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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五闋詞談人生 ~ 柳永〈曲玉管․隴首雲飛〉

原文:

隴首雲飛,江邊日晚,煙波滿目憑闌久。立望關河,蕭索千里清秋。       忍凝眸。杳杳神京,盈盈仙子,別來錦字終難偶。斷雁無憑,冉冉飛下汀洲。思悠悠。

暗想當初,有多少、幽歡佳會,豈知聚散難期,翻成雨恨雲愁。阻追遊。每登山臨水,惹起平生心事,一場消黯,永日無言,卻下層樓。

柳永〈曲玉管․隴首雲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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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永寫景、抒情、說理皆有勝於〈曲玉管〉的佳作,但我認為這闋詞的情意最能貼合我對青春愛情的想像。當中佳句莫過於下片「暗想當初,有多少、幽歡佳會,豈知聚散難期,翻成雨恨雲愁。」乍看之下是一個已老之人在感傷年青往事,但從其用詞來看,幽歡佳會、雨恨雲愁有以往事慰藉之意。最後是默默不語,受不了遠望的悵然而步下高樓。首片「江邊日晚,煙波滿目憑闌久」則無疑是年青的執著,與李煜「獨自莫憑欄」、「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的年老消沉之氣當屬不同情緒。況且能夠久站必然需要有年青力壯的身體,由以上的推論可以確定這闕確實是年青的愛情,而非老年的感傷。

      「蕭索千里清秋。」一句將前面所醞釀的情緒一下子宣洩出來,至「忍凝眸。」又再次將情緒收斂起來。接著轉而敘事,兩人相聚之遠以至於錦字中難偶,而人也無能相聚。「冉冉飛下汀洲。」將視野隨大雁飛向遠方,最後落下一句思悠悠,不僅是空間的悠長,更是心中惆悵的延伸。與李清照「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相較之後,則可看出思悠悠一句的綿長並不是絕望,而是一種年青的浪漫。

      有一解為上下片分別寫行人和女子,隨然此解意境較高,但我仍比較喜歡解作同一人同一事。如果為同一人,整闋詞的情意才得以貫通,也更能體現出年青的浪漫。我想起了我也曾經有過那樣的執著,將一切的俗事都不在重要,每天就只是遠望。但現實總是讓人聚少離多,回首時已是「聚散難期,翻成雨恨雲愁。」但時間還是在流逝,到了江邊日晚時在不願意也只好默默地回到現實之中。而煙波江上使人愁,登樓亦是。不過年青就是帶有一股「幼稚」之氣,在銷魂後隔天依然又在登樓或是臨江,所以柳永才道「永日無言」。「卻下層樓」看似頹喪,其實不然,前一句就可看出雖然下樓但隔天依舊會再來,而下樓後又想起的江邊和往昔之事。整闋詞的三段之間時則互相應和,於江邊想仙子,於樓上思江邊。不顧一切的耽溺在愛情之中只有在年青時才有辦法做到。當然年青與年齡無關,而是因為涉世未深既不需要負擔責任,也還沒有知道太多的俗世所以得以年青。真正純粹的年青可能不只要有赤子之心,還要有一點「幼稚」之氣,缺少一點智慧,也缺少一分圓融,才能有如此浪漫的情致。就此來看,我已不在年青了,年青雖美卻未必好,它容易消逝也未必不好。

*注:鄭騫認為這闋詞為雙曳頭。雙曳頭簡單來說就是一闋詞分成上下片,但上片的部分有兩個開頭(應該夠白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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