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01/ 相遇

01/   相遇

人的一生如同一趟有去無回的列車,在每一站停留之際,有些人拿著車票踏上車,有些人則是背著行李離去。你無法控制讓誰上車,也無法挽留誰的離開,甚至,我們根本記不得誰在某個時刻進入你的生命,又有誰漸行漸遠。

等到回過神來,也許你的車廂已經只剩下自己。

但是在莫楚然心中,她知道,不管多少人下了車,只要她回過頭,那個人一定還駐足在她的車廂裡,帶著那雙招牌彎月笑眼,大咧咧的對她笑著揮手。

「妳還在呢。」

「嗯,我不會離開的。」

-

她們的相遇,始於莫楚然決定終結自己生命那天。

2015年4月28日。

莫楚然一如往常的在七點整起床洗漱,整齊穿戴好制服後,看看鏡中的自己,從來沒什麼改變的及肩長髮,平靜如水的表情,找不到一絲屬於高中生的活力。

從鏡面中的反射,她看到了掛在牆上的日曆。

今天的日期被刺眼的紅色奇異筆圈了起來。

是時候了。

她的死期。

這一生她沒有什麼事能夠自己決定的,至少什麼時候離開這個世界,她終於能夠為自己做選擇一次了。

準備好後,她背上寫著「黎明高中」的書包,腳步平緩的走下了樓。

飯桌上四個位置,父親默默吃著早飯、母親忙著打電話應付一早來煩的客戶,哥哥翹著二郎腿叼著片吐司打著遊戲。

「早。」

沒有人回覆她。

莫楚然也像是習慣似的坐在屬於自己的位子上,安安靜靜的吃了兩片吐司。

「我去上學了。」

「喔,早點回家。」爸爸頭也沒抬的應了聲。

這樣的景象每天早上都在重複上演著,他們不像家人,只像是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的陌生人。

莫楚然走著小徑,路邊有些櫻花樹已經開了,白粉色的花瓣隨著微風緩緩飄落,她平常都低著頭走路,但今天格外的注意這些平凡的風景。

叫著帥哥美女的早餐店阿姨、成群結隊的同校同學、路邊尋覓食物的流浪狗⋯⋯也許是知道今天是自己人生最後一天,才特別的注意這些吧。

莫楚然露出一絲微笑,有件事情能夠自己掌握,感覺真好。

鐘聲響起,無聊的課堂不知不覺也過了四節,到了大家都期待的午休。

將班上同學的習作簿收好交給老師之後,莫楚然離開教室,默默地往學校天臺走去,誰也沒有注意。

空曠的天臺上,風吹起她的裙擺,撩過她的髮絲。

她脫掉布鞋,從口袋抽出一封小小的信,整齊的擺放在鞋子上。

然後慢慢的往前,朝著圍欄走去。

人都說臨死之前能看到走馬燈,但莫楚然的腦海裡卻是一片空白的平靜,沒有煽情,沒有恐懼。

終於,她站上了圍欄。

現在是午休時間,朝下看去,偌大的操場沒有半個人。

也好,不怕嚇到別人了。

風越來越大了,將她瘦弱的身子吹的搖搖欲晃。

閉上眼睛,她在心裡倒數著。

三⋯⋯

「早知道當初就不該生下妳!我真後悔!」

二⋯⋯

「總是繃著一張臉,看了就掃興!誰欠妳錢了,我欠你的嗎?」

一⋯⋯

「整天悶悶不樂,活得這麼痛苦那你乾脆去死吧。」

一滴淚滑落她白淨的臉頰,心裡覺得諷刺至極。

原來還是有跑馬燈啊!而她的跑馬燈,都是這些話語組成的。

但沒關係,一切就要結束了。

零⋯⋯

「⋯⋯致看到這封信的人,不好意思,如果我的死弄髒了校園、鬧起了風波,造成了您的麻煩,先跟您說聲抱歉,莫楚然。」

突然,清脆悅耳的女聲傳來,讓莫楚然原本準備往下跳的身子愣了愣,又聽到那個聲音說:「蛤?就這樣?妳的遺書也太簡短了吧!還是寫給陌生人的?」

莫楚然回過神,發現這人竟然是在念她的遺書!

她睜開眼,回過頭,只見一名同樣穿著制服,烏黑長髮及腰的女孩臉上帶著戲謔的笑,拎著她的信紙,而信封早就被她拆到一旁。

長髮女孩撥了撥她齊眉的瀏海,有點嬰兒肥的臉顯得她看起來親切可愛,但她那彷彿不屑一切的神情搭成了一種矛盾的氣質。

「喂,跳這個算什麼,我帶妳去跳更刺激的吧。」

她邊說,邊把手中的遺書撕成碎片,往上空一拋,散落在天際。

莫楚然愣愣的看著她。

那一刻,時間彷彿放慢了一切。

春風捲起了校園中的櫻花花瓣,翩翩舞落在她們兩人之間。

長髮女孩往回走了幾步,回頭一看莫楚然還呆站在圍欄上,不耐的皺了皺眉,用理所當然的口氣朝她喊道:「走啊,還不快過來?」

看似霸道的話,搭配上她些許的娃娃音,顯得特別違和。

但不知道為什麼,彷彿有一種魔力,讓莫楚然心裡起了一絲絲漣漪,竟下意識的生出了「跟她走」的念頭。

見莫楚然還是沒有動作,長髮女孩揮了揮手,「算了,要跳就跳吧,只可惜妳沒辦法體會體會更瘋的世界。」

她逕自走回樓梯口,也沒有要挽留莫楚然可能即將消逝的生命,彷彿就算她跳了下去也不為所動。

看著她的背影,金燦燦的陽光灑落成絲,將她烏黑的秀髮映出熠熠光澤,風捲起了地上的碎紙,和粉白的花瓣捲在了一起,如同陽光下舞動的精靈。

那一刻,莫楚然轉過身,赤著腳下了圍欄,追上她的步伐。

「我跟妳去。」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腦子彷彿一股熱,話就這樣脫口而出。

聞聲,長髮女孩回過頭,朝她笑了笑,「好啊,莫楚然。」

雲層散開,莫楚然被突然變得強烈的陽光照的有些刺眼。她下意識抬手遮住太陽,瞇起眼睛看向女孩制服上繡著的三個字。

「蘇靜夏。」

她緩緩唸出她的名字。

有時候,命運就是這樣冥冥註定,一次相遇,也許是曇花一現,也許是相伴一生。

在那一天,蘇靜夏拿著莫楚然的遺書,當作車票,上了她的人生列車,開啟了她們的故事,她們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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