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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不知过了多久,陶桃终于悠悠转醒。她睁眼,久久不动,如木头一般地躺在床榻上发呆。

男童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使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按他所说,他该还会出现吧?

她又把注意力拉回现实中,入目的是浅蓝色的帐幔,她不适的动了一下,却发现身下的床榻冰冷坚硬。还没来得及思索。门口却传来一陣刺耳的叫喊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猛然坐了起来,惊恐的目光掃向門外大声喧哗的人。只见那是一位约莫十五岁的少女,头上梳着双丫髻,身穿一袭朴素的古装,双手抱木盆。

陶桃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古装少女。此时,她才发觉她已置身在充满古色古香的卧房。这莫非是,梦到古代了?她想开口询问那少女:“请问…”

话才刚说出口,却被打断了。

那少女稚嫩的脸庞上露出了一抹惊喜,随即又喜极而泣:“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陶桃被她那架势彻底的吓到了,顿时不敢出声。

她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木盆,然后往房里走,迫不及待迎了上去,眼含泪光:“感谢菩萨保佑,小姐您可终于醒了,真是担心死奴婢了,呜呜,您身体可有不适?”

陶桃默默听着她哭喊,忽然莫名其妙就记起来了。

自己姓唐名思卿,出生时母亲因难产而亡,故从她记事起,便一直由父亲唐南絮将她抚养长大。

唐南絮是个私塾先生,白天待在门馆施教,故没有空余时间照顾莫桃。后来,在她五岁生辰当日,他买了个与她年龄相仿的丫鬟,照料女儿的饮食起居,而她正是眼前的少女,名翠花。

记忆接踵而来,陶桃的脸色却僵住了。

这么多的记忆中,却一点也没有莫夜啼的存在。抑或莫夜啼同她一样,在梦境中的名字与现实中不一样?如何确认,谁才是莫夜啼?

翠花见她脸色越发越难看,以为她因先前落水昏迷数日,醒了依旧身体不适。她又是担忧又是着急,连忙问她是否哪里觉得不舒服。

陶桃魂不守舍地摇了摇头,敷衍两句欲把小丫鬟打发出去。翠花见自家小姐如此没精打采,哪里愿意走?她只好再三再四解释自己已无大碍,只不过想歇息一番。

见她信誓旦旦的模样,小丫鬟又不厌其烦地叮嘱她好好休息、莫要到处走动,这才松了口气,转身踏出房门,再小心翼翼地关好房门,继续干活去。

陶桃将卧房细细打量一番,最后目光停留在木桌上的铜镜上。她屏住了呼吸,缓慢地走向桌前,双手捧镜,直到一张陌生的脸映入眼帘,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果然如此,那么莫夜啼是否也换了个名字,换了张脸?这个认知使她脑袋一片空白,这根本就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她又瞟了一眼镜中之人。

容色嬌艷,眼波盈盈。

可那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脸!陶桃想哭。

忽地,房门又打开了。

翠花折返回来,手中还捧着一碗鸡丝粥,原来是小丫鬟怕主子醒了饿肚子,便去厨房盛了一碗。

她放下了铜镜,将目光移向小丫鬟手中之物。

陶桃虽心烦,却其实也是饿的,便双手接过了瓷碗,翠花却有些受宠若惊。

鸡丝粥软绵绵,入口即滑。

她扯了扯嘴角,道了一句:「劳烦了。」

这吓得小丫鬟连忙跪下,道:“小姐您这是要折煞奴婢啊!”

陶桃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她又想起,梦中自己以前性情高傲,故现下如此对待自家的丫鬟自然是不符常理的。自己那般难相处,竟有个对她如此上心的丫鬟,真是难得…

她心里淌过一阵暖意,盯着翠花的双眸微微一颤,若非有任务在身,自己定会好好待她。可惜,她志不在此。

陶桃一边喝着粥一边想对策。

想不出个所以然,她只觉脑袋疼。

夜幕降临,辛劳了一白天的唐南絮捧着一叠书本回到家中。

翠花如往常般,接过主子手中的书,不同于往日的是,今日她将好消息告诉了唐南絮。

卧房里的陶桃闻声,本打算到正厅迎接他,脚刚碰地,转念一想,又觉无所谓,反正只是个便宜老爹,何必折腾自己?想到此处,她又重新把身体埋在厚厚的被子里,又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自己躺得舒服些。

只是才刚躺下,便有人推门而进。陶桃一望,果不其然是老爹。

陶桃的记忆中是有这么一个人物,但她还是不禁将他打量了一番。

虽说是老爹,唐南絮却也不算老。他三十有四,而立之年,因保养得宜,是以一点也不显老。他长得高挑秀雅,一袭青衫,一身书卷味,只是一双桃花眼勾人得很,说是私塾先生,却长得很是风流。

当然撇除长相,唐南絮为人刚正,束身自好,对人却是温柔敦厚的。

如此一来,这个便宜老爹应该不难相处。此念头一起,陶桃耳边突然响起那男童的声音:“这人便是莫夜啼。”

她顿时一愣,莫不是听错了?那声音却又再响:“你没听错,我在你身边,但你看不到我。”

仿佛是放下了心头大石,陶桃浑身一松。得知莫夜啼便是身边之人,便无需再为寻找他之事而烦恼。只是在下一瞬间,她又僵住了,若他真是莫夜啼,难不成真的要勾引老爹与自己欢好?这也太…有伤大雅了吧。

她督了一眼那沉默的男人,原来的莫夜啼才比她大一岁,这人虽然看着不老,却怎么想都是个老男人,她下不了手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她必须要将其拿下!在短短的一瞬间,她仿佛做出了一个决定。

“爹爹,女儿好想你!”下一秒,陶桃哭唧唧地扑到他怀中,又是抽泣又是抹泪的。

卧病数日的女儿身穿一层中衣。她向来高冷,却一反常态扑向自己,那是久违的身体接触。

她伸出双臂紧紧的环住了他,而胸前那两团柔软似乎还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唐南絮顿时浑身一僵,一动不敢动。不知不觉女儿已经长大了,是该避嫌了。转念一想,这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便压下心中古怪之感,轻轻拍抚:“醒了就好,这几日可叫爹担心了。”

陶桃闻言白了他一眼,只是她的头埋在他的怀中,他没瞧见。头若真担心了那又如何有心情去门馆施教,这还不请假几天吗?呵,男人!

男人觉得被女儿这样搂着属实不妥,他只当女儿落水刚醒,心有余悸,便由得她了。从小抚养到大的孩子,他又怎会生出旁的心思呢?

他如是安慰自己。

陶桃将他的变化尽收眼底,心中不禁偷笑。这个傻男人,在这一梦里都三十几岁的人了还那么老实,还是见好就收吧!及此,她松开了手,唐南絮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父女俩人说了几句话,见她没什么大碍,心中想着要避嫌,便随意寻了个借口,匆匆离开。

她坐在床榻上,望了被男人关上的房门良久,垂头暗想,此时的唐南絮对她只有父女之情,她根本不知如何使他对她起那般的…欲望。

她又想,面对如此的他,自己到底该如何应对?

毕竟陶桃虽对那种事兴致盎然,却其实是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方才的大胆之举,她也是不敢的,但看着他比她还紧张,想着他其实就是莫夜啼…她突然又敢了。

想到此,耳边突然传来那男童的声音:“我不出声,你都要把我给忘了。”

差点忘了,还有这茬。

陶桃说出心中疑问:“原来你一直都在,我怎么看不到你?”

那声音回:“我并非一直在。你可知道我将意识传送此地耗损我多少能量吗?”

陶桃道:“我不知道,你又没说过。”

“无论如何,我们以后交流还是通过梦境吧。”

她问:“这不就是吗?”

男童沉默片刻,半响才道:“我的意思并非如此。你在梦境中入睡时依然可以做梦。”

“梦中梦?”

“你可以这么理解。在那里,我方可随心所欲与你交谈。在这里,不可。”

“为什么?”  

陶桃等了良久,却无人回答,约莫已走。她百思不得其解,方才他似乎提到,传送意识此事消耗“能量”,但也不知何故梦中梦则不耗费。

不过,估计那男童也不愿承认是自己能力不足的缘故。

她一笑置之,不再纠结。

-

戌时,父女二人正用晚膳。

陶桃垂头,攥著衣角,余光打量男人。

他坐得笔直,左手端碗,右手执筷,不紧不慢地夹了一棵豆芽送入口中,细嚼慢咽,清脆又爽口。

这也太优雅了吧!

她试着往他的碗中夹了一块排骨,却迎来了他疑惑的目光。

陶桃心里咯噔一声。

该不是看出来什么破绽了吧?女儿夹菜给爸爸再也正常不过,这是什么眼神!

纵使内心忐忑不安,嘴角却往上挑,甜甜的道:“爹爹你那么瘦,该多吃肉。”

唐南絮瞧她低下头娇笑的模样,眉间一蹙,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

以往女儿绝不会有如此举止,更不会动不动就笑盈盈的。

不过她褪下平日的高冷总归是件好事。这一天天的,板着张脸有什么好的?

想到此处,他紧蹙的眉头总算舒展了,轻声道:“卿卿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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