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3.這是個有關初戀的童話

      時間回到多年前,兩人相識的那一天。

      八月下旬,夏天已經過去大半,但南國的天氣依然熱得令人難以忍受,即便坐在車裡,蘇瑀辰也能感受到遠方景色鼓燥的晃動。

      ——煩躁,一如他當時的心情。

      那年從事研究工作的父親收到南部一所知名大學的邀請,駐校進行一項可望衝擊獎項的化學研究。戀家的他捨不得與家人分開,但又不想放棄這難得的機會,遂決定舉家搬來這座步調悠緩的城市。

      隨著車子駛下高速公路進到車水馬龍的市區再抵達目的地,蘇瑀辰也跟著下了車,不出所料地,沸騰的暑氣撲面而來,而這更加重了他的不快。

      於是在鼓噪連連的蟬鳴聲中,他再次問道:

      「到底為什麼要搬家嘛。」

      來給他們接風的舅舅江子珵恰好聽到這句話。

      看著正委屈地癟著嘴的小外甥,江子珵有些好笑地說:「辰辰這是怎麼了?好像不是很喜歡這裡。」

      「車上就一直吵著要回台北,不想搬來台南。」蘇母將粟色的鬢髮往耳後一捋,語氣間隱約透露出無奈地對蘇瑀辰說:「別鬧脾氣了,不是都跟你說了嗎?工作關係必須要搬家,爸爸媽媽也沒辦法呀。」

      蘇瑀辰聞言垮下臉,奶聲奶氣地問:「那你們不會換工作呀?」

      聽著蘇瑀辰天真的話語,江子珵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蘇母則有些哭笑不得地道:「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工作不可能說換就換。」

      「今天要麻煩你了,子珵。」蘇父稍微苦笑了下,「他被我們寵壞了,可能不是很好帶。」

      搬家公司已經來過一趟,並將成堆的箱子擺放在已經裝修過的家中,再加上前任屋主留下的長滿雜草的院子,這對夫婦接下來有得忙,無法分神照顧孩子。也因此江子珵臨危受命,即將擔任小孩的一日保姆。

      「姐夫別客氣,反正我大學就在附近,來回用不著多少時間,再說我也很喜歡辰辰。」江子珵說著蹲下來,珀色的眸子泛起溫潤的笑意:「舅舅先帶你去其他地方玩好不好?」

      蘇母也彎下腰,哄道:「辰辰你好好跟著舅舅,爸爸跟媽媽要整理新家,晚點再去接你。」

      蘇瑀辰沒回答。

      蘇母眉心微蹙,略有些嚴厲地再次問道:「知道了嗎?」

      蘇瑀辰這才說:「知道了──」但尾音拖長,顯然回答得不情不願,並且說完眼睛委屈地泛起淚珠,甚至還抽了抽鼻子,似乎就要哭出來。

      蘇母十分無奈,覺得腦袋隱隱發疼。

      「突然搬家,辰辰應該心情很不好吧?」江子珵卻不以為意,反而微微一笑道:「這樣吧,我給他找個玩伴轉移一下心情。我大學室友以華剛好有個表弟,沒記錯年齡跟辰辰差不多。」

     

      於是不多時,謝奕帆就被表哥程以華帶到了附近的一所公園中。公園裡的蝴蝶木開滿了藍色的花朵,在微風吹拂下枝梢搖曳,給酷暑平添了幾分涼意。

      謝奕帆坐在鞦韆上,盪呀盪的,沒多久就看到表哥的室友江子珵抱著一個小孩走過來。

      小孩看起來很小,髮色稍淺,有些偏黃,一雙白嫩嫩的小胳膊輕輕搭著江子珵的脖頸,似乎才剛哭過,初生小鹿般的眼睛有些泛紅,小鼻子也一抽一抽地。

      「子珵哥?」看到年齡相若的小孩,謝奕帆好奇地問:「這是誰呀?」

      「這是我外甥辰辰,要拜託你多照顧囉。」江子珵親切地介紹道。

      說著又半哄似地對懷中的孩子道:「辰辰來,這是以華哥哥跟帆帆,跟他們打招呼。」

      「我跟你不是同輩嗎?怎麼也該讓他喊我叔叔吧?」聽著江子珵的介紹詞,程以華有些無語。

      「說的也是,那重來一次,辰辰來,喊叔叔。」

      然而蘇瑀辰卻癟了癟嘴,不合作地別過頭:「不要。」

      任性的話,因為軟綿綿有悶悶的語氣,顯得可憐巴巴。

      「真不給面子。」江子珵有些無奈又想笑,把小孩放到地上後,對著他們解釋道:「辰辰平常不這樣的,只是剛搬來這裡,大概很想念故鄉,在鬧脾氣呢。」

      程以華自然不介意,謝奕帆則歪了歪頭,對比自己矮了一顆頭的小孩主動搭訕道:「你叫辰辰嗎?今年幾歲了?上幼稚園了嗎?是女生嗎?」

      江子珵忍不住輕笑出聲。

      蘇瑀辰臉色紅了黑黑了紅,五彩交錯好一會兒,差點沒掉頭走人。

      「辰辰是男生喔,年紀跟你一樣。」江子珵替他回答。

      「咦?可是辰辰長得很好看欸。」

      「帆帆不也長得很好看嗎?」江子珵抿嘴微笑。

      「是嗎?」謝奕帆轉了轉眼睛,又對蘇瑀辰說:「我叫謝奕帆,你呢?你叫什麼名子?」

      蘇瑀辰哼了一聲:「我幹嘛告訴你?」

      江子珵見狀只好推了推外甥:「辰辰別這樣,要好好跟人家相處。」

      「誰要跟他好好相處呀。」蘇瑀辰有些嫌棄地看了謝奕帆一眼,語帶不屑。

      這是被討厭了嗎?謝奕帆眨了眨眼睛。

      江子珵拿這個被寵壞的小外甥沒輒,只好對謝奕帆歉意一笑。

      謝奕帆對蘇瑀辰的不友善毫不介意,反倒覺得對方癟嘴的樣子很可愛。

      「別這樣,我們一起玩嘛。你看這裡有鞦韆、有溜滑梯,還可以去那邊堆沙堡,你喜歡哪一個?」謝奕帆的笑意明亮,眼睛裡彷彿有光在躍動著。

      或許是笑容打動了蘇瑀辰,也或許蘇瑀辰終究還是個孩子,他的表情終於有些鬆動。

      謝奕帆再接再厲道:「玩完後我們還可以一塊去隔壁的咖啡店,那裏有蛋糕和奶茶喔。」

      看著謝奕帆臉上燦爛的笑容,再想了想奶茶甜甜的味道,蘇瑀辰抿了抿嘴,小小的內心在一陣天人交戰之後,心內的天秤終於沒骨氣地失衡,但他的面上卻仍裝作勉為其難的樣子。

      「……那好吧,就只玩一會哦。」

      兩週後,一所私立小學內。

      開學已經幾天了,從小就人緣極佳的謝奕帆早已將班上的同學認識大半。此時下課期間,不少同學正以他為中心聚在一塊聊天。

      而當他們聊昨天卡通的情節聊得正起勁時,班導黃老師領著一個小孩進到教室中。

      「大家都先回到座位上,給大家介紹一個新同學。」隨著黃老師的話音,大家的視線也跟著落到黃老師身邊的小孩身上。

      沒想到一看,便是目不轉睛。

      小孩長得甜美可愛,小臉帶著點嬰兒肥,皮膚也像牛奶一般看起來軟軟滑滑。唯一可惜的是這個小孩始終垂著長長的睫毛,看也不看大家。

      還沒回到座位的謝奕帆有些驚訝地喊道:「辰辰?」

      聽到熟悉的聲音,小孩愣了一下,終於抬起睫毛,露出晶瑩清澈的雙眼。

      「怎麼又是你?」蘇瑀辰皺了皺小臉,然而那段嫌棄的話語卻因為軟綿綿的聲音,聽起來反而像是在撒嬌。

      「小班長認識瑀辰嗎?」黃老師有些詫異。

      謝奕帆點點頭:「我跟辰辰是朋友呀。」

      聽到這樣的說法,蘇瑀辰只是癟著嘴,沒有附和但也沒有反駁。

      「這樣正好。」黃老師抬了抬耳上的眼鏡腳,跟大家介紹道:「各位同學,這位是蘇瑀辰,從今天開始就要和我們一起上課了,大家要好好相處.......來來來,瑀辰你先到那邊的空位坐下,小班長你跟同學換個位置,幫老師照顧下新同學。」

      「好!」謝奕帆拎著書包,樂不可支地換到了蘇瑀辰旁邊的座位:「辰辰,我們同班,好巧呀。」

      蘇瑀辰沒搭理他,只是雙手托著腮,一臉悶悶不樂盯著桌面。

      上課鈴剛好在這時候響了,講臺上的黃老師攤開手上的講義:「上課時間到了,讓我們翻開課本第28頁……」

      語落,黃老師才想到新同學沒有課本,正想提醒謝奕帆時,他已經主動將課本擺到桌子中央,一點也不介意蘇瑀辰方才的冷淡。

      蘇瑀辰眨了眨眼,猶疑了一會兒後把自己的小腦袋往八歲的謝奕帆旁邊湊,兩人都快挨在一塊了。

      這麼近的距離下,清香的氣息逐漸濃鬱,取代了本來的空氣,謝奕帆微微側頭,剛好看到蘇瑀辰在窗外晨光映照下好似有光點跳躍的睫毛。

      不同於一閃即逝的其他回憶,這一幕是停駐的,畫面在夢裡凝固,時間與空間定格,只有謝奕帆的心跳聲愈來愈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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