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第二章 危機

隔天一早,白子將所有人都叫醒,提醒他們必須趕路了。

「呼……」黑莓打了一個呵欠,「好像比平常早啊……」

「恩,我認為這樣比較保險。別忘了昨天在這附近有怪物的活動跡象,雖然說待了一個晚上都沒發生什麼事,但還是早點出發比較好。」

經白子這麼一說,黑莓才回憶起昨天發生的事。

昨天的白子似乎有哪裡不對勁。她直覺對方藏著什麼,但是又沒有證據。

女子帶著審視的眼光盯著白子,對方卻心安理得的收著火堆,一點不自然的舉動也沒有。這反而讓黑莓不禁自我懷疑:難道一切真的只是自己神經過敏?

「姐姐,你可以幫我綁頭髮嗎?」這時一名小女孩拉了拉黑莓的褲腳,也拉走了她的注意力。

黑莓看了看持續收拾的白子,最後還是選擇牽起女孩的手輕聲細語的帶著她走回團體中。

而在一旁整理的白子在聽見對方離去的腳步聲後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黑莓的懷疑令他渾身不自在。雖說知道對方的顧慮,但白子認為不需要那麼擔心。並不是說他有多相信虹,只是不覺得對方擁有足夠的資訊找到他們。

白子拔起插在洞口前防禦的木刺,同時發現一旦思緒跳到虹的身上,對方的身影就會瞬間占滿他整個腦袋。

他無法控制的想起了對方美麗的紅髮在月光之下是多麼的耀眼,彷彿在發著光。收拾完的火堆中還閃著直拗的零星火光,白子忍不住比較了一下,感覺還是虹身上的紅色更加鮮豔。

想起昨天晚上發生的插曲,白子不免在乎起對方現在如何。他有說出遇見我的事嗎?還是乖乖的保守秘密呢?

他們會再相見嗎?

那會是在怎樣的狀況之下?

他將最後一個木刺拔了出來,想念也戛然而止。一名男子走了過來拍拍他的肩膀示意,白子點了點頭。

他們做了最後的檢查,確認沒有留下任何能夠追蹤的痕跡後便悄悄地離開該地。

他們繼續向前走,偶而白子會停下來確認他們的方向正不正確。他手上拿著朗風留給他的指南針,事實上他看不太懂這個東西,只記得朗風教他紅色指針往上便是他們該走的方向。

他們走過一個荒蕪的城市。裏頭的大廈早已斑駁,路邊的方向牌上頭也早就鏽得看不清寫什麼。

但是白子不在乎,畢竟他要的資訊只有一個,就是方位。他努力的辨識著,牌子上頭有三個方向,其中一個箭頭下方小小的寫著北邊。

我們的方向沒錯。他確認到,暫時將指南針收起來,然後將眾人分成幾組分頭尋找物資。

由於物資有限,所以必須像這樣每到一個新的地點就開始收集可用的物品。除了最重要的糧食與水,再來就是生活必需品了。藥品反而不是他們會收集的東西,由於是好幾年前的東西,因此很多藥品找到時都爛得差不多了,根本一點用也沒有,他們最多只會帶走繃帶。

白子走進一棟屋子中,裏頭的櫃子有些斑駁生鏽有些則是嚴重破損,只需要輕輕一扳就能打開鎖。他仔細的檢察著房間內每一個角落期待有什麼意外的收穫,上次他們就找到了幾件防彈背心,那東西比一般的衣服更能抵禦怪物的爪子,包括白子的幾位戰鬥要員都穿上了它。

他拿走了幾件還算完整的衣物與包裝完好的瓶裝水,將他們全部裝進剛發現的背包中。然後他還找到了一個保險箱,雖然門有些鬆動但是卻依舊堅固,不管怎麼推拉都紋風不動。

白子是了幾次後開始不耐煩。他可沒那麼多時間浪費在這上頭,不只找到的物資可能會減少,在眾人分散的狀況下若是有怪物或是軍隊偷襲的話處境會變得非常危險。他搖了搖箱子,確認裡頭是有不少東西後決定直接將門砸開。

他將箱子重重的摔在地上,並一口氣摔了好幾次。每一次都重擊著尖角,終於在一次的重摔下將箱子變形。白子拆下了一個廢棄的桌角伸進了那個變形的開口施力,成功的將洞口拉大。

裏頭是照明彈、罐頭與錄音機。白子對自己的收穫感到滿意,然後拿走了罐頭與照明彈。至於旁邊那個怪模怪樣的機器……白子根本不知道那是幹什麼的。

雖然他出自好奇的擺弄了一下,然而機器突然傳出的聲音卻嚇了他一跳。

從沒見過這種東西的白子直接將收音機丟到地上,錄音機才剛說了:「今天是怪物出現的──」就被踩的稀巴爛。

冷靜下來後白子決定無視機械繼續搜索。在將整棟房子的可用物資收集完後,外頭也正好傳來集合的呼聲。

「嘿!白子,你有找到什麼好東西嗎?」

在白子朝集合地點前進的途中,突然有一名男子搭上他的肩膀。他嚇了一跳,忍著抽刀防禦的反射動作轉過頭,發現來者是另一名戰鬥要員,名叫木英。

「我找到了一些吃的,還有瓶裝水。如果我們喝完了裡面的水,瓶子還能繼續用。」發現來者不是敵人,白子放鬆了下來。

「我還找到了一些照明彈,這在晚上也很好用。」

「真的?太好了!不過,我找到了更棒的東西。」木英說,一邊小心翼翼的從口袋拿出來:「我找到了地圖!」

「第塗?」

「是用來確認方向跟尋找目的地,只要有了它就能找到目標。大概啦,反正我爺爺曾經跟我形容過。」木英也是出生就在實驗室的一代,事實上他並不知道地圖的模樣,只是剛好見到這張斑駁老舊的紙上寫著地圖兩個字。

白子好奇的湊了過去,見到上頭的字後才恍然大悟這東西的寫法。兩個人不知不覺的停下了回集合點的腳步,並開始研究起這張破爛的紙。

「呃……應該是這樣看?還是這樣?」木英將地圖翻來翻去,就是不確定哪邊才是朝上的。紙張因為年代久遠而變得易碎,上頭的文字與圖片大半都掉得差不多了,加上木英找到的時候已經缺了一部分,一切都使得正確閱讀這份地圖變得困難重重。

「『他鎮』是甚麼意思?」白子指著地圖最角落的字,又指了地圖上的十字:「還有這個……感覺很像指南針,所以紅色箭頭是北邊的意思嗎?」

木英聳聳肩又點點頭,算是回答了對方的兩個問題。他將地圖收起來打算之後再繼續研究,「我們先集合吧。身為領隊的你不見了大家會很著急的。」

雖然還想繼續研究下去,但是木英說得沒錯。

白子重新邁開腳步往集合點前進。

他和木英都比預定時間還要晚了一點,以至於到達集合現場時見到的眾人都是一臉緊張。

「你們沒事,」負責盤點人數的女孩看見兩人的身影後終於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我們還以為發生甚麼事了。」

「抱歉,我們停下來研究了一下東西。」

語畢,眾人便開始盤點收集回來的物品。木英搶先當著所有人面拿出了破破爛爛的地圖,當他解釋完這是什麼東西後得到了所有人的崇拜。

「那麼,這個要怎麼用?」其中一個人疑惑道。

原先正驕傲地接受稱讚的木英愣了一會兒,將完全不知道上下左右的地圖翻來覆去,最後才不確定的指示:「先……找到我們在哪裡吧。」

一群人圍著一張地圖看來看去,他們以為上頭會顯自己的位子,因為木英的說法就像是這樣。但是他們瞧了老半天,地圖依舊一點動靜也沒有。

不安與不耐漸漸的降臨在眾人身上,他們開始不確定這個東西的用處。有人想將地圖抓過去瞧個究竟,但是這輕薄的希望卻破碎的嚴重。若是一個不小心將它扯碎了該怎麼辦?眾人沉默的盯著地圖,沒有人敢去拿它。

事實上這張地圖其實只是這個小鎮的地圖。就算他們看得再認真、再怎麼努力分析裡頭的每個字,依舊無法靠著這張地圖到達牆那裏。但是每個人都看不明白上面寫的東西,當然也就不知道這件事。

他們只是焦急的來回盯著這張破爛的紙與白子,期待突然降臨的奇蹟能夠給他們答案。

白子原本專注的盯著地圖,感受到匯聚的視線後抬頭不禁愣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他,彷彿希望白子能為他們解答。但老實說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東西,他跟眾人一樣無能為力。

人類是學習的生物。若是沒有他人的教導又該怎麼知道工具的使用?更別提經過了好幾代的他們早已沒有城鎮的概念,地圖上寫的路名與小鎮對他們一點意義也沒有、甚至也不了解意義。

一種古怪的情緒扼住白子的喉頭令他覺得既難受又詭異。

他想說做不到,因為他也看不懂。但是朗風不會說這種話、身為首領是不能說出這樣的話的。如果說了就不像朗風、不是一名領導者該說的話,那是錯誤的。

但是他卻不知道該怎麼做,是坦白還是欺瞞?欺騙他們自己看得懂是正確的嗎?還是老實說出自己也不懂才是正確的?朗風從沒遇過這種事,所以白子不清楚朗風會怎麼做。

就在白子陷入沉默的同時,一陣捲著砂礫的風吹了過來,將本就脆弱不堪的地圖帶起。風將圖紙撕成碎片,使眾人驚叫出聲。他們伸手去想抓住每一張碎紙,但卻徒勞無功。破爛的地圖被這麼一折騰後變得徹底無法觀看了,所有人圍在破紙面前就像是在哀悼。

他們為逝去的希望流下了真切的淚水,卻不知道這張地圖對他們的行程一點用也沒有。

白子看著面露絕望的眾人,因為煩惱被解決了反而鬆了一口氣。

「不行的。」他對自己卑劣的想法感到羞恥,卻無法控制自己感到了一絲的放心。白子在心中反省道:「這種心態是錯誤的。朗風是不會出現這種想法的。」

為了彌補隨之而來的愧疚,他補償性的說服眾人:他們要走的方向依舊沒變,沒有地圖時他們依然可以前進,所以地圖不是必要的,他們仍舊能走到目的地。

然而眾人依舊悲傷。雖然知道白子說的話沒錯,但是一想到看不懂地圖與最後被風捲走的情況還是令人感到無力。黑莓看著白子彷彿在懷疑,但是白子卻光明磊落的回望著她,一點也不懂女子眼中的控訴。

沉浸完悲傷後路依舊要趕,眾人們清點完收集而來的物品後便往北邊繼續前進。這時,黑莓追上了白子在他耳邊小聲的質問:「你是故意的嗎?」

「我不懂你的意思。」

「別裝蒜了。」黑莓皺起眉,她一點也不相信剛剛的事是偶然。

「你故意讓地圖被風吹走。我知道你一定是故意的,為甚麼?」

「我沒有。」白子冷靜的說:「我不能控制風要不要吹,還是你覺得這是我做的?」

「你是不能,但是我知道你是故意的。」黑莓有些蠻橫的說:「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我相信朗風……而朗風相信你,所以我也相信你。白子,所有人都把希望放在你身上,我只希望你不會讓我們失望。」

白子一邊前進一邊看著她,好像對她的話有其他想法。但最後只是說:「地圖真的是被風吹走的,我無可奈何。如果這讓你覺得失望或是生氣,我對此感到抱歉。」

既然白子都講到這個份上了,黑莓也找只能閉上嘴。

她感覺自己一點也不了解白子,這是令她最害怕的事。白子就像是憑空出現在她周遭的人,事實上也正是如此。在他們所有人都被關在同一個大房間之中,卻只有白子一個人是被隔離在另一個小空間裡的。他沒有父母、沒有同血緣的親戚,不管是上一代還是這一代都沒有人認識他,如果不是朗風剛好看到當時那名紅髮的孩子往那邊走,根本不會有人知道白子的存在。白子到底是誰?沒有人知道。

黑莓對他有敵意也是當然的,在所有人或多或少都認識對方的情況之下有誰會向不認識的陌生人伸出友誼的手?白子看起來可疑的要命,若不是朗風,沒有人會願意帶著這傢伙一同前進。

朗風。

黑莓腦中浮現了朗風的臉。在朗風死後的好幾天,黑莓只要想起朗風都會忍不住泛淚。曾經愛過的男人、曾經尊敬過的男人再也不會回來了,一想到這裡就讓她感傷。雖然不像過去那樣一想到就悲傷的無法自拔,但依舊令她心痛得要命。

朗風是個了不起的人。他懷抱著捨己救人的高尚情節,為了眾人的夢想與希望自願扛起所有的責任。他說自己想做正確的事,所以在每一次的抉擇中都盡量找出一條相對正確的方向,這種公正大愛的精神讓黑莓覺得非常了不起。

但是除了白子。

只有白子的存在令黑莓感到疑惑。她感覺自己或許是帶了偏見,但是白子卻老是給他一種格格不入的錯覺。明明是朗風帶大的、明明他也做了很多正確的選擇,明明他幾乎像朗風一樣無法挑剔,但是黑莓卻總覺得白子與她之間存在某種疏離感。

是因為自己下意識的將朗風投射在對方身上嗎?黑莓不知道。她對白子有近乎潔癖的挑剔,但是一方面自己又對這件事感到不好意思。

以剛剛的地圖來說,那個是存在於前幾代人的記憶之中了,現在的他們根本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如果說就連口耳相傳的他們都不知道,那麼呆在小房間中、所知所學只有朗風教導的這短短十幾年的白子就更不可能知道。

他們希望他能利用這地圖帶領他們前進是不可能的,是天方夜譚。黑莓了解這是強人所難,但是她就是忍不住質疑對方。

黑莓一邊有些愧疚地想一邊趕路,時間不知不覺就到了傍晚。今天算是很幸運的一天,他們找到了為數可觀的必需品、也沒有遇到任何怪物與軍隊。眾人魚貫地走進一棟倒塌的建築物裡,它的四面牆都失去了防護的作用,除了勉強遮風以外幾乎沒有其他幫助。

白子想:『我們應該留在方才那個小鎮中的。』

但是一來是現在再走回去的話顯得有些白費功夫,畢竟他們已經離那個小鎮有一段距離。二來是,他們需要的是更快到達牆邊,花太多時間停留在一個鎮子實在不是什麼好選擇。

白子再次思考了一下,覺得自己剛剛的想法並不是甚麼好主意。

「今天就在這裡休息吧。」他最後決定道,一邊指揮著眾人將木刺插在營地周圍,自己則選了一個地方開始生火。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白子抬頭看了看天空。透明的玻璃罩外頭是漆黑如墨的夜與零散的星星,白子並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看著那一個一個發著微弱光芒的小點,心情便不自覺得放鬆下來。

這時黑莓坐到了他的對面。火光劈啪的映在黑莓的臉上,女子沉默的攪著手中的罐頭食品,最後終於鼓起勇氣的對白子說:「……早上的事情……」

「哪一件?」

「就只有這麼一件。」黑莓為了掩飾自己的害羞而皺起了眉,「你真的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我不太會猜他人話裡的意思。」

「好吧,這還挺讓人尷尬的。」黑莓看著被自己攪爛的罐頭食品感到一陣噁心。道歉總是讓人羞恥,她更加用力的皺眉,整張臉都跟著扭曲了。

「我是指地圖的事。我們大家都看不懂,卻指望著你能了解裡頭的內容……我甚至還將地圖被風吹走這件事怪在你身上。」黑莓頓了一下,「……我當時有些急了。畢竟一想到那張地圖能帶我們更快找到牆,我就興奮的不行……但是事實上那東西根本一點用都沒有,因為我們沒有人知道要怎麼用。」

或許被風吹走才是正確的。黑莓最後說。她模仿著朗風的口氣,好像這樣做能讓自己舒服一點。

白子看著她,所有的解釋與想法在最後一刻化成承諾。他開口:「就算沒有那個東西,我們依舊會找到牆的。」

「……是啊。就算沒有那個,我們也已經走了大半條路的。」黑莓扯出一個小小的微笑。她挖了一勺尚未被絞爛的豆子,然後放進白子的罐頭裡當作道歉:「……同時,我想也該為自己對你的態度道歉。」

「為甚麼?你對我很好。」

「……你真是……這豈不是讓我更不好意思了嗎……」

言歸和好的隔天,一行人繼續趕路。但是不同於前幾天的好運,今天的他們可以說是前途多難。

白子將刀子從腦袋中拔出來,緊接著再度捅進一旁的怪物脖子中。他們這次實在是太不湊巧了,白子想,是他的決策與時機出了問題。

或許是昨天他們拼命的趕路,也或許是兩邊的距離本來就沒有很遠。總之,和昨天的小鎮相隔不遠的地方又出現了另一個鎮子。

鎮子代表著物資,他們越快發現小鎮,就表示他們的物資能得到補充。有了豐腴的物資,他們抵達高牆的時間就越快。

白子大致的檢查了這個城鎮後發現比昨天的小鎮還大上一倍,若以效率來看的話,分開探索比較合理。他將想法說出口,眾人很快的就分成兩組去探索了。

「嘿!你們看,我找到這個!」紫藤揮動著手中的東西,將眾人的目光吸引了過來。她手中的是天使形狀的撥放器,當然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麼,只是對這個有著翅膀外表的人感到疑惑。

「為甚麼他的背會有這個東西?這是舊時代的機器嗎?」黑莓不解的問,但是沒人能回答她。

拿著撥放器的女子將機器翻來覆去最後在底部找到了一個開關。黑莓本來想要對方不要輕舉妄動,但紫藤卻比她快一步的按下按鈕,只聽見機器奇蹟似的發出了沙沙聲,隨即便傳出了模糊沙啞的音樂。

「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但有過類似經驗的白子很快的鎮定了下來。

「等等。」他說,一邊安撫著眾人的情緒:「我之前有見過類似的東西,她貌似只會發出聲音而已,並沒有傷害性。」

「但是……聲音是從哪裡來的呢?」紫藤研究了一會兒,除了知道將裡頭的圓形薄片拿出來就無法發出聲音外,其他的一無所知。不過就算如此,她還是為自己找到了一件有趣的東西感到喜悅。從機器中傳來的聲音就像是從某個遙遠的樂園傳來似的,無慮的歌唱著愛情與冰淇淋。

這是他們無法想像的世界,等待著他們的只有沉重的現實。

陶醉在歌聲中的紫藤沒有按下暫停,而是決定一邊播放一邊前進。其他人並沒有阻止他,或許也是被這歌聲與裡頭的幻想給吸引了也說不一定。

正當他們這邊剛找的差不多時,就見到有個孩子從另一頭跑過來。

兩邊人馬分得有些遠,但不至於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看著氣喘吁吁又驚慌失措的孩子,意識到狀況不對的眾人變得嚴肅。紫藤立刻按下了撥放器的開關,聲音戛然而止,給人一種急促的錯覺。

而白子這時才聽見遠方的嘶吼與驚叫聲。

『糟了!』白子想:『我也只顧著聽那台機器發出的聲音,忘記了應該注意的事!』

沒在第一時間聽見怪物的聲音是一大失策,但是現在不是檢討自己的時候了!白子很快的抽出刀子,當機立斷的往另一隊的方向衝去。

當他們抵達時,另一隊人馬已經抵禦了好一陣子,但似乎效果甚微。黑莓粗略的掃過去,差不多只剩下一半的人了,這殘酷的事實令她悲傷又憤怒的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他們很快的加入戰局試圖挽回劣勢。白子將刀插進怪物的腦門讓自己冷靜下來,感覺一切都搞砸了。朗風在的時候從沒發生過這種事,照理來說自己扮演了朗風就應該做到十全十美,但現在卻發生了嚴重的錯誤,這令他對自己感到失望。

白子用力的砍斷怪物的脖子後一個轉身將刀刺進怪物的眼睛裡,怪物吼叫著,而白子只是毫不憐惜的抽出刀子割斷對方頸動脈。他快速的砍殺著怪物,招式越發狠戾,就像是要發洩自己的錯誤所帶來的情緒般瘋狂的斬殺著。綠色的血就像雨一樣濺滿他全身,怪物那宛如腐敗的氣味充斥著他的鼻腔,但白子一點也不在意。

他不斷的重複著砍殺,原本要砍好幾下的脖頸在他的努力下只要一刀就能分成兩段,白子看著自己的傑作,居然不合時宜的感到了愉快。

『血的臭味、斬殺的觸感。這令人欲罷不能的感覺,就好像、就好像是──』

『刻劃在靈魂裡頭的本能一般──』

「白子!」黑莓的聲音突然刺了過來,令白子得以回過神躲過怪物的偷襲。

他反手殺死對方後對自己瞬間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議,若不是黑莓的聲音,他差點就要沉靜在殺戮的快感中了。

為了不再有這種錯誤的想法,白子將注意力全部放在救助他人身上。他踩過怪物的屍體跳到另一個人身邊,救下了那個被包圍的孩子後,又趕去拯救另一個體力不支的隊友。

「白子!我們得想辦法撤退!」木英的聲音越過戰場傳進耳中,白子看了一眼,對方也正艱難的抵擋著怪物的攻擊。

木英的話沒錯,現在撤退才是正確的選擇。他們這次的時機不對,怪物取得了先機,在這樣下去他們會全軍覆沒的!

朗風曾告訴他,若是沒有勝算就應該找時機逃走。但是不管殺了多少隻怪物,他們都像是不曾減少似的前仆後繼。怪物將他們團團圍住,這讓白子根本找不到適合的時機逃走。然而眾人卻依舊呼喚他的名字,期待他能像朗風一樣帶他們離開這個困境。

此起彼落的哀嚎與懇求交疊在一塊,敲得白子焦慮不堪。於此同時朗風的教誨也不停的在干擾他,不斷的提醒他失敗與錯誤不是身為領導該擁有的,既然他接下了領袖的位子,那就必須如朗風一樣做到完美才行。朗風不會說這是不可能的、不會做眾人失望的事,所以就算是賠上性命也得找出一線生機。

但問題是眼前的狀況不要說是離開,就連活下去都很困難。誰能保證他犧牲了自己,其他人就真的能得出去呢?

白子因為壓力與疲憊而流下了汗水,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好。於此同時,黑莓發現對方似乎思考的太認真了一點,完全沒發現有一隻怪物正朝他撲過去。

「白子!」她大聲呼喊著想抓回對方的注意,但是眾人此起彼落的要求與哀鳴蓋過了她的聲音。

黑莓心中既煩躁又焦急,她認為大家都搞錯了重點。他們現在該做的可不是一昧的要求白子,而是該想辦法抵抗這些怪物才對!這些自我中心的要求只是令白子也跟著迷失方向,如果搞錯了先後順序只會使他們死傷慘重,他們不該讓白子在這個時間點上分心的!

「白子!!!」眼見怪物就要咬到對方,黑莓再次大叫。這次終於成功拉回了對方游離的思緒,但怪物也在同一時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白子撲倒在地。

怪物張著嘴,一口鋒利的牙齒上還殘留人血的腥臭味。白子的武器在被撲倒的瞬間就脫離了手,意識到自己除了將手臂擋在眼前外甚麼也做不到,白子的腦中不禁浮現出了放棄兩個字。

而就在此時,有什麼東西劈開了風,捲起了凌厲朝著這裡氣勢如虹的飛奔過來!

風聲衝進了白子的耳中,極為蠻橫地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他與眾人一同看去,遠遠的有一道紅光宛若流星般的墜來,就像是飛濺的血、又像是燃燒的箭,白子感受到了某種急迫,這種感覺居然比近在眼前的怪物還令他感到強烈。

將白子撲倒在地的怪物並不打算在乎那份異狀,他只好奇:為甚麼就要咬下眼前的人的手臂了,但自己的視線有些失重?

怪物發出了一聲困惑的獸鳴,唯一回應他的卻是血液噴湧而出的聲音。

白子看著眼前的怪物被某種外力切割,頭顱就像是另一個物件般的飛了出去。機械的運轉聲闖入他的耳中,還未回過神的白子腦海中浮現出的第一件事是方才的紅光。

他想起了某個紅髮的男人。

彷彿是為了回應這份想法般,虹以勢如破竹的狀態衝進了戰場。伴隨著一臉不正常的狂喜,他身上的機械也發出了轟鳴,好似在為這場戰役獻上勝利的讚美歌。他一腳踢飛了站在白子面前的怪物,那隻怪物的頭早就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只剩下脖子的切面還噴湧著綠色的血液。

虹將怪物的屍體當成是某種劣質推進器,直接滑進了戰場中心。機械發出恰到好處的輕響,虹的雙手便彈出了兩把刀刃。刀身上還沾著怪物的血,但一點也不影響它們的鋒利度。

意識到虹才是最威脅他們的人,所有的怪物都放開了手中抓著或是與之對峙的人,一起往虹的方向衝去。他們發出了威嚇的吼叫,但是虹卻一點也不在乎,他無懼的朝怪物們殺去,斬下一個又一個的頭顱。怪物們拿他沒辦法,轉而瞄準他的腳想讓他失去平衡,卻只見虹的雙腳立刻變成某種尖銳的利刃,一個掃腿就使想攻擊他的怪物們血流如注。

接著便看見虹快速的在其中穿梭,不一會兒就解決掉了所有怪物。這種戰力在白子等人的眼裡簡直是不可思議,他們呆站在原地,除了看著虹斬殺那些令他們陷入苦戰的怪物外,竟一時無法有其他動作。

一直等到虹砍下最後一隻怪物的頭,白子等人才意識到虹的出現意味著實驗室的人離他們非常近。

眾人原本是打算立刻逃跑的,然而飛奔過來的軍隊卻早已將他們團團圍住。成為困獸的他們驚懼地緊抓在一塊,手上握的刀子彷彿只要有誰在靠近一步就會拿起來自刎。

「白子。」黑莓站在白子的身邊,將其中一隻手握著的武器遞給對方。她小聲的暗示白子,自己已經做好了與之衝突的打算。

白子朝她點點頭,接著轉回去看圍著他們的軍隊。雖然舉著槍但還未有任何的舉動,僅僅只是站在那裏彷彿在等待什麼。他們的影子被陽光拉的老長,看上去竟有些逼迫的意味。

有個孩子因為受不了這緊張的氣氛而哭了出來,母親死死的摀住了她的嘴,女孩的哭聲阻隔在溫熱的掌下變得模糊而失真,在白子等人聽來有股危險的味道。

白子忍不住嚥了口口水。

接著,就在這僵持的氣氛中,有人說話了。

「所有人都冷靜一下!我們並沒有要跟你們打的意思──」軍隊首領向前站了一步,他整理了一下措辭想要說些什麼軟化白子等人的態度,然而虹卻不合時宜的打斷了他。

紅髮男子原本正看著怪物的屍體發呆,在軍隊首領開口後才慢悠悠的轉過頭。白子那特殊的髮色就算在人群中也是非常的顯眼,虹立刻就認出對方是自己的公主。

「白子!」他幾乎是狂喜的衝向了對方,根本沒注意自己打斷了或許是很重要的發言。

白子將所有的專注力都放在了軍隊身上,全神貫注的想著該如何脫逃、要不要先聽完他們的話後再決定。虹的大喊令白子嚇了一大跳,還未反應過來就發覺自己的視線偏移,衝擊令他無法站穩。等回過神來,對方已經將他撲倒在地了。

「你──」你在做什麼!?白子想推開他,但是虹的力氣比想像的還大,他一時居然無法掙脫。白子無法理解,為甚麼虹會衝上來與自己表現得這麼親密?難道他不知道他們是敵對的嗎?若是被看到他對自己是如此的親近,大家會怎麼想?

他還正在思考,虹就睜著美麗的瞳色望了過來。

「公主!」虹無視周遭所有人笑得一臉燦爛,「我們又見面了!」

黑莓一臉狐疑的看了過來,「……『又』?」

不只是黑莓,白子方的人與軍隊的人都看著白子與虹。他們沉默卻明顯的注意著,彷彿是一種質問,令白子感到壓力。

「這傢伙是最早逃出來時朗風應該要殺死的那個孩子。」白子只能這樣介紹。他盡量說得與對方保持距離。畢竟他們是屬於敵對的團體,若是讓人覺得自己與對方的關係很好,那麼他在團體中的凝聚力與信任會降低的。

如果是朗風的話就會這麼做。白子接替了朗風的位子成了領導者,那就必須像朗風一樣為了團體著想、將團體擺在第一位。

這麼想著,白子推開了虹並往眾人的方向退了一步。

雙方互相瞪視著,彼此都拉了一條界線分成了群體,除了虹一個人站在兩隊中間毫不在乎。他看著白子,眼裡只有他一個人的存在。

虹的目光令白子不自在,但同時又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他警戒著虹、敵視著身為敵人的對方,但同時又被對方給吸引。虹將他當成了很重要的存在,這令白子無意識地感到喜悅,然而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對應。

在他猶豫的當下,黑莓也悄聲的問道:「你說他是當時的少年?」

得到白子的肯定後,女人一臉不可置信:「不可能!朗風當時一槍射中他的脖子,那可是致命傷!」

「我知道。但是他的脖子有動過手術,朗風剛好打在他剛埋的鐵片上。」

這實在是太瘋狂了。

黑莓用力的擰著眉。她不知道自己是對對方居然願意將自己改造成這副模樣感到吃驚,還是對對方居然會為實驗室付出那麼多感到不可思議,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兩種都不正常。一般人是不會做到這種地步的,這傢伙是個瘋子。

身懷信念的人可以講道理,忠誠的人是難以改變的死腦筋,但是瘋子……就是瘋子,無法改變也無法理解。既然這樣,面對他們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靠近,也不要跟對方有任何關連。

黑莓這麼想著,對虹的警戒心更重了。

「你在做什麼!虹,不是說過別那麼靠近那傢伙嗎!」方才被打斷的軍隊首領對站在白子面前的虹大吼。槍枝危險的指著他,但虹卻一點也沒將警告放在心上,反而想更加靠近白子。

他向前踏了一步,但是白子卻再次後退。

虹之前以為他是沒認出自己,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他感到不解,好不容易與對方相遇了,這不是值得高興的事嗎?

「為甚麼公主要躲著我呢?」虹不了解,所以他直接問了。

面對這淺顯易懂的問題,白子在覺得對方無知之前,反而覺得對方式明知故問。他不知道虹想做什麼,對方公主公主的叫著讓他覺得既困惑又羞恥,眾人也對這個稱呼感到好奇,視線令他不舒服。

「我說了我不是公主,不要這樣叫我!」白子說:「看就知道了吧,你是實驗室的人,跟我們是對立的。為了不被你們再次抓回去,我們得盡量避開你們啊!」

「不是那樣的──」軍隊首領想插話,但是白子等人並不相信他的話。他們並沒有想聽完他的辯解、抑或是安撫,對方手上的槍還對著他們,任何有腦袋的人都知道槍是用來做什麼的,沒有人會相信拿著槍指著自己的敵人。

虹看了看軍隊,又看了看白子等人。他思考了一下白子方才的那句話後得出了一個結論,因此興奮的說:「那這樣吧!我加入你們這樣我們就是同伴了吧?」

他的話一出,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你在說什麼啊!別開玩笑了!」黑莓是第一個出聲反駁的,她沒想到對方會瘋成這副德性,聲音也跟著拔高了起來:「你是屬於實驗室的人!是要將我們抓回去的敵人!我們怎麼可能讓敵人跟著我們一起移動!」

「沒錯!」

「如果他趁著我們鬆懈時把我們抓回去就完蛋了!」

「實驗室的人是不能信任的!」

黑莓說出了大家所擔心的事。因此當她的尾音剛落,群眾也此起彼落的附和。他們的聲音與手上的武器同樣尖銳,令人有一種即將實體化衝破軍隊的錯覺。

「別鬧了,虹!」同樣覺得莫名其妙的還有實驗室一方,其中一個人大聲的斥責虹那亂七八糟的計畫,「你忘記我們的目的了嗎!結果你反而還倒戈了是什麼意思!?你沒腦子嗎!」

他看上去就要破口大罵了,但是軍隊的首領阻止了他。首領對虹說:「虹!別忘記博士他們對我們說的話!你是知道的吧?我們得快點將他們帶回去!」

然而不管是軍隊的勸說還是黑莓等人極具壓迫的聲浪,虹卻彷彿沒被影響到似的依舊微笑著。他根本不在乎別人說什麼,白子就正在他眼前,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嗎?

「嘻嘻嘻。」他狀似害羞的笑,「我加入你們。這樣我就能和公主你在一起了。」

軍隊首領見狀,一臉習慣地對身邊的人說:「沒用的,這瘋子根本聽不進其他人的話,跟他講道理只是浪費時間。別理他,我們做好我們的事就行了。」

說著,他便下達了命令:「先將他們所有人都抓起來!至於中間那個白髮的,傷到他也沒關係,只要是活的就好了。」

「咦?」白子在緊張的同時感到了疑惑,如果說想將他們全部的人都抓回去那就一口氣將他們打至半殘就好了,但是從對方的語氣聽來,似乎只有自己是受到特殊對待的。

白子感到不解,不太清楚是否是因為自己是團體中的隊長,所以需要特別注意還是別的原因。他想起了在實驗室時只有自己是待在小房間中與眾人隔離,不禁懷疑是不是實驗室早已在自己身上做了什麼,但是如果自己是他們的實驗品,應該會更加小心對待自己,而不是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好才對。

『……不清楚。完全不清楚實驗是想做什麼。』白子在軍隊的人朝自己逼近時擺好架式,同時腦中還一面地想著:『雖然不清楚,但是絕不能在被抓回去。』

那個純白的小房間中一無所有,而自己也早已習慣外頭的世界了。若是再回到那個房間的話,自己絕對會受不了的。

他這麼想著,正想與眾人一起衝上去反抗軍隊時,對方首領的腦子卻宛若扭開的瓶蓋直直的朝天空飛了出去。鮮紅的血從脖子的斷裂處噴湧而出,接著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下,整個人就如消氣的皮球般軟軟的倒了下去。

虹不知何時站到了那裏,刀子上的血乖巧的滴落,在此刻居然刺耳的嚇人。

他冷靜而輕聲的轉過身,說:「你們想對公主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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