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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中斷高考

最終,先前的我的無來由悲切感得到了現實的印證,高考被取消了,大學的入學方式也發生更改。

      母親眼中我的唯一未途終於徹底變成了未知之途,她病倒了,眼中變得毫無希望,覺得和父親的事一樣,我很大可能也等不到復學復考。的確,學校對於彼時的我,恐已是無用多留之地。

      下月時,我的母親還未好轉,但我經母親允許,離了床前,來到槐樹下,期待新的消息。晚慈來了,卻一臉悶愁,他並未帶來新的消息,只是搖頭,說來日無期,我們須尋新的出路了。

      我想到家旁的公園走一走。連日來,父親離去,我照顧母親,確實感到身心俱疲。母親本還是有企盼的,但是現在這企盼卻中斷了,而我卻不知道如何告知她。此刻晚慈在,我只得將這心底的話盡訴他知,因我們都是備受影響的人,他比其他人都更能感同。且,雖境遇不同,但我們的家都相對的不完整。我內心雖並不因此覺得自己較他人低些什麼,但我們之間的共通遭遇,卻又多了一條。在這短暫的能盡處於陽光下的時間里,我努力平撫心態,以再回到那屋檐下,承孝順之責。

      晚慈說:「我們不要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是一片無主的墓地,是這附近的人都竭力免去的地方。人們說說那裡至今陰氣森森,鬼哭狼嚎,雖然大多是怪力亂神之語,但我們還是不要給自己添未知的堵為好,畢竟是人跡罕至的地方」。

      回家路上,他沈默了許久,繼而對我說:「言,伯父的事,還希望你和你的母親能節哀。人們總是今日不知明日事,昨日的我還在無憂無慮的蕩著鞦韆,而後一日卻有人告訴我,我的父母都不在了。他們在別人眼裡是英雄,在我眼裡,卻是遠去而不可再歸的父母。伯父教我們念唐詩宋詞,和我們同感慨那些不同的命運,你替他們悲切,他們其實也為自己悲切,可是在你悲切的時候,他們的生命早已逝去了。一切還要向前看,伯父希望你開心。」

      「寥寂於無,生命在無聲中逝去,彷彿什麼也沒有留。可悲但無常。我的父親,除了我母親和我,誰還會記得呢。」

      「我記得,許多他的學生也會記得。他研究的成果也會幫助很多人。現時雖暫停了高考,但卻不會永久的暫停,總會有一天會恢復的」。

      「你我能看得到嗎?」

      「大概率上是的」。

      他的自信給了我些許的自信,且不論這信心有沒有用,人總是愛聽積極的話語的。道理人皆懂,只是這道理再次從別人的口中說出來時,你的內心便更多了一份肯定和相信,並以此支撐著自己。我們的年輕生命又會否在等待中消逝?這是誰也不敢說的。

      我知道,我是要接受現實,逐漸的要將對父親的思念和悲痛深埋心裡了,我是要努力活好,好讓他「放心」。

      翌日,我提著水壺往開水房取水時,不巧遇見了「細妞」。她看我走來,便從家門口的椅凳上站起來,手裡拿著,嘴裡吃著葵花籽,順即吐在了路旁。她諷我說到:「歐呦,怎麼了,我們的大學生今天怎麼能有空出來,來透透新鮮空氣嗎?也是,家裡滿是癆病的味道,人沒病也得捂出病來。」

      她彷彿在等我的回話,也或許正期待著我同她有些爭論,以換取些時光流轉,解釋無聊。彷彿只有我的暴怒,才能使此刻的她得到快樂。不一會兒,間壁吃過午飯的鄰里也都聽到聲音,走出各自的房,圍了上來。看神情,林媽媽等人都想替我說些話,她們嘴唇微動,卻也最終搖搖頭,各自回了房。余光中,我彷彿看見了余下的人的臉上,皺紋挑起,眼神微眯,似乎也都等待著我的回應。

      細妞神氣了,她知道自己正是目光的中心,她必要挑逗我一番,給大家掙些樂趣,所以她繼說到:「你爸爸去了,你媽媽可想過改嫁?她家是貧下中農,嫁給了地主的後代被拖累了,現下沒有了累贅,倒不如找個成分好的二婚。」

      周圍的人都默默看著,有人欲言又止。

      我心裡想著:「細妞,未見你細瘦,倒被起個這樣的名字,活該你被諷一輩子」。我知道街坊鄰里的都未正眼瞧過她,反倒覺得她可笑。稱她為‘細妞’也不過是一種諷刺。她的丈夫年輕時不知為什麼娶了她,但我總能看到他對她的不屑。再反觀我父母的恩愛,細妞從未對我母親有過好臉色。

      我心裡想著這些,感到一陣悲哀,現在的人們的對我的圍觀,是覺得我的家事比起日常細妞的事更為可笑。

      細妞終於有了揚眉吐氣的時候。但我想也不能正面回復她,我不給她時間拖沓,在她反復的挑釁我的同時,我已打完了水,提上壺,準備回去了。這樣的人,是不有改變的機會的,一輩子也是可憐,我的母親常這樣說。我雖不高興,但也礙於人多,以及我吵打不過她,只得硬著頭皮回家。

      但細妞並無放過我的打算,她先是擋住了我的路,再次試探:「你的學也沒得上了,將來打算怎麼辦?」

      我提著桶,怔住了。她這話問的恰到點子。她知道,這是我們孤母女之前唯一的指靠。

      旁人也都看著我,都很想聽著答案。

      這時候,晚慈閃過人群,走過來到細妞面前,急恍恍說著:「嬸子,你怎麼還在這裡,你看這天,別是要下雷雨吧,你洗的那些衣服,要趕快收起來」。

      細妞滿臉困惑,不知是在想這話的真假,還是面前的這個不太相熟的年輕人是誰,嘴巴微張著,看著天,彷彿也想從天空中尋一個答案,一個回復。於是晚慈繼續說道:「嬸子,我見過您,您沒見過我。但我知道您家房門口有個雞棚。我剛打那過,雞都不願在棚子里待著,反都出來伸爪曬翅,捉蟲子吃」。

      「哦,這樣說的話,是得趕緊回去了」。細妞白了我一眼,緊接著,就趕緊又回去看顧自己那一畝三分地去了。

      人群四散,我看著她急忙回去的身影,突然也覺可悲。

      我問晚慈,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又說出剛剛這番言論來。他說:「我祖母身體不大行,我說通了她,來市裡醫院看看,吃藥手術,我都陪她。你看,我也是來打水的,不巧聽到了這尖聲戾氣,聽到說的是你,便來幫你。」

      我問他:「我們家現在的情況,你不怕惹到麻煩嗎?」

      晚慈寬慰我:「你放心,我心裡有數,我只是把她支開,並沒有言語上的衝突。她不會因這個沒來由的小事同我起瓜葛。」

      我便放心了些。

      晚慈拿起兩只水壺便走。相顧趨趨,我們都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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