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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童話開篇(3)

溫柔錯愕一秒,問:「有人⋯⋯參加嗎?」

從進校到現在,她所見過的學生全都是像童話故事中的公主王子,完全跟「街舞」扯不上半點關係。

黃紫藍瞬間覺得被侮辱了,激動得霍然站立   :「怎麼會沒人參加?想加入我們的人可是從這裏排到學院門口,有的人甚至等了三年都排不上!沒人?怎!麼!可!能?」

溫柔被她的氣勢嚇得微微靠後:「我隨口問問而已⋯⋯」

周夢朵忙拉著黃紫藍坐下,小聲地對溫柔補充:「只是我們這裏有個潛規則,大家只能秘密進行藝團報名,只有被選上後才會公開名字。街舞團名聲不太好,大家表面上都說不想要參加,但紫藍說得沒錯,街舞團每年的報名人數的確是所有藝團中最多。」

周夢朵雖然沒有解釋得很清楚,但溫柔大概能猜到原委。

聖法華學院是頂尖貴族學校,校方自然不會想提倡這類活動,而校方之下的學生個個是天之驕子,在他們眼中,街舞甚至連一項可以擺在檯面上的才藝也算不上。

畢竟,街舞本來就是在街頭跳的舞。

「絕對是因愛成恨!」黃紫藍字字鏗鏘地下了定論:「去年有個男的選不上,結果到處跟人家說我們偏私,說甚麼嫉妒他爸是銀行老闆,還說他不過是去玩玩,才沒有想真的參加⋯⋯Excuse   me!?他明明就在淘汰賽後賴死不肯走,還求我們多給他一個機會,最重要的是,我們遊少家大業大,需要嫉妒他嗎?」

溫柔很意外街舞竟然會這麼受歡迎,不由脫口而出:「你們應該跳得很好吧,只有實力才能真正說服到別人。」

「那是當然。」黃紫藍驕傲地抬起下巴,霸氣道:「要來看看嗎?說不定你會愛上街舞。」

溫柔愣了愣,隨後搖頭地笑:「不了,我不會跳舞。」

「沒事,反正我們也不缺人。」黃紫藍不忘炫耀一下下。

「那要不要來我這邊?」周夢朵小心翼翼地說:「我們剛好缺人。」

「對,你去朵朵那邊吧,他們葉大小姐可好人了,保證不會讓你受到丁點欺負。」

溫柔有點心動:「夢朵,你的是甚麼藝團?」

周夢朵一聽很高興,聲音也開出花兒:「我這邊是芭蕾,芭蕾舞團!」

「就算是初學者也沒關係,   葉小姐說過只要是用心學,真心喜歡芭蕾,我們這邊都會歡迎。」

「溫柔,一起來吧!你會喜歡的!」

酒紅絨布窗簾被隨意拉開一側,少許光線剛好勾勒出寢室的輪廓,溫柔打開行李箱,將裏面的衣服一件件取出,疊好,放好。

她是習慣黑暗的人,不適合太亮的光線。

午飯後,黃紫藍和周夢朵各自去了藝團,溫柔洋洋灑灑地填好藝團的候選名單,見第一輪結果要到明天才會有,就一個人回來收拾行李。

一口氣整理好房間的東西,溫柔疲倦地躺在鬆軟的大床上,看著頭頂的水晶燈,再也無力感嘆這裏的奢華。

反手挪開枕頭,人身體靈動地滾了幾圈,臨近大床邊緣,才停下悶聲笑了。

四圈。這床大得竟然可以讓她轉個四圈。

頭埋在臂彎與床褥之間,嗅著隱約玫瑰香,她已經忘記了自己第一個選的是甚麼藝團。

應該是鋼琴吧。這樣一來,她是不是應該得先練練琴?

彷彿找到可以做的事,溫柔一骨碌爬起來,剛才來時,她就看到外面的大廳有一部白色三角鋼琴。

推開寢室的門,迎面是另外三扇緊閉的歐式白門,其餘的三戶主人都沒有回來,整層公寓就只有她一人。

溫柔走出大廳,三角白色鋼琴高貴地置在立地玻璃窗戶旁,她打開琴蓋子,零散地敲著音,待手指逐漸找回感覺後,人才坐好,正式彈出一段像樣的旋律。

優美的音符自指間傾瀉而出,高音清脆活潑,厚實的低音和弦伴和,是柴可夫斯基的曲子。赫然,溫柔指尖一僵,一個錯音滯留,拖延出詭異的氣氛。

她嘗試從腦海搜索別的曲子,卻如何也尋不到合適的。

嘆氣輕輕落下,溫柔闔上琴蓋,站了起來。

此時窗外氤氳瀰漫,玻璃上黏著水珠,原來外面已經下起了雨。

她低頭,看見樓下站著兩個人,男生將透明雨傘遞給女生,女生搖搖頭,指指門口方向,然後小步跑進公寓大門。

男生揮手道別,剛準備轉身,抬頭對上了二樓的視線。

「徐輕遊?」溫柔低喃。

徐大少爺?

想起他的別稱後,她又想起今早對方嘲笑自己名字的事,當下嘴唇翕動,四個字脫口而出。

有、夠、噁、心——

也不管樓下男生是否看清她的口形,溫柔順手拉合窗簾。

門口發出聲響,溫柔剛回頭就看見一個女生勾著濕濡的髮絲進來,室內的幽暗籠罩著二人,冷豔的女生錯愕抬頭。

「你好。」溫柔率先打破安靜:「我是新來的轉校生,叫溫柔。」  

「葉莎娜。」女生禮貌地頷首:「我們今早已經見過。」

溫柔看仔細些,才發現是今早在花園讀詩的女生。

「如果哪裏不習慣的話,可以跟我說。」

「好,謝謝。」

「不客氣。」

葉莎娜目光掠過鋼琴,溫柔順著看去,發現剛剛彈完琴後沒有把琴椅搬回原位,「抱歉,剛才我彈了一下。」

「沒事,這台鋼琴大家都可以用,不過平時其他人都不彈,只有我彈。」葉莎娜一笑:「以後多一個人陪它,它就不寂寞了。」

溫柔聽完後也笑了,短短一番對話,她已經喜歡上眼前這個女生。

「不介意的話,這個請你吃。」各自回房前,葉莎娜將一盒蛋糕遞給她:「本來是請藝團的同學吃的,不過有些人沒來,所以就多出來。」

當晚,溫柔與親愛的小姨進行雲端會面。

「法國現在幾點啊?」溫柔吃著葉莎娜給的蛋糕。

「中午啊。」對面的女人將鏡頭轉向猛烈的太陽,然後再對回自己的臉:「第一天上學習慣嗎?」

「還好。」溫柔看著對方舔著雪糕,懷疑問:「你到底用了甚麼方法把我弄進來?這個地方實在是太⋯⋯凡爾賽。」她只想到這三個字。

「等你成功待到畢業,我再告訴你。」女人脫下太陽眼鏡,聲音放柔:「先好好讀書,其他事情慢慢來,別再胡思亂想。」

叉子沒入蛋糕,溫柔低下頭搗弄奶油:「都幾百年前的事了?」  

畫面中的女人看了她一眼,戴回太陽眼鏡:「行,你溫大小姐說甚麼都對⋯⋯我先去彩排,你早點睡吧。」

短暫的會面結束,溫柔打開手機的通訊錄,上面只有兩個名字,一個是小姨的英文名Juliana,另一個是張管家。

當初扔掉舊手機時,她曾被問有沒有想要保留的聯絡人,而她則毫不猶疑地搖頭。

過去的一切早就已成定局,現在的她是全新的溫柔。

溫柔挪動指尖,又輸入了兩個新名字:黃紫藍、周夢朵。她頓了頓,覺得明天還可以問一下葉莎娜的號碼,還有尚未碰過面的兩個室友。

第二天早上,溫柔準備上學時終於碰見另外兩個室友。

兩人臉上化著精緻的妝容,其中一人將大波浪曲髮綁成辮子,優雅地垂在旁側,另一個短髮女生只簡單地插了個水晶髮夾,但看上去價值不菲。二人在大廳裏的餐桌享用早餐,正聊得開心。

「早安。」溫柔主動打招呼。

兩人轉過頭來,打量她片刻後,模糊不清地「嗯」了聲,又旁若無人地繼續笑談。

溫柔緩緩移開目光,提著手提包開門去。

「喂,新來的同學,你叫甚麼名字?」短髮女孩揚起親切的笑容。

「溫柔。」

「萱萱,你好笨啊,禮班那事昨天早就傳開,現在人家可是大名人。」

溫柔無心聽她們演戲,沒好氣地開門,關門前聽到裏頭最後傳來:「學院記者早就在樓下等著⋯⋯」

溫柔承認自己慫了,當她偷偷摸摸到了後門並且看見沒人後,一顆心才落下。正以為相安無事,不料轉角處衝來一群人。

是真的衝、過、來。

溫柔回過神來已經被包圍,鎂光照得她滿臉難受。

「溫同學,請問你為甚麼要轉來我們學院?」

「第一天上學就得罪遊少,請問你心情如何?」

「有想過退學嗎?還是決定勇敢對抗?」

笑聲已經漫延,溫柔耳畔嗡嗡作響,她蹙眉,熟悉的侷促勾起部分記憶的輪廓。

此時一道喇叭聲響起,眾人回頭看見一輛車停在路旁,車窗落下,看見裏頭的人時,所有人沒趣地散開。

「上車吧。」

溫柔看見副駕駛的許辰悠,打開車門,後座還坐著葉莎娜。

「謝謝。」溫柔有些狼狽地整理衣服。

「是我忽略了,明天我們一起出門。」葉莎娜遞給她一塊手帕,上頭繡著一朵暗紅玫瑰。

溫柔接過,無奈笑說:「不用了,這事還是別牽連到你,說不定過一段日子他們就會不記得我。」然後又發自內心說:「你人真好。」

這時,前方的許辰悠笑著開口:「看,又有人說你人好,你不做慈善代言人真是可惜。」

葉莎娜淺笑:「剛才是你先開口,這次可沒我功勞。」

車裏一陣沈默,接著許辰悠又說:「中午一起吃?」

葉莎娜遲疑說:「今天已經約了輕遊,可能⋯⋯」

「好,我知道了。」許辰悠聲音瞧不出情緒:「溫柔呢?有空?」

溫柔忽然聽到自己的名字,錯愕看著前方:「可以。」她看看旁邊的葉莎娜,再度開口:「介意我帶兩個朋友嗎?」

「不介意。」男生聲音依舊淡淡。

葉莎娜已偏過頭來,視線流連於窗外風景,古色古香的莊園像一道被化開的油彩。

今天依然下著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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