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楔子 有意忽略的巡查

      站在洗手台前,她盯著鏡面,眼裡載滿說不盡的憂傷,沾滿水珠的心手輕拍雙頰,冰涼接觸到肌膚卻也散不去那哀傷。

      升上高三,即將面臨的是賭上未來的學測,學校規定若無特殊理由必須留下來晚自習,即使外頭黑壓壓一片,偌大的校園內還是充滿囈囈的讀書聲,胡善亭瞵視著外頭的漆黑,忍不住落下一聲長嘆。

      面對如此龐大的壓力,每天就是不斷讀書、考試,她多麼想放掉一切都不管了,反正她也不是想考多好的大學,但背後幾十雙眼睛盯著她,家人、師長把期待轉成壓力寄望在她身上,希望她考上台大醫科,可她對這方面根本沒有興趣!她只想畫畫而已!

      胡善亭也想像朋友一樣擇自己所好盡情去揮灑快樂,就算來學校的晚自習讀累了就趴下來休息,可她不能,一上課講台上的老師目光就鎖住她,有任何進度就向她的家人報告,若學習不佳回到家裡還要遭受家人的斥責。

      想那次偷落筆灑下快樂時不巧被發現,母親當著她的面將畫板摔斷、差幾步就完成的作品也被她毫不留情撕得體無完膚,並厲聲警告她敢有下次下場就不會只有這樣。

      為什麼她得背負大家的期望,她也有自己的夢想,這是她自己的人生啊!胡善亭緊抿著唇,藏著忿恨的雙眸瞪著鏡子中的自己,家境優渥有什麼了不起的?就算有錢她還是像隻被關在籠子裡的鳥兒,死命撞著欄杆也出不去,她不要多好的家庭,她只想要自由和能夠支持她的家人或朋友!

      還沒氣憤完,走廊上傳來達達的腳步聲,她回頭一望略瞥見身影,是教官!身驅下意識地想躲起來,胡善亭隨便挑了間廁所衝進去後鎖上門,屏氣等待教官巡完廁所離開。

      教官也是爸媽的眼線,她這麼狼狽的模樣怎能讓他看見?胡善亭摀住嘴,祈禱著教官不要一間一間地檢查,趕快走!

      「有人嗎?」灰髮的教官低沉的嗓音在廁所裡迴盪,他掃視了一眼廁所,並無看到什麼身影,但還是不大放心,想著是不是有學生偷偷躲進廁所他也開始一扇門一扇門打開探查,這時間不該有學生到外頭來的,若有出意外上頭可是會怪到他這來,「給你一次自首的機會,教官我也當過學生,明白晚自習很累人,所以你現在出來我不會跟你計較,快點回去看書就好。」

      見沒有回音,他嘆了口氣,從右側的門開始巡查,直到左邊最後一間,教官頓了頓,停下開門的動作。

      背貼著牆,不斷滲出冷汗,胡善亭幾乎放棄掙扎了,就剩這最後一間,她一定會被抓到的!她開始想著該如何跟教官求情,若他將此事通知她家人,回到家後會有怎樣的處罰等著她……

      孰知教官只在門前停留了幾秒,手都還沒碰上門把便轉身離開廁所。

      隨著腳步聲的遠離,胡善亭又是鬆了口氣又是訝異,她剛剛可是做好了要被教訓的十足準備!

      真幸運!她暗暗想著,剛才她只想好如何向教官求情,但應付家人的說詞還沒想到呢。

      胡善亭拍拍手,站起身準備打開門離開,夜晚的廁所,裡頭的陰溼、晦暗實在都讓人不敢恭維,待在這裡久了不禁也有些毛毛的。

      只是手剛碰上門把,腳踝上冷不防就傳來一陣溼黏冷冽的觸感,一股寒意自腳底竄上心頭,令她狠狠倒抽一口氣,她瞪大雙眼,不敢想像碰上腳的是什麼東西,才想轉開門衝離廁所逃開這份恐懼,她腳上箍緊的力道更是加重,胡善亭感覺到那是一雙手……一雙噁心又腐敗的手!

      她不敢再去想,連忙轉動門把,孰知門卻文風不動,溼黏的液體順著她的小腿流下,她慌忙地轉過身,竟就與一雙眼突地對上。

      蹲站式馬桶裡不知何時趴著了一個小女孩,長髮覆面,水滴沿著她的髮絲滴落,隱約中,胡善亭望見了那長髮下蓋住的雙眼──焦黑的眼球!

      「哇呀──」她再也忍不住,驚恐地尖叫起來,拚命甩動小腿,試圖脫離那隻手的緊握,但小女孩的手並未因胡善亭的扭動而放開,仍緊抓著,然後,那幾乎望不見五官的臉,緩緩抬了起來。

      『我好痛好痛哦!』小女孩開了口,用那雙焦黑地眸子對著胡善亭,『為什麼沒人來救我?媽媽呢?媽媽在哪裡?嗚嗚嗚……好燙、好痛!』

      那是什麼?鬼嗎?胡善亭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的,那小女孩不僅眼球焦黑,連皮膚也有燒焦的裂痕,枯槁的手因沾濕了馬桶裡的水而顯得詭譎的黏膩,望著那雙可怖的面貌她幾乎哭了出來,「我不是妳媽媽……我沒有害妳、我……」

      她話說得語無倫次,心裡只想著要破門而出,外面有沒有人啊?為什麼她方才的尖叫聲沒人聽見?誰、誰來救救她啊──

      『為什麼?』瞬間,小女孩的聲音變調,『沒人救我呢?我喊到沙啞,為什麼?你們這些人為什麼要無視我的求救?』

      霎時,馬桶裡湧上了水──暗沉的、令人怵目的紅色。

      「不要、不要──」胡善亭惶恐地踹著馬桶裡的小女孩,旋身就是用身體試著將門撞開,她貼在門上又是尖吼又是哭喊,「外面有沒有人!有鬼、鬼!嗚救、救命──」

      不要、她不要死!為什麼沒人聽到她的求救、為什麼沒人來救她!

      『別浪費力氣的,沒用的。』小女孩忽地幽幽道,『當初我也是這樣的。』

      咦,當初?在困惑之於胡善亭發現到自己在往下沉,小女孩拖住她的雙腳,使力往馬桶裡拉,這一拉也將她拉回神,她幾乎要崩潰地伸長手想握住門把,「哇啊啊──」

      小女孩雙手伸向她,扳住她的臉,嘴角勾起一抹笑,『不該活著的……你們誰都一樣……』

      胡善亭被迫與小女孩對望,望見那雙眸子後她又是一陣尖吼,不絕於耳的尖叫聲沒有持續多久,不一會便停止──在那隻焦黑的手掌塞入她嘴巴後!

      胃感覺在翻騰,她只能瞪著那隻手,直到不斷湧出的血水蓋過她雙眼。

      世界暗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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