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噔”一声，李俊熙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暗流涌动，无数积攒在体内的阴霾争先恐后地撞击着她的理智，她强迫自己冷静，重新刷新了一遍豆瓣小组首页，颤颤巍巍地数了数图标，那是她经常刷的小组，少了，少了起码十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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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了一下关键词，她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没了，全没了，她还未保存的文章，就像她存在的证明一样地无影无踪，只存在部分人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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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瞬间她甚至连愤怒都不具备了，只是徒劳地点进昨晚还在浏览的帖子地址，可是，只有灰白相交的“页面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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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存在，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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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权小组全解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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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熙不受控制地惨叫起来：“Y染色体，人类天敌！制造男孩，地球患癌！有屌是病，污染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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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她止住了嗓音，想着自己会不会社死啊，虽然她在现实里也没少和某些人作对，但也没出透明柜，自己还有几个不是同胞的室友呢。奇怪的是，外面没有任何回应。难道她们看动画看得太累还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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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仔细观察了四周，没错，就是宿舍啊，可是为什么没人呢？她们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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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在做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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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肯定是做梦，炸组，室友失踪这些肯定是她胡思乱想的后遗症，只要把眼睛闭上，再睁开，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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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灯开了，李俊熙才发现，这根本不是自己的那间宿舍，刚刚是自己的错觉么？大门被打开了，来人是一个陌生的穿着军装的女子，“你的爸爸病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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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李俊熙一时间愣住了，“少骗人了，这一套已经过时了。我不吃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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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爸爸，昨晚已经被诊断出新冠阳性，才一天功夫，病情迅速恶化，现在他要见你最后一面。请你立刻和我们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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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我要是不去怎么办？我爸爸昨晚才给我打的伙食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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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情况紧急，对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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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直接给李俊熙戴上手铐，并把她拖到了门外一辆黑色轿车里，李俊熙感觉一阵一阵的窒息感传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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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既然能直接强制带我走，为什么还要说这种拙劣的谎话骗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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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熙最后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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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你今天没有带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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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对了，借我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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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李俊熙看清楚是谁在讲话，她就被拍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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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谁啊你？”李俊熙一睁眼就看到了那个打晕自己的女子，对方回问：“你刚刚在和谁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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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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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你刚刚在和谁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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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熙转过头去，不理会她，她继续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李俊熙心想，我怎么知道，我连这里是哪都不知道。对方又说，我是你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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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熙猛地抬起头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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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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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什么玩笑，她妈妈一个日机万里的私企经理，和眼前这个穿军装的有什么关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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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很正常。十几年前你就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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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说了！”对于触及到自己儿时的回忆，李俊熙突然反应激烈地大喊了一声，行驶的车也突然停下，她看上去无比愤怒，还跺了一下脚。整个车内气氛凝重地直到车窗外出现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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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来坐船的？”他脸色紧张，还不时地左右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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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抓我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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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的，从这里抵达鸭绿江对面。”她压根不理会，自顾自的地回答并给了男子一张字条，字条上写了什么，看不清，但分明可以看到那男子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换上谄媚的笑，发出宛若古代太监的声音：“那么——部长，回国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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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熙猛地捕捉到了信息，回国？哪个国？鸭绿江对面？韩国？韩国为什么要抓她？她做了什么？她一个中国公民想过被请喝茶没想过是去韩国喝茶，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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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熙不安地想，难道她用实名注册的NAVER邮箱注册的ILBE账号上带节奏骂文在寅被发现了？可是她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啊，只是复述了一遍很多韩国人都说的理论啊。而且韩国不是民主国家吗？凭什么抓她啊，种族歧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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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来她又开始暗暗后悔，虽然喜欢视奸各国网站并且试图像在国内那样带节奏，还在微博专门开了一个搬运外网的也营销号来赚外快，为此她专门学习了日语和韩语，也加强了本来就不错的英语，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功底不够或者国情不同，国外的网友似乎没有很买她的账，甚至最开始出现过发帖因为语言生疏被直接发现不对劲然后销号跑路。被发现不对劲不是重点，重点是对方上来就问：“你是不是中国人？”甚至“你是不是中国间谍？你有什么意图？”瞬间又让她绷不住了，被种族歧视的痛苦勒紧了她，让她躲在被窝里痛苦，一边敲字一边流眼泪，然后再抹去屏幕上的泪水和那真心打出的一个个文字。你们的眼里只有China，China却容不下一点chinese吗？为什么只要是一个中国人就会被你们“民主凝视”？我只是个人，我是个存在着的人，不是被控制的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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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想起这些事就难受，然后开始大哭起来，被欺凌被凝视的不适让她的模样分外吓人，活脱脱地失了疯，把别人都吓坏了。然后，她又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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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之前梦里的情景，系着红领巾的孩子们，在那个大厅里听前台的大人说话，说了什么无人在意，那两个孩子把头躲在直立打开的书后面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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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结束后的德国爆发了可怕的内战，那个小女孩说，我要杀光你们报仇，一瞬间，她的爸爸，哥哥，弟弟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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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拿着书本上的课文做自己的随性改编，一边改一边笑，但又不能发出明显的声音，就捂着嘴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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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的爸爸还是一个同性恋，小女孩找到了他的男朋友，并把他烧死，然后说是大人干的，是军队干的，聪明的小女孩当然没有被任何人怀疑，除了一个吃撑了没事干的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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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说，我一没有杀你爸爸，二没有杀你兄弟，三没有杀你男朋友，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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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绷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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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声巨响，宁静祥和的景象崩坏，像是摔在地上的镜子支离破碎，包括两个孩子之间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痕，分开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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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伤害……”李俊熙冷汗涔涔地惊醒，看见脸色漠然的军装女子，正无情地打量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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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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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熙勉强地动了动嘴唇，发出沙哑的声音：“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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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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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也没有继续问，而是换了一个话题，你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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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真实身份？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沿海地区一线城市里的十八岁二流大学就读学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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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父亲，是김정은，也就是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主席，元帅，伟大领袖金正恩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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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是愚人节，我也被你们带出境了，不是么……别耍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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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熙差点把喉咙里的吐沫吐出来，她强忍着不适和恶心瞪着对方：“那你是李雪主咯？你以为我没见过她照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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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李雪主，我是你妈，朴真容。朝鲜国防安全部部长，也是他背后的女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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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李申，君莫又是谁？他们不是我的父母吗？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我不是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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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我计划出来的障眼法，就是为了能安全把你养大。不然你以为你的那几个哥哥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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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李俊熙一惊，她听说自己出生以前，君莫已经怀过好几次孕了，都是男胎，但全熬不到出生，直到她出生，那还是距离上次隔了好几年，君莫那时候已经上了环，身体受损，再没有别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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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李俊熙说不出话来，她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一面镜子，镜子里印出来的人确实和父母长得一点都不像，她的父母都有边疆少民血统，浓眉高鼻大眼深色皮肤，她却有着无神的单眼皮，稀疏的眉毛，白面馒头般的脸，侧面看像是被乒乓球板拍平过一样，君莫在她记事里经常抱怨她长得不好看，不知道像谁，浪费了他们俩的基因，说她应该去整容，那时候她就又伤心又愤怒，作了一首小诗“大眼易被冷风刮坏，高鼻易被冷风掀开，问我为何活到现在，还不是因为东北亚血脉。我的生命力真不赖，让洋人气急败坏，誓要把我的脸皮刮开，再称赞我风华绝代，幸好我不傻我聪明有才，我知道自残从不将美替代。”来对抗整容论，最后被骂“你长成这样就是不配做中国人，因为中国人都不长这样”，她破防了一整天最后把它掩埋在了记忆的垃圾堆里，然而时不时现实的大风会把这些东西再次刮到她的眼前让她头痛欲裂，作呕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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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李俊熙的脸色变化无穷，像是雨过天晴的彩虹一样模糊不清，却还扯出哭一样的笑说：“那好啊，你把证据拿出来啊，就算君莫不是我妈，也不能说明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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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迎接的是一张将会摧残她整个三观的基因鉴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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