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05 過往傷痕與陰霾

敞闊的辦公室靜的沒有一點嘈雜,辦公桌前的女人托著腮,像是空氣凍結似的沒有一點動靜。

正如凡間,今日乃地獄的週末假期。積累一個禮拜的勞累終能在今日得以釋放。

但基於緊急事件的考量,闇夜大人不得不在難得的假期中待在辦公室,和三個保鏢度過毫無意義的一天。工作如此的乏味,誰不會想偷點小懶呢?「喂,你們怎麼一直站在那兒發呆?不覺得很無聊嗎?」

「這是我們的職責,闇夜大人。」其中最年長的哥哥率先回答,接著是兩個雙胞胎弟弟不約而同說了一樣的話。「確實是很無聊啊……」

「身為皇族保鏢,這樣的態度成何體統!」嚴謹的哥哥無時無刻都維持著戒備的狀態,不允許弟弟們有一點馬虎。

「是……知道了。」兩人相似的連嘆息聲都如出一轍。

「不如我們偷偷溜出去玩,你們覺得怎樣?」闇夜驀地從座位上起身,興奮地睜大了眸子繼續說道,「最近聽說新開了遊樂園,正好趁著今天休假出去放鬆放鬆!」

弟弟倆倏地眼珠子一亮,「好呀好呀!呃……」

一聲嚴肅的乾咳讓兩人突然住了嘴,「咳……闇夜大人,這恐怕有失妥當。」

「就只是去外面散散心而已嘛!現在也沒有凡人報到,我在這裡可是無聊的很啊!」平時看似姱容修態的闇夜之主,在背地裡卻有著稚氣未脫的一面。

正當四人閒談之際,辦公室的大門陡然被人一腳踹開!「磞──!」

驀然間,他們無不被這聲響嚇得將目光轉向門口處。門外映出了個似乎熟悉,但又令人感到生疏的面孔。「啊,看來是個稀客?閻羅,這股衝勁的是發生什麼了?」闇夜恢復往日常態,繞有興致地問道。

他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彷彿要吃了人似的。「明知故問。昨天那個新來的是怎麼回事?」

「喔?有什麼問題嗎,我可是動用了我的權力在幫你的喔?你不向我說聲謝謝,反而跑來砸我家的門。閻羅啊……單身不是沒有原因的唷。」

「哼,我還需要你來可憐我?未免搞錯什麼了。更何況送上門的還是個男的?」閻羅吵架的口氣往往壓抑不住激動,透漏了一點都不想退讓的氣勢。

闇夜倒是不失丁點沉穩,和往常一般神情泰然。「閻羅,你的視野可不要這麼狹隘啊。那男孩,他沒有犯錯。」

「……啊?那又為何來到地獄?」人犯錯了才會去往地獄。沒犯錯的男孩送上門,這讓閻羅感到疑惑。

闇夜嘆聲道,「我看過他的過往了。他因內心仍有牽掛,執意深刻,因此來到這裡。一朵幾近枯萎的花兒正要為大家再次綻放,但卻被迫結束。」

「那又關我處男身分什麼事?跟男人做那話兒事,我可……」閻羅的話說到一半,闇夜卻已明白他的意思。

「我其實是要你,化了他心中的悔恨。」他心中變質的感情,即為真實目的。

尚辰被送往地獄並非毫無理由,他因心中掛念著背離自己的心上人,後悔的淚水最終化為怨恨的種子,因而無法到達上天。

經過上層審視,同意沒有害過人的他跟地獄王族建立關係,以此彌補過去的遺憾。作為懲罰,更像是來自上天的憐憫。

「閻羅,他跟你的關係可是對等的,不要對他仗勢欺人了。」語畢,闇夜勾起斜魅的笑容。

閻羅咬牙,既然是來自上層的指派,那麼他也沒理由拒絕了。「哼……隨便,刑期結束了就趕快把人帶走。」

說畢,閻羅甩上了門便揚長而去。

闇夜托腮,無奈地說道,「唉,從前那個文質彬彬的地獄王者究竟去了哪裡。現在的他脾氣怎麼就這麼暴躁……」

隨著工作性質對自身性格的變化,閻羅不再是從前那個各方面都相當禮貌的少爺。面對煩人的事情,偶爾會露出固執的一面。

闇夜鬆口氣,隨後瞇眼笑著問道,「狗狗們呀,麻煩事處理完了,可以出去玩了嗎?」

*

地獄的夜晚也如此繁華。大樓林立,燈火通明……這裡跟凡間還有什麼差別?

「也許,是少了他們吧?」尚辰撫著玻璃窗,身著比自己平時所穿尺碼還要大幾號的寬鬆衣裳。這裡還沒有屬於他自己的物品,暫時借用了閻羅的充當。

定罪之事已成定局,如今掙脫也是無濟於事。腕中的字跡已逐漸消退,他對自己將被如何處置也已心知肚明。

「好冷,如果是我被時雨抱著……應該很暖和吧。為什麼……」

人孤單的時候總希望有個人能陪在身旁。無論是誰,不過是希望有個人能在身邊陪著自己,傾聽內心埋藏已久的痛苦。希望這已經冰冷的身軀,能被某人的臂彎所溫暖……

此時的他,內心想必只有跟時雨見面一個願望吧。他不敢再奢求什麼,因為他明白──自己的心願終將不會得到回應。

「喂!你怎麼一直坐在地上,旁邊不是有床……嗎?」方才洗沐完畢的閻羅回到寢室,被眼前的景象給呆住了。先前擔憂的情形似乎就呈現在眼前。

被閻羅叫住的尚辰驀然回首。雙眼浸濕,兩頰任由淚水劃過。在黑夜裡也能清晰看見泛著的微光,微弱的抽泣聲似有若無,卻透露著無盡的傷痛。「閻羅王,我回不去了嗎?我就不能……再見他一面嗎?」

「……」閻羅沒有說話,只是緩步向前。

他蹲低了身子,笨拙地將尚辰懷在胸前。「把我當成那傢伙吧。如果這能讓你內心更舒適些……」

「嗚……」驀然間,尚辰倏地一把推開了閻羅。「為什麼……為什麼每個人都要這樣!玩弄我的感情,在掌心把玩著我……難道我受的傷還不夠多嗎?」他發瘋似的胡言亂語,一忽兒卻又沉默。

「……你要執行就快點吧,早點解脫也好。」

「……罷了,你自己整理情緒吧。」閻羅站起了身,將身子上的浴衣解開換上寬鬆的休閒衣。「明天帶你去買幾件衣服吧,穿我的你遲早會著涼的。」

閻羅認為這是執行公務,並沒有所謂的情感介入。讓尚辰在地獄得到歸屬感,即是上天的指令。為盡快了結而霸王硬上弓的行為,想必也只會被臭罵一頓吧?

「累了就睡吧,床隨便躺。」語畢,閻羅關上了房門。

房外腳步聲漸遠,房裡只剩尚辰一人。

位居高樓層的大廈不受世俗一點紛擾,在高處遙望繁忙的社會反而帶點淒涼之感。內心的傷口仍隱隱作痛,卻放任自己的回憶在腦中作亂。

沉寂,逐漸捲起了心傷的泥沙。一個人的夜晚,內心的苦澀絞痛不已。

他屈著膝,懷著自己。這點餘存的溫暖,也只剩自己能夠信任了吧。

──「尚辰,我喜歡你。」那人逕自拉起冰冷的雙手,低下頭優雅地吻上。四周繁花似錦,成雙成對的鳥兒暢快飛舞,輕快似一首舞曲。

眼前的男人將自己一把拉進懷裡,十指相扣,伴隨華爾滋的節奏翩翩起舞。

「願意陪我跳完這支舞嗎?」他的笑容無時無刻都散發著光芒,身上的純白西裝更襯托出沉穩的氣質。

尚辰還沒來得及答應,腳尖已然踏出了輕快的腳步。跟隨那人的步伐、感受他的體溫,他這才驚覺眼前的男人究竟是……

「──時雨!你為什麼……」為什麼出現在這裡?為什麼牽著自己的手?為什麼說……喜歡?尚辰有好多話想說,卻一個字也擠不出嘴。

心中焦急的情緒促使尚辰想一口氣捉住他,讓他永遠不要離開、永遠只待在自己身邊。「唔……!」可當他伸手懷向時雨,眼前的景象卻猶如幻象破滅似的頓然消失無蹤,呆滯的神情注視著撲空的雙手,明明方才是如此真實……

「這傢伙呀,昨天竟然一臉羞澀的向我告白呢!」──嗯?

「又不是什麼重大的事情恭喜什麼啦!不過還是謝謝你囉,尚辰!」時雨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兩人牽著手,背離自己遠去。「我很開心收到你的祝福唷!」

「我一點都……不想祝福你們,我好希望你們趕緊分手、趕緊討厭彼此,趕緊把我的時雨……還回我的身邊!」過往的傷疤無能得到痊癒,而是進一步發酵成更悔恨的執念。

尚辰一股腦兒地想衝往時雨,這次沒把他留下,之後是不是都沒機會見到他了?

「喝啊──!時雨,你不要走!」驀地,若干繩索自地面竄出纏住尚辰。他愈想掙脫,繩子就捆得愈緊。

「很可惜啊,小呆子。時雨是屬於我一個人的,我可是沒那麼慷慨到能跟你共用男友喔?」他低頭瞅著不斷掙扎的尚辰,像是同情心的眼神卻流漏著不屑。「乖乖安息吧,我們會給你燒紙錢的,走了。」兩人牽著手身影漸遠,而他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時雨笑著離開……

心中的傷痕隱隱作痛,想起自己所失去的一切。越是渴望被人所愛,尚辰就愈發討厭這樣軟弱的自己。

無奈和絕望、痛苦和崩潰,尚辰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只能在原地無助地放聲哭喊……

「嗚啊啊啊啊──!放開我、放開我!」

「吵死了,一個男的嗲聲嗲氣在哭什麼?」剎那間,方才的一切驀地消散,尚辰只覺自己被某人懷在胸前緊緊抱著。

「睡個覺吵什麼吵,把我都給煩醒了。」

尚辰這才察覺自己被閻羅抱著,頓時想從他懷裡掙脫,力氣卻遠遠不夠。「你想幹嘛?」

「難不成還得我哄?還不趕快閉嘴,睡覺。」閻羅難掩疲憊的神情,話才說完一下子就酣然入睡。

「唔……」懷裡的溫度令尚辰著實感到安心,在經歷諸多種種之後,這冰冷的軀體究竟多久沒有接觸他人的體溫了?「好暖和……」他小聲地說著,將頭埋得更緊,雙眼泛著淚滴。他明白,此時抱著自己的是閻羅,不是時雨。

「晚安,閻羅王。」

相斥的兩人共枕眠,前塵往事彷彿都在噩夢後逐漸消散、沉澱。在烏雲密佈的夜晚,將遺憾停留在過去,尚存的冀望則留給嶄新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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