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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重啟

鐘裘安的腦海裡瞬間閃過無數個念頭,令他一時失態,直接站起來,在他大腿上的電腦就掉到地上,發出了聲響。

郝守行聽到了聲音而探出頭來看,只見他的室友正用急促的語氣問道:「你是不是……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麼?」等待他的下半句,結果對方半天也不說。

「沒事不要大驚小怪,你這個樣子更像你怕的鬼吧。」郝守行已經忘了鐘裘安的「一飯之恩」,嘲諷地道。

此時的鐘裘安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嗆回來,郝守行又再狐疑地問:「欸,你沒事吧?」

「不……沒有了,我沒事。」過了一陣子,鐘裘安若無其事地撿回在地上的電腦,繼續用著。

他剛剛想問──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誰?

其實這點他從最初就很懷疑了,立法會爆炸案後他曾經一度陷入昏迷,被少數知情的警方秘密地送到醫院,此時霍祖信卻突然出現了。他給他住的地方,對他的生活無微不至,像他對待自己外甥一樣,所以他毫不懷疑霍祖信知道他的身份,然而讓他想不通的是,他為什麼要安排自己外甥跟他一起住?

如果是為了方便監視的話,他為什麼要監視郝守行?

所以鐘裘安一開始就對郝守行極度戒備,表面上歡迎他,但暗底裡在猜測霍祖信的想法。

但現在又多了一個人,葉柏仁這個老傢伙特意提醒他地下城計劃,絕對不是好意。

想到腦袋快爆炸了,有時侯鐘裘安心底裡會有一個瘋狂的念頭──當初他若死在立法會內,是不是就不用像今天一樣像陰溝裡躲藏的老鼠般,用著另一個身份過著向政府討來苛且偷生的日子?

但就像他對葉柏仁說的一樣,世界上沒有後悔藥,現在的他尚且還能在權叔的餐廳庇護下生存下去,但那位死去的「金門」成員、他的戰友──馬仲然,卻不明不白地消失地在五年前的大海裡……

鐘裘安閉眼沉思了好久,本想在搜索引擎中輸入「地下城計劃」,但很快又刪掉這一行字,直接進入政府官網,搜尋葉柏仁所說的地下城計劃的開會議程紀錄。

果不其然,上面只有簡單一行字寫著──《豐城市區鐵路規劃第八十九章》,內容沒有寫清楚具體是什麼,只知道已經通過了初步研討的首讀。

鐘裘安咬了咬手指,苦惱怎樣才能引起公眾關注,但過了短短幾個小時後,一份關於地下城計畫詳細規劃書突然憑空出現,在短時間內傳遍每個社交網站,人們的反應像炸開了鍋──

「天啊,這是什麼?地下城計劃?」

「這個計劃不是早在五年前已經擱置了?我記得當年的運動領袖陳立海已經被判處死刑?」

「豐城哪來的死刑啊?是叛國罪,其他人也犯過這條,沒見他們死啊,還在監獄服刑呢。」

「你怎麼說到犯這條罪好像很光榮似的,不過陳立海鐵定是凶多吉少了,沒事為什麼不早點出來告訴大家他安好,不讓大家擔心?」

滑到這條評論時,鐘裘安的心好像忽然停頓了一下。

原來好多事他以為大家早已遺忘了,但只是藏在回憶裡的最深處,只需輕輕勾起,便會浮上水面。

下面的評論已經直接歪了主題,在討論陳立海是生是死,鐘裘安直接跳過了,再滑下去看其他的評論,很多人在質疑這份規劃書的真實性,像他剛才做的一樣,直接去政府官網找,結果真被大家找到了有跟時間對上的議程紀錄。

那問題來了,這份規劃書為何會在這個時間流出?是誰?是有心還是無意?

鐘裘安大概心裡有數,他覺得以葉柏仁的能力要找人做太簡單了,他只是不明白其用意。

他隱約覺得葉柏仁在利用他達到某個目的,因為葉柏仁作為親政府黨的主席,他沒有理由要反對政府的方案,而且葉柏仁跟很多商家大財團也非常相熟,沒理由要擋人財路。

唯一可能就是他私底下想反對,但明面上不能做出來,所以必須找一個跟他立場相反的人去做,而剛好已經變成市民口中的都市傳說的自己就送上門了。

「呃……我能關一下燈嗎?」早早已經洗好了碗準備回房睡覺的郝守行見鐘裘安坐在客廳對著電腦動也不動,指著燈按鈕,隨口問道。

「哦,我也快睡了,關吧。」鐘裘安如夢初醒,想起現在已經是普通人準備睡覺的時間了。

郝守行直接關了燈,沒有理會鐘裘安在想什麼,反正這個傢伙就是膽小又事多,他本來想趁他投入用電腦之際慢慢靠近再大叫嚇唬他一下,不過又怕他像上次一樣暈過去了,到時候還得他費力把他抬回房,想了想還是作罷。

更何況郝守行覺得自己越來越奇怪,竟然覺得嚇唬鐘裘安是一件很好玩的事,以前他跟其他人同倉的時候從來不會有想做這些無聊舉動的想法。

一定是在監獄裡憋瘋了。

當他邁步回房時,鐘裘安突然叫住了他,「守行。」

像是罕有地聽到鐘裘安叫自己名字,郝守行疑惑地停下腳步,轉身看著他。

鐘裘安卻露出了凝重的神色,認真地對他說:「我想告訴你,你不要太相信霍祖信,他這個人……沒有你想像中簡單。」

郝守行感到訝異,但鐘裘安沒有再說下去,把電腦放在書房裡,回自己的房間去。

這是什麼意思?

郝守行也回到自己房間懷著滿腹心思睡著了,結果一大清早就被他要提防的人打來的電話吵醒了。

「喂?」

「快點醒來,穿好看一點的衣服,來我的辦事處找我。」霍祖信乾淨俐落地說完就掛線了,剩下還窩在被子裡睡眼惺忪的他。

媽的,一個一個也不把話說清楚!是在打啞謎嗎?

郝守行氣得直衝廁所,迅速地梳洗完畢就出門去了。

從公寓一路走來已經消去了一些起床氣,郝守行來到東原區區長霍祖信的辦事處,它身處在一條屋村的大廈底下,出面擺放了幾張椅子給老人家坐。這條屋村建好了幾十年,辦事處的外牆看起來比較殘舊,而且附近也沒有車站,要過來必須再走一段小路,穿過幾座大廈,才會看到辦事處的位置。

為了來這裡,郝守行也走過一些冤枉路,還得靠周圍街坊的幫助才找到。

甫打開門,郝守行就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想不到姚雪盈也在。

姚雪盈見到他明顯有點興奮,本來正在其他人說話的她馬上走過來問:「你來就對了,我也有些事想找你。」

「什麼事?」

「小餘孽!」他聽到霍舅舅高聲叫道。

姚雪盈撅了撅嘴,說:「你還是先過去吧,我的事一會兒再找你。」

郝守行朝她點點頭,敲門進入裡面的房間,來到了霍舅舅的辦工桌前,跟他面對面坐著的男人此刻正背對著他。

「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葉柏仁議員,你應該在電視上見過他吧?他是建誠黨主席。」霍祖信站起身,高興地向他介紹,「你的事還得好好謝謝他,不然雷震霆這隻瘋狗一定咬著你不放。」

男人這才轉過來,面對著郝守行。

葉柏仁面帶笑容,穿著成熟的他給人一股游刃有餘的精英感,但戒備心極強的郝守行總覺得他更像是一隻危險的老狐狸,笑裡藏刀。

「Joe,你也太不夠意思了,竟然還藏著一個青出於藍的外甥。」葉柏仁笑著跟郝守行握了握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他倒是跟你年輕時有點像,一腔熱血的正義感,這種年輕人就是好,有幹勁!」

「你別太誇讚他,他會囂張的。」霍祖信搖搖頭,「年輕人有正義感是好,但就是太衝動了,做事不顧後果,所以才麻煩到你嘛。」

「不會不會,我們黨正需要這樣的新血,你知道外面的人怎麼笑我們嗎?說我們是『老人黨』!我們這一代是時候退下來了,放手讓新人試一下了。」

看著霍祖信熟練地跟葉柏仁寒暄,提起往日的政壇舊事,郝守行是一個字也聽不懂,他從來不關心政治也很少看新聞,只能呆呆地站在一邊。

當提起霍祖信身在的民治黨時,葉柏仁不禁歎了口氣:「好久沒跟你如此暢談過了,我反而跟你們黨主席不太談得來,我也好久沒跟利晉吃過飯了。」

民治黨──屬於形象較親民、經常於立法會內投反對票的政黨,跟親政府的建誠黨是走截然不同的路線,所以比起更受商界歡迎的建誠黨,民治黨較容易吸納基層市民的支持。

聽到此話,霍祖信收起了笑容,嚴肅地說:「我沒有要取代方主席的意思,一直而來他為我黨、為市民付出很多,相信你也有目共睹。」

葉柏仁聞言點點頭,表示認同,「方兄確實是大忙人,我就隨意抱怨一句而已,你別太在意。只不過……」

霍祖信知道他有下半句,沒有說話。果然,葉柏仁閃爍的眼神透著笑意,輕聲說:「下一屆立法會選舉,我希望我的對手是你。」

「好啦,我說完了,不打擾你做事。」葉柏仁走上前拍了拍霍祖信的肩膀,走出房間前經過郝守行身邊,忽然有意所指地說:「年輕人你真的很幸運,有兩個人如此落力地保你,你應該好好感謝他們,而不是我。」然後緩步打開門走出去。

房間內的氣氛頓時一片沉寂。一會兒,郝守行才回意過來,問霍祖信:「第二個人是誰?」

霍祖信被葉柏仁亦真亦假的話弄得腦筋有點轉不過來,真想一頭裁在辦工桌上。

應付這隻老狐狸真不容易,一不小心就會被他帶節奏,挑撥離間自己人。

聽了霍祖信的解釋後,郝定行更是摸不著頭腦:「你找他幫忙我可以理解,但鐘裘安是怎樣搭上他的?」

霍祖信抬起眉毛,帶著懷疑地反問:「你覺得鐘裘安是一個怎樣的人?」

「呃……膽小、戒備心好強、經常失蹤?」郝守行想了想,發現用來形容鐘裘安的也不是好詞,他拚命地想,終於想到一個,「性格開朗?」

「……沒想到他在你心目中的評價這麼低。」霍祖信也很無語,沒想到曾經在豐城人眼中的未來棟樑、暴政下的「無良暴徒」,在郝守行眼中不過是到處流竄的無名鼠輩。

雖然在某些人眼中的陳立海確實如此。

霍祖信沉默了一陣子,似是考慮著什麼一樣,最後還是深吸了一口氣,說:「那你聽好了,鐘裘安的真實身份。」

「哦,你說。」

霍祖信檢查了一下門外,發現沒有人在偷聽,才道:「他就是陳立海。」

郝守行像是聽到了奇怪的外語一樣,皺起眉頭,「你說……」

「鐘裘安就是陳立海。」霍祖信說,「你是不是有翻過我的書櫃?那裡好像有關於他的新聞,而且五年前的事這麼哄動,你沒理由沒聽過他的名字。」

郝守行點頭表示認同,只是他從未把這兩個人的名字連繫在一起,突然,他後知後覺反應極大地道:「所以陳立海沒有死?那你為什麼安排我跟他住在一起?」

最後一個問題才是他最在意的事,陳立海這種國家級的政治人物,霍祖信是怎樣認識他?又是出於什麼目的才把剛出獄的他和已退出眾人視線隱姓埋名的鐘裘安放在一起?

從一開始,他就覺得霍祖信的出現非常離奇而巧合,剛好是他需要外界幫忙的時候,他可是從來就沒見過這位舅舅。

面對著郝守行懷疑的目光,霍祖信毫無察覺似的說:「這些事你就不用知道了,我知道鐘裘安也同樣在懷疑把你安插在我的公寓、他的身邊的目的。但我能說的就是,我對你們兩個也沒有加害之心,否則我也不會動用我的人力物力去幫你們找安居之所,尤其是陳立海這種被國家封殺的政治犯,幾乎無人庇護是必死無疑,所以我猜他跟葉柏仁背後應該有著某種政治交易,所以葉柏仁沒有動他。」

聽著霍舅舅說了一通分析,不知道為什麼令郝守行聽到有些頭痛,他從來就不是聰明人,討厭動腦筋,所以成績也不太好。在三年前被定罪前,他還只是個被學校記了兩個大過的校園惡霸,他的父母只顧著吵架,對他基本上是放生收態,只要他不要惹事麻煩到他們出面就好。

會不會是他的父母在他被定罪後才突然想起這個兒子了,所以派了霍舅舅來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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