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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有錢,請跟我結婚!

事發半個月前──

      「我好無聊喔!」

      白珍脫下皮靴的黑絲襪雙腿蹺在會議桌上,她的隨行秘書為此噴了兩下芳香劑。

      「白總,請不要在會議中打岔。」

      「快點介紹對象給我,不然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事?妳們要眼睜睜看著世界毀滅嗎?」

      人事經理大花忍不住吐嘈:「白總,我們公司九成女性,其中九成至今未婚。妳身為上司不先幫忙下屬辦聯誼只考慮到自己,太不負責任了!」

      總務經理小毛跟進喊價:「我們要跟消防隊帥哥聯誼!」

      白珍攤開雙手:「隨便啦,妳們愛交不交我都不管,重要的是我的幸福!」

      和白珍一起草創公司的營業部經理青子小姐,捧著熱茶,像是感慨當年扳倒敵對公司的回憶一般,感慨著白珍看男人的眼光。

      「還不是因為妳只喜歡年紀小的,可是小男生對我們來說和花瓶沒有兩樣,妳跟那些可愛的弟弟們根本沒有話聊。」

      白珍被下屬投以「變態」的譴責目光,鄭重澄清長年來大伙們對她的誤解。

      「我不是喜歡年紀小的,我只是不喜歡混濁的魚眼珠。已經被金錢煙酒荼毒過的老男人,要我怎麼睡得下去?」

      「那麼今年芳齡四十五的白總,妳的守備範圍是?」

      白珍秒答:「十八歲到二十五歲,再老就不行了。」

      「變態!」

      「噁心!」

      「快抓去關啦!」台下一片噓聲。

      因為白珍對異性那微妙的愛好與堅持,比起其他同等社經地位的大老闆,男女關係單純許多。

      這時,總是安靜不語的金秘書,默默掏出一張相片,一下子就吸住白珍的眼球。

      「金金,這個是?」

      「隔壁公所的小公務員,單身。」

      「哦,妳都拿出來了,那我稍微看一看。」白珍嘴上這麼說,拿起照片沒再放下手。

      那是一張小公務員為老人家說明如何填寫表格的側面照,照片中的許謙溫文笑著,白珍特別喜歡那雙含著溫潤情感的清澄眼珠。

      金秘書觀察白珍的樣子,知道她已經上勾。

      「不過他已經超過三十歲。」

      白珍轉眼間放棄長年的堅持:「沒關係,我可以調整……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他?」

      「你們工作地點在附近,又住在同一個行政區,總是會碰上。」

      白珍若有所思:「這樣啊,原來他叫許謙。金金,幹得好。」

      金秘書放出的餌食成功壓制白珍搗亂會議,大家終於可以繼續把會開下去。

      事後白珍把照片收進西裝內袋,休息的時候再拿出來看一看配飯。

      照以往的案例,白珍只要看上的東西,不出一小時就會殺過去再不擇手段搶回來──她過人的行動力也是讓她成功立足於商界的原因,這次卻安份得可以,反而讓公司高層們感到不安。

      「我從來沒有交往過這種類型的,我得想一想該怎麼攻略他……金金!」

      束著花白髮髻的金秘書低身應好:「是。」

      「去打聽他喜歡男的還是女的?」

      「是。」

      小助理藍天呆問:「白總,喜歡男的妳會放棄嗎?」

      「不會啊,什麼叫放棄?」

      金秘書說:「她真的會扮成男的。」

      「可是這樣子不是詐欺嗎?」

      白珍打了記響指:「小藍藍,妳懂戀愛嗎?」

      小助理藍天搖搖頭。

      「戀愛就是看誰比較會騙人。」

      金秘書輕咳兩聲,示意白珍不要教壞剛出社會的小女生。

      過了一天半,金秘書向白珍報告,對方長年來都沒有交往的對象,難以判定性向。但金秘書認為性向不是最大的問題,而是對方似乎沒有打算和人有更進一步的感情,朋友也很少。

      「妳是說,像那種出去喝個茶、吃個飯都沒有過嗎?但他看起來不像有社交障礙……」

      「依他同事的評價,他的社交能力應該高於常人的水準,歷任六個首長都有意把他帶去身邊做事。二十歲法律系肆業,當年基層特考上榜,任職區公所十二年都沒有調動。」

      「金金,妳似乎對他評價不錯啊。」白珍聽得出看她長大的金秘書多幫許謙說了好話。反過來說,就是一個大學沒畢業、沒有上進心的平庸男人。

      「我看了他十年,很穩定。」

      「這就奇怪了,穩定可是世上最無聊的狀態,怎麼會不想找個伴來玩玩?而且以他的年紀,應該被催婚過幾百次了。」

      「他應該沒有意願組成家庭。」

      「他有親口說過『我不想結婚』嗎?」

      金秘書無法確認白珍的問題。

      白珍左手轉著鋼筆:「那種以為單身最棒的人種,早早就會向旁人聲明『我不結婚』,表示老子我比你們這些需要陪伴的凡人不一樣。另一種戀愛不結婚的類型,則是會說『單身也很好』,做球給人介紹對象。但這位許先生則是完全不回應,我大膽推測他因為某種原因無法結婚……這就是我的突破口!」

      白珍認為,一般循序漸進的方式,什麼從朋友做起的禮貌問話,無法打動許謙。要做就是直接戳他痛點,逼得他打開心門來回應。雖然存有被直接拉進黑名單的風險,但被一個沒有利益關係的陌生人討厭,白珍也沒有損失。

      白珍眼珠子轉了轉,開始在腦中籌畫ABCD等追求方案,金秘書叫住她美好的白日夢。

      「阿珍。」

      「怎麼了?」

      「有些承諾,不要隨便說出口,會傷到人。」

      白珍咧嘴一笑:「我知道啦!」

      白珍大庭廣眾向許謙宣告:「請跟我結婚!」

      任憑服務過各種稀奇古怪民眾的許謙,也被白珍當眾求婚弄得停機三秒才回神過來。

      「白小姐……」

      「叫我白珍就好!」

      許謙有些無奈看著她,白珍還想多看一點他慌了手腳的樣子,可惜這男人冷靜得很快。

      許謙心中有一本為民服務的SOP手冊,面對這種聽不得拒絕話語的民眾,講道理說情面都沒有用,最好主動提出另一個不違法的替代方案,以求速戰速決。

      「結婚之前,還是先約會吧?」

      「好啊!」白珍燦爛笑道,「今天中午好嗎?午餐約會。」

      「好。」

      中午休息,許謙拿著自製便當,來到公所和白珍公司之間的第三棵行道樹下。

      白珍已經等在白色長椅上,翹腳看著文件,身旁圍了兩名時裝女子,一個要她簽字,一個捧著手機請她接聽。

      白珍眼角瞥見許謙,立刻停下動作,揮揮手叫屬下快滾,又把嬌小的小助理藍天叫回來,要她去叫兩份中餐和咖啡過來。

      「許謙,你來了。」白珍拿下墨鏡,風情萬種喚道,「過來坐呀,我們聊聊,餐點很快就會送上來了。」

      許謙坐上長椅另一頭,試圖組織出不失禮的客套話,但當他近距離看向白珍笑咪咪的面容,所有的言語都化作一聲嘆息。

      「趕快打開你的便當,我很好奇平民吃的東西。」

      「只是簡單的家常菜。」許謙打開盒蓋,直接把便當端到白珍面前,給白珍仔細審視他昨天晚餐的剩菜和今早的飯卷,滿足她的好奇心。

      沒想到白珍不僅想看,還從腰際抽出一把銀湯匙。

      「來來,看看我們兩個口味合不合。」

      「白小姐。」

      「別見外,叫我白珍就好。」白珍毫不客氣,一口飯卷一口醬拌青菜,發出誇張的咀嚼聲後,豪邁吞下肚,「忘了問,這是你媽還是你做的?」

      許謙立刻退開上身,戒備看著白珍。

      「別緊張,我是生意人嘛,獲取資訊的方式比一般人多元。」白珍抓住許謙端便當的手,再吃一口小菜,「從今天開始,你要習慣我神通廣大的本事,不然你會常常被我嚇到的。」

      白珍已經透過合法及不合法管道,拿到許謙從小到大的學生證照片,和現在很不一樣,每一張都緊繃著臉,世界欠他幾百萬的樣子。

      「白小姐,我很感謝妳的好意,但是妳和我出身背景差距太大,不如就交個朋友,日後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請儘管告訴我。」

      白珍「嗯嗯」兩聲,照片看不出來,許謙聲音還真是她這輩子聽過最好聽的男聲前三名,像是早晨拂來的清風,咬字清晰,語調平和,即使被他拒絕,也想被他再拒絕第二次,不愧是區公所的第一紅牌,好想打電話去客訴然後被他罵一罵。

      「我朋友很多啦,不需要再多一個朋友。我缺的是老公,所以我才會來打擾你平靜的生活。」

      「白小姐,我們不適合。」

      「這種曖昧的說詞我不接受,你要拒絕我,就得清楚說明你不喜歡我,那我絕不勉強。」

      白珍耐心等了一會,然後揚起勝利的微笑。她今天出來這趟,最大的收穫就在於許謙竟然知道她名字,還對她這個初次見面的好女人有好感(原因尚待調查),真開心。

      白珍拿出手機,在許謙面前撥打號碼,許謙的手機隨即響起鈴聲。

      「抱歉,我等下要趕高鐵,這是我私人電話,晚上我再打給你。」

      不一會,白珍已經踏著高跟鞋走遠,許謙望著她矯健的身影,後悔沒有明確拒絕她。

      「許謙。」白珍突然回過頭來,伸手指向許謙,「你讓我很滿意。」

      等白珍走遠,許謙隻手捂住臉,想要止住鼻間不停竄入他胸口的香水氣味。

      白珍走得瀟灑,只是長椅上還扔著她白色西裝外套、絲巾和名片夾,許謙把她散落的物件整理好。

      這時,一個綁著長辮子、臉上稚氣未脫的年輕女孩子,提著飯店餐盒和咖啡小跑步過來。

      「許先生,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我們為了和平的上班生活對不起你──!給你添麻煩了!」

      「沒關係。」許謙把白珍的東西轉交給眼前的小助理。

      「謝謝、謝謝你,你這麼善良仁慈好心腸,一定會有好報的!」

      「午休時間快過了,妳回去休息吧。」

      許謙拿著沒能吃上半口的便當要走,小助理藍天用力喊話:「許先生,我們白總是個好人!」

      許謙和善回應:「我知道。」

      許謙今天很早回家,許母很高興。

      只是他在洗便當盒的時候,喃喃說著「早知道就多煎幾條小香腸,太寒酸了」。

      叮叮咚咚,便當盒掉出一把銀湯匙,許謙沒有注意白珍把湯匙隨手扔到他的便當袋裡,就這麼被他帶回來。

      「小謙,電話在唱歌!」

      許謙怔了下,趕緊擦乾雙手,快步過去打開公事包,接起手機。

      「許謙。」

      「白小姐。」

      「哎喲又是小姐。」

      「有什麼事?」

      「我想過了,你說的沒錯,我們是不一樣的人,我是全國的萬分之一,出身世家望族,又是政商名流,眼界不可能和你一樣。」

      許謙微閉上眼,不懂他為什麼會想要反駁自己才聲明過的事實。

      「但是我告訴你,這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問題都可以用錢解決,我有的是錢,所以你不用擔心。」

      「白珍,這不是妳一個人的事。」

      電話那頭響起白珍朗朗笑聲,明明看不見,許謙卻感覺被她看穿了心。

      「許謙,我們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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