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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虱

      風撩起陣陣水波,山林的倒影在深邃的藍天中擺盪不定。陽光柔和地灑在水田,令一切都閃爍粼粼。伯勞鳥的叫聲像是烏鴉,卻又混著麻雀的吱喳。

      這是初次的灌溉,灌溉及整土約二至三次便會開始插秧,每一次翻土,皆能清楚地聞到來自水田的呼吸,殺菌後的土,是陽光隨意的撥弄,農民的一切,全仰天而作。

      阿牛伯和阿水伯在大田埂上的榕樹下乘蔭,以笠帽揮去日頭的燄氣,伴著座落一旁的小土地公廟聊天。

      「牛吔,你兜彼个大隻的這暫仔按怎?」

      「伊齁,無想欲對我學做田。講欲去工場對人學技術。反轉第二佮第三的,怹攏搶著要愛遮塊田。」

      「嘛袂䆀啦,聽講做若哪好,錢哪水共款。毋過總著愛有人做這塊田。」

      「近來有彼个『文化講座』,你敢有聽過?」

      「我嘛是聽人共,毋捌去過,不過阮無讀過冊,驚是會霧煞煞。」

      拿著肩上的毛巾拭去綠豆大的汗水,兩人拿起茶壺相繼倒了杯水而飲,默契地仰空嘆息。

      不遠處的水溝內則是一對姐弟倆在水溝抓魚嬉戲。

      「阿銘,你準備好了嗎,魚要過去囉!」

      「啊啊啊,不行啦,畚箕我才剛放下去。」

      一群大肚魚被姐姐從水溝的一端趕向弟弟架著畚箕的另一端。因為今天阿土伯和阿水伯才剛引水灌溉水田,所以水位較高,水質也較混濁。

      「姐姐,怎麼好像怪怪的?」

      隨著姐姐的靠近,弟弟越覺得怪異,突然有東西撞在畚箕內,水賤上他的臉,一時間睜不開眼睛。

      「阿銘!你快拿起來!快點啊!」

      茫茫然之間,只感到東西翻騰的震動傳到手上,弟弟舉起畚箕後用了瞧了瞧,才驚覺一隻大土虱。

      「姐姐,是土虱!是土虱!」

      「姨仔一定會很高興!把這個帶回家,讓他補身子!」

      兩人圍蹲在鐵桶旁,興奮地看著桶內的土虱吐著沙子,一旁的大肚魚則蜷縮貼在桶壁。邊緣覆滿凹陷及髒污的鐵桶,在喜眉笑眼的他們心中,是不凡的瑰物。

      赤裸的雙腳沾滿泥濘,小腿上蓋著龜裂的碎小泥片,隨著離村子的距離縮短,皮膚也逐漸露出。柔嫩又附小硬刺的雜草,踩著有些涼快。

      除了主要大街是石磚的外,大多的路不是碎石子,就是壓實或破碎的黃土。可以見到牛車或三輪車拉著貨物前行,也可以看見赤腳的農夫挑著裝有蔬菜的扁擔,或直接以肩扛著甘蔗。

      榕樹下總會聚集著攤販及大批村民,幾乎所有的商業活動,都在這主大街上進行著;將近全部的生活所需,來到這街上都能滿足。旺銘和姐姐海珠挑著水桶,看著沿途的各種人來人往和世故。

      「這不是阿銘和小珠嗎?你們桶子裡裝著什麼啊?」中藥鋪的阿海師在門口,身穿藍長袍垂著他那白色長鬍鬚和微駝的背,向著姐弟倆打了招呼,雖已八旬,但他的醫術是倍受村民肯定的。

      「阿海伯!這尾是塗虱,阮欲予阿娘補身體的!」阿銘大聲且自豪地說。

      「齁齁齁,恁遮的囝仔真有孝,我掠淡薄仔當歸予恁,等阿海伯一觸久仔哦。」

      「免拉,阿海伯!」海珠推託著說,但只見阿海師走進鋪裡三分鐘左右後又走出來。

      「哎嘛,提去就著了!」阿海師將用草繩捆綁的牛皮紙包塞到海珠懷中。

      「多謝阿海伯!」兩人低頭齊聲道謝。

      「毋免共我說多謝,阿銘你就好好讀冊,小珠就好好阿照顧恁阿母。」兩人再次道謝後便繼續回家的路,儘管不好意思接受贈與,但按捺不住欣喜,途中兩人不斷稱讚阿海師為人大方善良,過去是如何地照顧他們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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