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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我還想努力(1)

我東西收拾到一半,手機突然響了。

「你記得要去跟人家打招呼喔。」

媽媽打電話給我,確認我是不是搬好家了,最後還不忘提醒我去跟她當房東的閨蜜打招呼,「好,那個阿姨喜歡什麼?」

「她喔……你人去就好啦,嫁出去那麼久都沒約出來吃個飯還什麼的,我也不清楚她現在喜歡什麼。」

我有些無奈,「那她以前呢?」

「我們以前做的白糖粿她還蠻喜歡的。」

「你有教我做的那個嗎?」我拿過了家裡鑰匙跟錢包,馬上準備出門,「那我就去買材料了。」

「好好,出門小心喔。」

我去樓下全聯買了糯米粉跟砂糖,家裡好像還有從舊家搬過來的油,不過以防萬一我還是買了一瓶。

全部弄好也已經是晚上了,剛好晚餐時間,所以我又煮了一份義大利麵。

按了門鈴,來應門的是一個身材極好,穿著絲質睡衣的女人,我愣了一下。

是她?

「那個、朱雅琴小姐在嗎?」

「我就是。」

「啊?」我看著沉下臉色的朱雅琴,馬上搖了搖頭,「對不起,那個……我是何苡甯的女兒,就新房客,然後我媽媽說你喜歡這個,所以我做了一些給你。」

「喔,原來是你啊。」朱雅琴原本扳著的臉出現了一絲的柔和,「進來吧,上次看到你才小小一隻……你幾歲了?」

「25了。」

朱雅琴點了點頭,她拿了兩副碗筷,客廳的桌上擺著的是外賣,「一起吃個飯吧,我想知道你媽的近況。」

這下好了,我沒辦法對看上去那麼……年輕漂亮的人,喊她阿姨啦!

結果我坐在她對面,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話著,朱雅琴吃了一口白糖粿,然後愣了一下,又接著吃了第二口,「真的是你做的?」

「嗯。」

「跟你媽做的一模一樣。」朱雅琴的眼裡露出了懷念,「小朋友,會喝酒嗎?」

「會。」

「陪我喝一杯吧。」朱雅琴放下了碗筷,從容的站了起來,「桌子交給你整理可以嗎?」

「好。」

我把桌子收拾好,很習慣的去廚房洗碗,回到客廳的時候朱雅琴拿著紅酒,倒了兩個杯子,「給你。」

「那個……你家裡只有你嗎?」

「嗯,我跟我老公分居。」朱雅琴喝了一口紅酒,挨在我旁邊坐著,「真羨慕你媽,有你那麼優秀的孩子。」

「我優秀?」

「喔,你不知道。」朱雅琴一手撐著臉頰,一手拿著酒杯的靠在椅背上,「我是你公司的總裁,我不收我第一眼就覺得沒用的人……你媽媽沒跟你說她有個富二代閨蜜?」

「姐姐可能知道比較多,媽媽的交友圈我都沒什麼在管的。」我有些拘謹的坐在旁邊,「我面試通過是因為你嗎?」

「沒有,下面的人先幫我刷掉一些,剩下的連同面試時的錄影送到我這,因為當天我沒空,只能看影片。」朱雅琴又倒了一杯酒,「你似乎不敢叫我阿姨喔?」

「因為你跟我媽完全不一樣啊……」我抓了抓頭,想起家裡動不動就獅吼功的恰查某,再看了一眼講話雖然冷淡,起碼溫溫柔柔,而且外表就贏了我媽一大截的朱雅琴,「覺得叫你阿姨有點不禮貌。」

「你媽年輕也是很好看的,只是為了你們沒做保養罷了。」

「我知道,我有看過照片。」

只能說,歲月是把殺豬刀。

多喝了幾杯,朱雅琴有了幾分醉意,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就跟她說我要先回去了。

「小朋友,有空就來我家玩吧。」朱雅琴揉了揉我的頭髮,把我送出門後就關上了門。

啊……我裝白糖粿跟義大利麵的保鮮盒還在裡面。

過了幾天,朱雅琴的秘書把我找了過去。

朱雅琴看到我進來,就拿著皮尺幫我量了三圍跟腿長。

人家畢竟還是長輩,我不好意思推託,而且還是上司。

絕對跟朱雅琴身上的香味還有她有些期待的眼神無關。

「很好,這樣稍微改一下你就能穿了。」

「嗯?」

「晚上陪我去一場晚宴。」朱雅琴又回到辦公桌前打電話,「你媽媽跟我說你不喜歡穿裙子,穿西裝可以吧?」

「嗯、嗯,可以。」

朱雅琴打完電話,看我還站在辦公室,她似乎想到了什麼,輕輕的笑了一下,「我老公不喜歡跟我一起出入那種場合。」

感情到底是多差……

「但是我?」

「帶你去見見世面,累積經驗。」朱雅琴拿過了公文,撐著臉頰,「有我在,你不用怕。」

「那是什麼宴會?」

「嗯……一群虛偽的人聚在一起喝酒聊天捐錢假裝自己是慈善家的宴會。」

我傻了,朱雅琴笑了。

「所以說,你要開車送我回家,不能喝酒喔,小朋友。」

我呆呆的應了聲好,就被朱雅琴趕出辦公室,回到自己位置上,我還在思考剛剛朱雅琴說的事情。

虛偽……嗎?

不得不說,參加晚宴比什麼都還要辛苦。

朱雅琴帶著我見了很多公司的高級主管,好在幾乎什麼優點都沒有生給我的媽媽,給了我廚藝跟記憶力的天份。

好啦,認識那些執行長啦,總經理啦,董事長都不太重要,頂多是朱雅琴叫我見客戶時會方便很多。

朱雅琴喝大了。

不過她沒有發酒瘋,只是睡覺。

我背著她走進她家的門,把她的包包放下後又背著朱雅琴走進她的房間。

朱雅琴今天穿著深V露背的洋裝,好身材根本一覽無遺,更別提成熟女人獨有的氣質,剛剛在會場都不知道吸引多少老豬哥的眼光。

我紅著臉幫她蓋上被子,她卻好像嫌熱的踢掉,我很無奈,只好把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下,稍微遮住她的胸口。

我從梳妝台上找到了卸妝油,小心的幫朱雅琴卸妝,她在去會場的時候就有跟我說了,如果她醉了,要記得幫她卸妝。

雖然不用她吩咐我大概也會做啦。

可能我動作比較大吧,朱雅琴醒了過來,她看著我,輕輕的抓著我的手,「留下來陪我。」

「嗯?」

「留下來。」

「……好,我留下來就是了。」

素顏的朱雅琴,第一次來她家的時候我就看過了,她那時候剛洗完澡,遇到我突然來訪也沒給我吃閉門羹。

仔細想想,第一次看到朱雅琴的時候,最大的驚訝是她幾乎都沒變。

小時候曾經見過,我還記得。

那時候媽媽要生弟弟,家裡忙,我又才五歲,什麼事都不會,只會吃喝拉撒玩,所以被媽媽送到朱雅琴家住幾天。

「真是的,我就不會顧小孩還要丟給我……」在我媽離開後朱雅琴的第一句話就是嫌棄,「何苡甯我到底是欠你多少。」

「我也不用阿姨顧。」我很明顯的在賭氣,然後抱著我的狗娃娃,坐到她家的沙發上,「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

「喔?是嗎?」

小朋友的神奇技能,就是可以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看到睡著,會醒來還是因為我肚子餓。

起來的時候我在床上,我迷迷糊糊地走了出去,循著香味走到她旁邊,「阿姨,我肚子餓。」

「……小孩子別吃泡麵吧。」朱雅琴揉了揉我的頭髮,「去沙發上坐著,我等等拿吃的給你。」

我坐到了沙發上,過一會她端碗走了過來,「麥片?」

「我不會煮飯,而且牛奶含蛋白質,麥片算澱粉,跟泡麵比起來健康多了。」

「那葡萄汁呢?」我聽不懂朱雅琴說的,而是死盯著她手裡的酒杯。

「葡萄……這個你不能喝。」朱雅琴從以前就有喝紅酒的習慣,「這個叫紅酒,你要長大了才能喝。」

「媽媽說喝酒不好,會死翹翹。」我打消了念頭,低頭吃著麥片,反正對小孩子來說,只要不是飯的東西都吃,「爸爸每次喝酒都會讓媽媽生氣。」

朱雅琴很明顯的不想理我,自顧自的吃著她的泡麵配紅酒,我則捧著碗靠在桌子上看著我看不懂的電影,朱雅琴的電話突然響了,但是她只是接起來,就丟到一邊。

我能聽到對面的人在責罵朱雅琴,但是說什麼我聽不懂,什麼大局為重,早晚都要嫁的,不如嫁給一個能幫公司度過難關的人。

最後她掛掉了電話,連倒酒都顯得有些煩悶,乾脆整隻酒瓶拿起來喝了。

我很自覺的收著碗筷,小心的拿去廚房,暫時放在流理台上,等朱雅琴來收拾。

我回去的時候她已經躺在沙發上,而且我發現她還哭了,「阿姨,你哪裡痛痛?為什麼哭哭?」

「……心痛。」

「嗯……」我低著頭,看著朱雅琴的胸口,隔著衣服吻了一下,「痛痛飛走吧!」

朱雅琴愣了一下,她看著我,忍不住的笑了出來,「臭小孩,不是每個人受傷都能用這招的。」

「我知道啊,每次受傷媽媽這樣做我還是會痛痛。」我趴在她旁邊,任著她揉我的頭髮,「我只是想讓阿姨開心。」

「……臭小鬼。」朱雅琴笑著的時候真的很漂亮,她坐起身子,「走吧,時間差不多了,洗完澡就睡覺了。」

「可是我還不想睡覺。」

「但是我想睡覺,你媽媽也吩咐你十點差不多就該睡了,不然會長不高。」

朱雅琴打斷了我的回憶,她突然坐起身子,然後搖搖晃晃的走進廁所。

我坐在椅子上安靜的等她回來。

朱雅琴回來後又一頭栽進枕頭,不過她沒馬上睡著,而是看著我,「不睡覺嗎?年輕人。」

「啊?我、我剛剛在想事情,等等就回去睡覺了。」

「想什麼?」

「我那沒良心的媽媽把我丟到你家住的事。」

朱雅琴撥了下頭髮,「你那時候才五歲。」

「你還記得?」

「你來我家住的那個禮拜我很忙。」朱雅琴緩緩的坐起身,她拉過了被子,「也是最吵的一個禮拜。」

「真的是對不起喔。」

「不過很快樂……你還記得你回去前一個晚上發生了什麼嗎?」

「記得……」我回想著那一晚喝了不少酒,大醉又大哭的朱雅琴,「媽媽安慰你花了很久的時間。」

還是朱雅琴主動打電話給媽媽。

「你回去後,過了一個禮拜,我嫁了。」朱雅琴抱住了自己的雙膝,趴在上頭,轉頭看著我,「出嫁前一天,我曾經去過你家,看看你弟,看看你,跟你爸媽聊個天,就走了,來到人生地不熟的這個城市。」

「我沒印象。」

「你在睡覺。」

所以……朱雅琴現在是怎樣?

酒醉後的談心?跟晚輩?

「……回去吧,我一個人可以的。」朱雅琴又嘆了口氣,「反正都這樣子過那麼多年了。」

「……我可以陪你的。」

「那你……上來吧。」

朱雅琴躺在我旁邊,面對著我,明明是跟小時候一樣的睡姿,此時此刻不知道為什麼變了調,總有種曖昧繞在我們兩人之間。

或許是錯覺,畢竟我喜歡女生。

直到她主動靠了過來,倚在我的肩頭上。

「你媽把你養的很好。」

我輕輕的嗯了一聲,猶豫的把手放在朱雅琴身上,她沒有推開,反而抓住了我的手不放。

唉……怎麼有種自己跳進火坑的感覺啊?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一個小職員會常常被叫到總裁辦公室。

朱雅琴看到我的時候輕輕的笑了下,她一臉疲憊,又招了招手讓我過去,「把門鎖上。」

我乖乖照做的把門鎖上走到朱雅琴旁邊,沒想到她竟然從抽屜裡拿出了一瓶紅酒,「……紅酒口感不會影響嗎?」

「特製的櫃子,這個跟桌子是分開的。」朱雅琴淡淡的說著,「陪我喝一杯吧。」

「現在是上班。」

「但是我是你老闆。」

我看著面前的倒滿酒的酒杯,還是自覺的拿過,「為什麼早上就喝酒了?」

「煩心啊。」

外頭突然傳來了敲門聲,然後是一個男人大喊,「朱雅琴!你今天如果不簽字,我就跟你沒完沒了!」

我縮了一下,看著沉下臉色的朱雅琴,「外面是誰?」

「我老公。」朱雅琴離開了椅子,她走過去開門,「我有客人,能不能別在這裡吵?」

「客人?我剛走就有客人?」

我剛好跟男人對到眼,他看著我皺著眉頭,「老牛吃嫩草,好意思嗎?」

「五十步笑百步。」朱雅琴冷哼了一聲,她走到我旁邊,「你想離婚不就是為了好給你外面的小情人一個名分嗎?」

男人不語,朱雅琴冷笑,我被他們兩個嚇得冷汗直冒。

「簽名可以,給我一個月的時間。」

「行!一個月後我就要弄到你的簽名。」

男人很快的離開,我才敢呼氣,等我回過神時,朱雅琴跟我離得很近,「你!你別突然那麼近啦!」

「靠近怎麼了嗎?」朱雅琴把她的頭髮集中到了一邊,側頸的線條優美,讓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小時候對我說什麼,還記得嗎?」

「對你說什麼……就算我記性好又不是什麼都記得的。」

「你會記得的。」朱雅琴突然吻了我一下,「以後每天煮晚餐送到我家門口知道嗎?我之後要忙了,飯錢跟我想吃的菜之後給你。」

我僵在椅子上,朱雅琴又戳了下我的額頭,就拿著她的資料走了,還不忘朝我丟一句我去開會。

不是,等等,那個,剛剛發生什麼事啦!

你、你你是不是把五歲跟二十五歲搞錯了啊!

阿姨你這是讓我不要努力嗎?但是我還想努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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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是我。」

「當然知道是你。」

我拿著紅酒站在陽台,夜風吹著因為酒精而發熱的身子,讓腦子也清醒了不少,「你女兒做的白糖粿很好吃。」

「嗯,所以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我幫你養了二十年的小朋友。」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何苡甯,天下有哪個媽媽像你這樣說自己小孩的?」

「雖然可能過程出了什麼差錯,養的不男不女的。」

「不,我很滿意。」我回到了屋子裡,把酒杯放在床頭,從容的坐到了床上,「不過比起當繼承人,似乎更適合當……情人。」

「喂喂,天下有誰會這樣說自己閨蜜女兒的。」

「我啊。」我聽著對面有些抱怨的聲音,其實我們只是半斤八兩罷了,「一個出賣自己女兒,另外一個買別人家女兒。」

「欸,我可沒有賣女兒喔。」何苡甯無奈地說著,「雖然她的學費什麼的都是你幫忙出錢。」

「養三個孩子很累的,幫你一個不算什麼。」剛好這個我自己也很喜歡,雖然剛見面時可能不太愉快,「所以就這麼訂囉?岳母大人?」

「夭壽,拜託你別這樣叫我。」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音,「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最好是,我會突襲檢查喔!」

「隨時歡迎。」我躺到了床上,拉過被子,「還有……謝謝。」

「謝什麼?女強人的日子到頭了,也差不多該有個人陪著了……至少你不討厭的人。」

「呵呵……晚安。」

我掛斷了電話,看著放在床頭櫃上的資料,是小朋友的履歷。

田柔璽,我等了二十年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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