隱晦不清、神秘兮兮的人。

她的存在有如朦朧月色,叫人看得見卻摸不清,可她的言談舉止卻毫不嬌柔造作,甚至過於坦率,喜怒哀樂像個小孩一樣形之於色。

這反差叫酷拉皮卡實在抵抗不住,所以他只好默默的嚥下自己複雜的心情,期望這個瞬間快點過去。好在此時妲利正歡快的準備交件,壓根沒去在意空氣中的沉默。

酷拉皮卡摸索著心底的違和感。

今天的他實在過於反常了,一下看見影像,一下又恍神,接下來又是什麼?幻聽嗎?

哇嘎嘎嘎!嗨!

這……不是真的吧!

從窗外不遠之處傳來奇妙的問候聲,時機湊巧的讓酷拉皮卡差點以為是自己的腦內烏鴉嘴成真了,但妲利明顯也有聽見那聲音,所以他很快便恢復鎮靜。

那聲音忽大忽小的不斷叫喚,時而像個沙啞的男人,時而又像個牙牙學語的嬰孩,實在有些邪門。酷拉皮卡還隱約聽見了它叫妲利的名字。

嗨啊,嗨啊,妲利!

「那是在叫妳嗎?」酷拉皮卡指著聲音問。

妲利沒有回答,她只是無奈地望著外面。她嘆了口氣才打開窗戶以口哨回應那聲音。

「每次都這麼晚才回來,都快黃昏了,還下著雨呢。真是受不了。」妲利朝著空氣抱怨,彷彿這都只是稀鬆平常的午後時光罷了。

酷拉皮卡也隨著她目光的方向看去。

突然刷啦一聲,漆黑的翅膀從數十尺遠的樹林呼嘯而來,仔細一看是隻全黑的大鳥。

牠露出尖銳爪子,在空中轉了一個圈後俯衝而下。查覺到危險的酷拉皮卡正準備把妲利拉到自己身後,沒想到妲利卻先一步朝著快速移動的黑影伸手。

黑鳥的眼睛在空中閃爍,啪嗒啪嗒的拍著翅膀,最後優雅的停在了妲利的手腕上。

酷拉皮卡第一眼還以為那是隻烏鴉,但烏鴉是不會說話的。牠的身形更大,近乎兩尺,妲利纖細的手臂在牠的鳥爪下看起來猶如脆弱的樹枝。

黑鳥蹦蹦跳跳的爬到妲利的肩膀上,滿意的嗚嗚啼叫。牠鬆了鬆光亮的羽毛,將雨水灑滿兩人全身。

「呀!」妲利怪叫一聲,不滿的瞪了大鳥。「不好意思呢,酷拉皮卡。」

「沒關係,這是……?」

酷拉皮卡語還未畢,妲利便搶著回答:「這是渡鴉,牠來找我要東西吃。」

渡鴉和烏鴉的外表相似,都是城市裡常見的野鳥,但渡鴉的嘴喙更厚,也更有殺傷力。

而此時妲利手上的渡鴉正張著喙,直勾勾的瞪著酷拉皮卡,眼珠子裡傳達著表示敢靠近妲利就啄死你的警示。

「看來妳的渡鴉不太喜歡我。」酷拉皮卡說,他向渡鴉攤攤手表示無意接近。

妲利尷尬一笑,她低下頭對手上的鳥輕聲解釋:「渡鴉,酷拉皮卡是我的客人。」

渡鴉親暱的把頭靠在妲利的臉龐,嘴裡嘰哩咕嚕的發出怪聲,隨後馬上又張開翅膀朝著酷拉皮卡挑釁。

還真是囂張的鳥……酷拉皮卡在心裡歎道。

「嗨啊,妲利!」黑鳥看酷拉皮卡無意與自己爭寵,牠再次發出愉悅的聲音。

「拿你沒辦法。」妲利漫不經心的摸摸渡鴉的頭。

她從廚房拿出一個裝了碎生肉和蔬果的碟子,看來是特別為這隻渡鴉留下來的。才把碟子放到餐桌上,渡鴉便開心的從她身上跳下,開心的吃了起來。

於是酷拉皮卡與妲利兩人便圍著一隻正在大快朵頤的渡鴉而坐。

「這孩子一向沒禮貌,希望沒有太冒犯到你。牠很少接觸我以外的人類。」妲利抱歉的說。

酷拉皮卡體貼的笑笑,表示無妨,他總不能自降身價的跟隻鳥計較吧?

然而黑色的大鳥並不想買酷拉皮卡的帳。

牠踩著一塊帶筋的肉,故意啄得滿嘴骯髒再往酷拉皮卡的手上抹,害得妲利連連道歉。

「好幾年前我在某個城市郊外撿到渡鴉,那時牠受傷了。原本照顧一陣子之後想將牠野放,沒想到這孩子就跟著我走了。」妲利邊說邊拿了紙巾給酷拉皮卡,好讓他清理被渡鴉弄髒的鎖鏈。

酷拉皮卡接過紙巾,陪笑著道謝,他現在能稍微體會妲利對渡鴉的無奈。

看著黑鳥明目張膽的偏袒妲利,他突然回想起自己的朋友小傑。

小傑對大自然有種野性的直覺,所以很容易和動物打成一片。

酷拉皮卡縱然沒有像小傑那樣的天生本領,但他也沒料想過自己會有被鳥瞧不起的一天。

鳥是靈敏的生物,渡鴉更是其中高智商的佼佼者。

牠們明白弱肉強食,也有敏銳的直覺,所以一般不會挑戰比自己強大的對象,何況是能操作念的獵人。

這隻渡鴉願意冒險的理由應該只有一個。

「牠一定很喜歡妳吧。」酷拉皮卡說出心裡的結論。

酷拉皮卡以為妲利十分喜歡自己的寵物,沒想到她卻聳了聳肩。

片刻,一抹苦笑浮上妲利的嘴角,她眼神空洞的凝視黑鳥吞下一顆藍莓。

「也許吧,不過都是聊勝於無,牠和我都一樣。」

妲利毫無由來的苦悶叫酷拉皮卡摸不著頭緒,他抱歉的詢問:「是我說錯了什麼嗎?」

妲利搖搖頭,她微弱的聲音說:「渡鴉和我不過是互相利用的夥伴,我給牠提供食物,牠便陪伴我度過漫漫長夜罷了。我沒有別的朋友,也沒有家人了。」

「互相利用」與「夥伴」。

酷拉皮卡不自覺的琢磨著妲利極端的形容。

什麼樣的人才能成為夥伴?利益一致?還是妲利所說的那樣相互利用呢?小傑、奇犽、雷歐力對自己來說又是什麼?

想起自己稱為的夥伴的那群人,酷拉皮卡心裡一陣溫暖。

利益與利用都無所謂,那只是他再也不想失去的人罷了,所以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酷拉皮卡是知道了何為貴重所以才不想失去,但他面前的少女卻從未認識、從未擁有,就算得到了也不自知。

思緒至此,就連他都不禁為妲利感到心酸。

於是,酷拉皮卡艱難的吐出這句話:「妲利,夥伴只是願意與你肩並肩站在一起的存在。」。

妲利眨了眨眼。

「雖然渡鴉是隻鳥,但牠非常重視與妳的羈絆。」

妲利的眼角泛起濕潤的淚光,但她沒有哭。

「至少在我看來,牠值得成為妳的夥伴。」

「那麼你呢?」猛然抬頭,妲利問酷拉皮卡:「短暫的也好,你願意成為我的夥伴嗎?」

「如果……妳願意的話。」

語畢,打轉了許久的那滴淚終究從妲利小巧的臉龐滑下,偷偷的在酷拉皮卡的心上激起漣漪。

忽然,夜深了,雨也下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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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兩個禮拜,忙、死、了!   延誤發文實在是不好意思。

各位中秋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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