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2024大賞決選入圍名單,正式公布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一、上

      傍晚六點,傅奎恩一出醫院大門,就被一名女子以誇張的姿勢熊抱住,對方哭哭啼啼、嚶嚶咽咽,眼睛的淚花如水龍頭般,嘩啦嘩啦地傾瀉,引來四周人的側目及私議。

      把這一幕盡收眼底的于采擷,此刻正坐在對街的轎車上,失笑碎唸憨厚老實的傅醫師。

      「那個白癡,把人架開不就好了嗎?一味地裝紳士,對方只會變本加厲啦!」于采擷趴在方向盤上,繼續笑個沒完。半晌才覺得再不去營救,傅奎恩可能會被女人強推上一旁排班的計程車,然後揚長而去。

      思至此,她不顧車子還違停在紅線上,趁著一波行人號誌轉小綠人,下車朝離譜的八點檔現場走去。

      「嗚嗚嗚……你怎麼可以現在拋棄我,今天就是我生日,你什麼時候不甩我,偏偏要在昨天──」

      「小姐,這裡是醫院,不是精神病院,這樣子很難看妳知道嗎?」于采擷一個movement,把人從傅奎恩的身上拉離。

      理智斷線的女人跟殺紅眼的犯人,就某種程度而言,大概是差不多的情緒波動。只見她瞪大眼,一臉自己的男人被小三搶走的表情,接著不分青紅皂白,一把攫住于采擷的頭髮,爆喊:「是妳!一定是妳這個賤女人去挑撥離間,我今天不教訓妳這隻狐狸精,我就不姓楚!」

      霎時,醫院門前的車道上一陣鬼哭神號,然後上演兩個女人的全武行。

      被人揪著頭髮已經夠羞辱了,那名小姐甚至舉起手上不知道貼了多少水鑽的晚宴包,失控地朝她臉上狂砸,搞得本來不想還手的于采擷,出腳勾住她的足踝,讓她跌得狗吃屎。

      「真的是歹年冬搞蕭郎,你不是在醫院工作,為什麼總是交到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患者啊?」于采擷抹去從嘴角滲出地血痕,忍不住向趕來探視自己傷口的傅奎恩抱怨。

      「她不是我女友。」傅奎恩冷靜地從公事包掏出手帕,替她稍微擦拭。

      「她不是你女友?那上演這齣女鬼復仇記是幹──喂!妳敢拿包砸奎恩,信不信我立刻報警讓妳吃牢飯!」眼見那名小姐重拾硬殼晚宴包,正要出手往傅奎恩後腦打,于采擷即時斥喝對方,止住她的暴行。

      「嗚嗚嗚……我都被她弄成這副狼狽,你還要包庇她嗎……嗚嗚,你怎麼可以這樣心狠──」

      耳聞這段無憑的控訴,被傅奎恩護在身側的于采擷,白眼簡直要翻到尾椎骨。

      「欸,我認識你這麼多年,應該沒記錯你的科別吧?還是其實……你最近轉調精神科?」

      于采擷這種半正經半玩笑的語氣,才真正激起傅奎恩內心的無奈。他捏捏鼻樑,兀自嘆了口長氣,最後朝那名披頭散髮、直指自己是負心漢的女人說:「楚小姐,關於您引產的事,我並沒有違約。當天切結書是您親手簽的,至於事後您的同居人如何責怪,弄得您現在生不如死,都不是我傅奎恩的責任,況且──」

      他順手將猛翻白眼的于采擷攬入懷中,神情一轉陰冷:「您讓我的妻子受到驚嚇,已嚴重侵犯我的私生活,所以之前到診間大鬧的事,看來我是很難忍氣吞聲了。」

      女人見傅奎恩親暱地擁護于采擷,下唇幾乎快被上齒咬出血來,下一秒,她失控地撲了上去,張牙舞爪的模樣讓于采擷驚呆了。不過對方並沒有得逞,因為候在一旁的守衛,從傅奎恩的字句中聽出端睨,立即衝出來將人抓住。

      「呀啊啊啊──放手,給我放手,你不得好死!你會不得好死!」

      潑婦罵街的咒言響徹雲霄,現場數十位民眾本來還在斜眼看好戲,見到這種崩壞場景紛紛走避。

      「你真的沒有始亂終棄吧?這女的感覺像是被你玩過,然後──」

      「于采擷,在妳眼裡我是那種人渣嗎?」

      傅奎恩鬆放懷裡的于采擷,有些不悅地別過臉。

      若是以往,她才不吃他生悶氣的這套,可今日的傅奎恩臉色蒼白如薄紙,讓于采擷不敢再調侃下去。她尷笑兩聲,牽起那雙垂在大腿旁的掌。

      「不要生氣嘛,生氣會老,老了會死。不過我還是要澄清一下,你要拒絕女人可以,別老用我是你女朋友、是你老婆當藉口,這樣搞得我很沒行情,感覺很掉價……」

      「嫁給我不就好了。」

      這什麼邏輯?于采擷一聽,下巴差點掉下來。

      「這位先生,敢情您忘了我們是姊弟?」傅奎恩手掌的熱氣漸漸傳至她的掌心,于采擷下意識瞥了眼兩人交疊的手,赫然察覺他胡言亂語的主因。

      「我們沒有血緣關係。」

      「唉,你還記得我幫你追唐絮喬,最後卻敗在你自己手上的那件事嗎……」她幫他寫情書、幫他約馬子,結果正式告白的那天,這傢伙卻因為發高燒,說話顛三倒四,被唐絮喬甩了一巴掌,從此拒他於千里之外。

      傅奎恩蹙起濃眉一臉困惑,不明白于采擷想表達什麼。

      「發燒的時候最好不要亂說話,尤其是向女人告白,你都已經受過一次慘痛教訓了,怎麼還學不乖?」見原本走遠的看戲民眾又回籠了,于采擷乾脆將人帶到外邊的人行道,等待號誌小紅人轉綠。

      傅奎恩垂視被她牽著的手,努力忖度可以讓于采擷一口答應的話,只是思來忖去,吐出來的字句仍與當年一樣,毫無長進。

      「這不是告白,是求婚。」

      此言一出,于采擷瞬間死魚眼貌。

      「我還在懷疑你這種黃金單身漢為何交不到女友,現在真相大白了,哪有人連『請跟我交往』都沒講,劈頭就跳『我要跟妳結婚』,這不管是誰都會被嚇跑吧!」紅燈轉綠,她拉著呆頭鵝踏上斑馬線,朝停放在路邊閃著黃燈的轎車走去。

      傅奎恩邊走邊看著于采擷一頭搖曳的長髮,最後喃喃照著她的要求複誦:「請跟我交往。」

      「傅奎恩,我再說一次。我是你姊,你是我弟,我們之間不可能。」

      「但我們沒有血緣關係。」

      話又繞了回來,于采擷真的無語問蒼天了。

      一到對街,她立刻把人塞進副駕駛座,自己則鑽進駕駛那方,關上車門、扣好安全帶,動作一氣呵成。

      「你真的燒得不輕。」于采擷不想陪他繼續鬼打牆,決定快速驅車到他家,把人丟到床上,讓他去找周公懺悔。

      「我很清醒。」傅奎恩堅決否認自己是因為頭昏才告白。

      「對,不清醒的是我,當醫生娘是多少女人的願望,我卻打死都不願當,聽起來就有病,對吧?」于采擷視線看向前方,打上信號燈,然後重重嘆了口氣:「雖然只有幾十分的路程,你還是先睡一下,到了我會叫你。」

      「……我不想回家。」傅奎恩直盯著她的側顏,接著伸手抹去她嘴角殘留的血漬。

      「都發燒了,除了床以外的地方,我不曉得你還有哪裡可以去。」車子緩緩切入慢車道,平穩地行駛在道路上。

      傅奎恩繫好安全帶後坐正,過了下個路口才徐徐啟口:「妳家也有床。」

      于采擷以為這話題早結束,沒想到他發起燒來死纏爛打,還想一路蹭到她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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