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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父與子-4

      傍晚,在工作結束後,吳靚帶著晚餐到醫院找吳若珣。

      吳若珣看到她出現,面無表情的說:「不是叫妳別來了嗎?」

      吳靚舉起手上的晚餐,淡然說道:「我不帶晚餐過來,你吃什麼?」

      「盡是多管閒事。」吳若珣雖然嘴上這麼說,但當吳靚拆開晚餐的塑膠蓋,淡淡的香氣飄出後,只見他吞了一口唾沫,眼神緊盯著吳靚手裡捧著的稀飯。

      他目前的情況還是吃清淡的食物就好,所以吳靚幫他買了一碗蛋粥,鵝黃色蛋花配上白稀飯,雖是簡單的一餐,卻填飽吳若珣的肚子。

      吳靚一口一口地餵著他,等到他確實吞嚥後,才又將盛滿稀飯的湯匙挪到他嘴邊。

      「若珣,你以後騎車要多加注意,知道嗎?」

      她聽護理師說明他出車禍的狀況,聽到他被右方疾駛而出的車子撞上,整個人拋飛出去,雖然撞到了腦袋,也摔斷一隻手,所幸意識清楚,還能與人溝通。

      當她得知車禍的狀況,真的只能說吳若珣命大、運氣好,否則嚴重的話,腦部遭到重擊腦出血,不是當場死亡,便是急救後變成植物人。

      吳若珣吞下口中的稀飯後,回了句,「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關心我了?」

      吳靚在心底嘆口氣,還是那句話,「我是你的姐姐,是你的家人。」

      「那我最需要妳的時候,妳在哪裡?」

      這句話堵得吳靚啞口無言,確實如他所言,在他最需要她時,她沒有陪在他身邊,是一個人躲起來了。

      翌日,因為今天有劉先生要出殯,吳靚起了個大早,一早便到劉先生的靈堂準備今日出殯的事宜。

      負責管理冰櫃的蔡大哥已經先一步將冰櫃的開關關閉,接著便由接體師將劉先生從冰櫃內小心翼翼地抬了出來。

      接著將劉先生輕放在一個平台上,接著方席恩及她的父親方旂進入靈堂內,準備幫劉先生化妝。

      大約半小時過後,方旂父女從靈堂內走出,並請家屬到裡面確認妝容是否有需要再修補的地方,若無問題,便要準備入棺了。

      家屬到靈堂內再見劉先生最後一面,一看到昔日的親人,如今竟變成一具冰冷遺體,再也無法露出笑容,再也無法與他們寒暄,原本消停的淚水再次落下。

      吳靚和許家丞站在家屬後方,聽著靈堂內逐漸增大的啜泣聲,兩人的內心其實也很難受。

      即使入行多年,辦理多場喪事,生命的逝去始終令人難過,卻也讓他們更懂得珍惜彼此相處的分分秒秒。

      法會於早上十一點結束,劉先生被送往火化,火化時間即為家屬的用餐時間,待兩小時過後再回殯儀館撿骨,接著再送往預定放置的塔位,進行進塔儀式即可。

      在家屬到附近的餐廳用餐時,吳靚也先回到公司休息。

      忙了一個上午,從一早開始忙碌,都還沒有機會坐下休息呢。

      可是,當她邁入辦公室,卻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

      男人一看到她,不知為何,臉上竟是帶著燦笑,好像很高興看到她似的。

      吳靚不禁蹙眉,她可不記得自己認識這個男人,為什麼他看到自己會是這副模樣呢?

      男人原本正和方席恩聊天,一看到吳靚便把方席恩拋置腦後,這讓方席恩哭笑不得。

      「吳靚姐,這位先生說他是見習禮儀師,想來這邊學習。」方席恩幫男人說明他的來意。

      吳靚的眉頭越皺越深,他們公司的員工基本上都是在這個圈子有幾年經歷的人,還沒來過見習生呢。

      她知道現今想成為禮儀師有許多管道,其中一種便是進入禮儀社見習,從見習的過程中學習,並在之後藉由通過公司內部考核成為真正的禮儀師。

      但這個現象對他們來說是第一次。

      吳靚認為他們公司暫時不需要新員工,何況還是個見習生,她才沒有那個時間帶他認識這個環境,教他如何成為真正的禮儀師,因此,她拒絕他的提議。

      不過,即使被吳靚拒絕,對方仍不洩氣,甚至自告奮勇要幫忙打掃環境。

      他說:「請讓我從清潔工的身分開始做起,可以付我底薪就好,但請讓我留下來工作!」

      吳靚原本堅持不收他,但是不僅方席恩幫他說話,甚至連其他員工也認為可以讓男人留下來。因為男人的態度堅決,而且也很有心,甚至願意從清潔工做起,又願意拿底薪,就是堅持要在這裡工作的決心,打動了他們。

      「吳靚姐,你就讓他留下來吧,而且我們公司也該注入一些新血了,多個人,也算減輕你的負擔,不是很好嗎?」方席恩繼續說服吳靚。

      最終,吳靚拗不過他們,她也真的被說服了,於是便答應男人進入公司工作,不過,既然男人願意從清潔工做起,那就先讓他幫忙打理公司的環境,至於禮儀師的工作,她要視他的工作情況再做打算。

      男人聽到可以留下來工作後,激動的說:「謝謝老闆!我會努力工作的!」他突然想起什麼,尷尬的笑了笑,說:「我還沒自我介紹呢,我是江奕海,二十五歲。」

      「哦!那你是公司裡面年紀最小的呢!」方席恩興奮的說,接著她拍拍江奕海,大拇指指向自己,「我是方席恩,二十七歲,你就叫我一聲姐吧。」

      「恩恩,妳不過大奕海兩歲,還想被叫姐姐哦?」

      「對啊!奕海叫我一聲哥還不為過,叫妳姐姐?這不太好吧。」

      公司其他員工在聽到方席恩的話後,不禁調侃她。

      方席恩氣嘟嘟地轉過身,忿忿不平地說:「不管啦!以前我是公司裡最年輕的職員,現在有比我更年輕的,我就想被叫一聲姐嘛!」她轉過身,面對江奕海,「奕海,記得要叫我姐哦,反正稱呼裡面一定要有『姐』字!知道嗎?」

      江奕海也很配合,「嗯,席恩姐。很高興認識妳。」

      聞言,方席恩滿意的笑了笑,「不錯嘛,既然你叫我一聲姐了,那我絕不會虧待你,以後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說,姐會幫你的!」

      「真的嗎!那我先謝謝席恩姐了。」語畢,他望向吳靚,似乎在等她發言。

      吳靚在心底輕嘆一口氣才開口:「吳靚。」

      「吳靚……真好聽。」江奕海的嘴角大幅度上揚。

      吳靚看著他的笑容,對他說的話並沒有太多反應。

     

      吳靚,無盡。人生絕對有盡頭,並非無止盡。

     

      每個人的生命盡頭都有個人在等著你,只是她沒想到,等著她的人,竟是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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