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01_他的世界裡沒有如果

有人说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

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

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梁靜茹〈沒有如果〉

      2021年初夏,W飯店天閣廳外人來人往,不時駐足讚嘆門口高達天花板的巨幅婚紗照。照片裡新郎端莊凜然,新娘依偎在他胸前,五官是月光漫淌的清甜,柔弱醉人。

      「想不到最後洛宇征娶的不是蘇夕宇,而是朱芷均啊。」

      鳳閣高中的老同學們難得齊聚一堂,駐足門口觀賞著新人的婚紗照。傅育安忍不住感慨道:「當年他們兩個談戀愛轟轟烈烈高調得要命,沒想到最後洛宇征竟然親手舉報她去坐牢。」

      「蘇夕宇當年真的太可怕了,她差點殺了朱芷均耶,洛宇征當然得報警。幸好,芷均沒有死。」陳曉風說起來還有些餘悸猶存,「我居然還和那種殺人犯當了這麼久的朋友,真虧我命大。」

      「沒死是沒死,但她的人生也毀了,她本來可是舞蹈班的資優生。」曾經的班長花念冷淡地接口,「說起來……在那之後,還有人見過蘇夕宇嗎?」

      一片靜默,從高三那場比賽眾人目睹警察到場帶了蘇夕宇之後,他們便再也不曾見過那個活潑好勝的少女。

      「她大概還沒被放出來吧?」陳曉風打破寂靜,手指微微抬起,撫過照片細膩質地,「朱芷均因為她再也不能跳舞了,她也要付出代價才行。」

      沒有人能從做過的事情裡全身而退。

      「好了,當年的事情誰都不是當事人,別在這邊說這些。」淡淡出聲阻止談話,隊伍最末尾的連楓似笑非笑,轉過頭,長長耳墜在半空晃過一道虛影。「我去找一下宇征,你們先進去吧。」

      他脫離隊伍走向新郎房,敲敲門,久未有回應,他猶豫了下,推門而入。

      新郎房中靜得宛如電影開播前的影廳,洛宇征戴著耳機孤身立於落地鏡前一動不動,像一尊被時光侵染的雕像,俊美卻斑駁,渾然不知自己成為昔日舊友的八卦中心。

      鏡中西裝革履的模樣宛如赴一個商宴,神情是嫻熟的內斂,似乎這不過是另一場客戶會議,毫無新意。

      這種時候他偏偏又記起,第一次在女孩面前穿上西裝時還不太會打領帶,她的嘲弄毫不留情,卻還是親手為他打上領結,仰頭看他時眼睛裡都是星芒點點。

      或許這就是長大的感覺,變成大人後他現在打領帶的手勢俐落無比,也不再覺得衣服拘束,只單純覺得西裝有點熱。

      就像他現在,也只是單純覺得不太喜歡這場婚禮而已。

      洛宇征拿下耳機,關閉手機裡存下的錄音檔。

        「新郎怎麼會是這種表情呢?笑都不笑一下,好像有人逼你結這個婚一樣。」連楓乍然進了房間,醇熟溫柔的嗓音像陳酒,乍看被歲月洗鍊的沒了鋒芒,只有喝下口的瞬間才會察覺濃烈。

        「學長念過的法條裡,有哪條規定結婚要開心嗎?」他開玩笑般地回答,眼裡卻殊無笑意。

        「終於沒有再裝成一副好好先生的典範了呀,我還比較喜歡你現在的樣子。」連楓走到他身後,打量一眼青年眉梢用冷漠壓抑下來的鋒利,「我好像,比較知道為什麼她會那麼喜歡你了。」

        靜默半晌,連楓又補了句:「啊,我說的可不是新娘子,那個朱芷均應該比較喜歡你的溫柔吧,不像她……」

        「我和她已經沒有關係了。」洛宇征倏然打斷,優雅眉目瞬間冷厲,終於回過了頭。

        連楓一手挽起頰側的長髮,挑眉,唇角的笑很淡:「喔,原來你還記得?當年被你親手送進監牢的蘇夕宇,今年也該出獄了。」

        那個名字一出口,洛宇征表情像是挨了一下重擊,但只短短一瞬新郎已經回到一般的優雅自如,聲音沒有起伏:「犯了罪,本來就該受法律制裁。」

      連楓輕嘆一口氣,頰側長長的耳墜劃過一道碧色,停頓半晌,慎重又有些遲疑地開口:「如果當初夕宇沒有出事,你還會娶朱芷均嗎?」

      他望著洛宇征,試圖看懂他天衣無縫的表情。

      「我的世界裡,沒有如果。」

      洛宇征不再看他,平靜地對鏡最後一次整理衣領,他早已學會不要對人生抱太多期望,學會不要爭取,不要試圖索求不屬於自己的事物。

      當年那個人總是無禮地闖入他的疆域,用那副與人前乖寶寶模樣截然不同的惡意和任性,讓他不知不覺跟著奔跑到放肆的世界,一路荒煙蔓草險象環生,但偏偏又是如此快意無懼。

      可是那畢竟都成了記憶。

      連回顧都像在悼念的記憶。

      盛夏初遇,深冬分離。

      那年羨煞整間鳳閣高中的校園情侶,早就湮沒在歲月滾滾,找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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