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考試，周承志又是第一名，不錯，繼續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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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老師用著讚賞的眼神看著他的得意門生，然後讓人將試卷發下去，自己也開始講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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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試卷的周承志看著上面漂亮的分數，臉上表情卻是習以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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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鐘聲響起，老師也不拖堂，很快就收拾東西離去。方俊良和彭玉書立刻就來到周承志身邊，笑著拍拍他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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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不錯啊，又是第一名。」方俊良笑瞇瞇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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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大哥，我就不行了，這次大概還是中游。」彭玉書有些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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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倆人和在另一所比較差的高中就讀的蕭和安都是周承志的小弟，從小就跟在他身後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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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都是不愛讀書的人，曾經都是固定的吊車尾，還是國三才突然開始奮發圖強，不過周承志是真的聰明，短時間內就將成績提到最高，而方俊良二人稍差，勉強過了線才和他一起考上這所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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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和安就完全不行了，不管怎麼讀就是無法理解，最後只能勉強考上最差的高中，只放假時才約出來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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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們太笨了。」周承志微微勾唇，眼裡有著明顯的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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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俊良二人早已習慣對方的態度，儘管心中仍有些不適，但礙於對方的脾性，兩人倒是不敢說什麼，只能在一旁乾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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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又隨便聊了會，方俊良才想起了什麼，笑著說：「對了，蕭和安那傢伙說這禮拜出去聚一下，你們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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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小子不是最近都不怎麼出來，怎麼突然又找了？」彭玉書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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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和安最近不知道有什麼毛病，突然變得不愛出門，最後乾脆常常玩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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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說關係很鐵吧，但其實也稱不上是朋友，因此對方不願出來，三人也懶得去探究，最後就接連幾個禮拜都不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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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日子，也有將近一個半月左右沒見面了，突然約出來，三人都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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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呢。」方俊良聳了聳肩，「反正我們也有陣子沒出去嗨了，既然他揪了就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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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又看向周承志問：「大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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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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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雖然從小就玩在一塊，但他們的關係卻有些畸形，儘管彼此的家相距不遠，沒特地約出來也不會主動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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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只要約了，身為小弟的方俊良三人便會主動到周承志家集合，然後再一起出門，卻是他們默認的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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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六一到，身為發起人的蕭和安卻遲遲不見，方俊良和彭玉書雖然有些不滿卻也沒說什麼，大少爺脾氣的周承志卻是直接散發出了低氣壓，明晃晃表示自己的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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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俊良二人哪裡不知道周承志的脾氣，可別以為上了高中稍作收斂了這人就是好惹的，高中以前的周承志那暴戾的可是要人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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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周承志就要爆發，方俊良趕緊推推彭玉書：「快，打電話給蕭和安，看他在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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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的地位周承志最高，接著便是方俊良，彭玉書雖然心裡覺得不滿，卻還是乖乖拿出手機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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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響了一陣也不見有人接通，彭玉書蹙起眉頭，在心裡怒罵了蕭和安幾句，手上卻是老實地再次撥打了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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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響了大約半分鐘後終於有人接起了，彭玉書還來不及開口抱怨，對面就傳來了有些蒼老疲憊的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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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書啊，找我們和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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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玉書瞬間意識到接起電話的是蕭和安的媽媽，將差點爆出的不悅話語硬是吞了回去，才有些尷尬地說：「阿姨，蕭和安呢？他今天約我們出去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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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沒想到對面沉默了一會，隨後爆出了女人痛哭的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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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玉書這才意識到不對，語氣慌張地安撫：「阿姨？阿姨您怎麼了？阿姨您別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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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承志和方俊良本來還不以為意，聞言終於將視線落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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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玉書機伶地按下了擴音，就聽女人用著哭啞的嗓音，故作鎮定卻仍帶著明顯顫音，隱忍又崩潰地說：「小書啊，和安他出了點意外，已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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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似是忍不住了，話筒對面又是一陣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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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承志三人明顯沒料到會聽到這樣的話語，一時都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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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阿姨，您說什麼呢？和安……和安怎麼就……就沒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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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我……這幾天那孩子狀況看著就不對勁，我以為他只是又熬夜打遊戲了，念了他幾句就沒理，怎麼知道……怎麼知道他就這樣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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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玉書嚅囁了一會，還是說不出話來，抬眼茫然地看向周承志和方俊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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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畢竟還是個孩子，一時間面面相覷，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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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筒對面這時傳來了些雜音，女人的哭聲漸遠，接著傳來略帶滄桑的男人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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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書吧？你們三人在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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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玉書呆呆地喊了聲叔叔，輕輕嗯了聲：「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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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小安雖然走的意外，但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也不能做什麼……你們……你們有空就來看看他最後一面，也送送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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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叔叔，我們一會兒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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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玉書掛了電話，和另外二人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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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現在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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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俊良沒有說話，而是看向周承志。後者先是沉默了一會，隨後默默起身率先走了出去，方俊良和彭玉書見狀趕緊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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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到蕭和安家，就見蕭家已經開始操辦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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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要不是今天他們打了電話，恐怕還不知道蕭和安發生這麼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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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三人在大人眼中不過就是個半大的孩子，他們不能也不行開口質問蕭家父母為什麼不告知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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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他們雖然從小一起長大，但要說有多深厚的情誼，也就四家的父母還以為他們的交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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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沉默地為蕭和安上香，並見了他最後一面，辭別了蕭家父母後便很快離去，再次回到了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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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都沒心情出去玩了，但待在一塊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氣氛一時有些沉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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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是彭玉書受不了，乾笑幾聲道：「那什麼，我看今天我就先回去了吧？才剛去給蕭和安那傢伙上香，我們也不好又跑出去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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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俊良沒說什麼，心裡卻是贊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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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承志則依舊一臉的無所謂，聞言也只是施捨般地給了彭玉書一眼，隨後才不置可否地微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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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就先走了。」方俊良朝周承志點了點頭，這才拍拍彭玉書的肩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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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玉書也不再耽誤，趕緊跟在方俊良後頭一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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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要是有旁人在，或多或少就能看出三個半大孩子的恐怖──明明才剛得知多年的熟人去世，心情卻毫無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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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周承志來說，方俊良三人就是招呼即來揮之即去的下人；對方俊良三人來說，周承志是不可違抗的老大，其他則是和自己一樣的狗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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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是養條狗，久了也多少有些感情，這四人卻完全不同，他們對彼此的定義連朋友都稱不上，頂多就是認識久了點的熟人，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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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的關係本就不對等，相處起來自是沒多少真心，三人對蕭和安的逝世雖然意外，卻沒放在心上，當天回去睡了一覺，隔天依舊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似地，如常地過著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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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他們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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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總是悶熱的讓人心情煩躁，距離蕭和安逝世已經過去將近一年，升上高三的三人也更加關心學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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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承志還好，他本就聰明，國三開始就將學習撿了回來，到如今依舊游刃有餘，甚至已經開始準備申請推薦入學，非常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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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習比他稍差的方俊良和彭玉書就不同了，他們的成績申請推薦也上不了，只能參加學測和指考，上了高三後更是參加了晚自習，幾乎沒什麼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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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並不是為了和周承志考上同一所大學，而是既然已經撿起了學習，這幾年也證明了他們其實也不算太差，那麼為什麼不好好努力一把，考上自己能考上的最好大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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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著這樣的想法，本來不學無術的兩人硬是咬牙撐了下去，距離第一次的大考學測也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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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依舊是晚自習的一天，彭玉書在鐘聲響起後狠狠吐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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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臨近學測，饒是心大的他最近也開始緊張起來，看書時總靜不下心，這讓他更加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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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看方俊良一副平常的模樣，他也不願將自己的脆弱表現出來，因此只能自己想辦法調適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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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時候最好的辦法大約是向家長或老師尋求幫助，但彭玉書本身就叛逆，也不喜歡尋求大人的幫助，自然選擇自己扛下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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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他可以，然而事實證明一點屁用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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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晚自習依舊在發呆中度過，彭玉書面色不顯，心裡其實焦灼到一個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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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休息時間的鐘聲響起，他立刻拿著已經空了的水瓶出去，但參加晚自習的大多數都是高三生，這一層樓的飲水機又只有一台，他出來時已經有不少人在排隊裝水，懶得等的他乾脆跑到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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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是二年級的樓層，二年級的學生雖然也有自主參加晚自習的人，卻不多，因此三三兩兩的，飲水機前也恰好沒人，彭玉書想也不想就走了過去，邊裝水邊煩躁地抓了抓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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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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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煩還是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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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承志就不用說了，從他們第一次拿起書本就能看到彼此的差距，對方的腦袋和自己根本不能比，所以看周承志這般輕鬆，儘管心裡有些不服卻也不好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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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商差距。他這麼說服自己，讓自己不要太在意周承志，說服久了效果也是挺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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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和自己相差不多的方俊良就不同了，他的一舉一動總是能輕易影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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