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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香

作者
mickey / 旁聽生
類別
文學小說 | 歷史
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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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進香
     咿呀咿呀地,綠色的紗門旋轉開來,又「砰」的一聲合上。陳尾駝著背,蹣跚的走了進來,廚房裡抽油煙機的聲音鎮天嘎響,鍋鏟碰撞鏗然有聲。陳尾向媳婦交代了幾句話,就疲憊不堪地拐入自己的房間,倒頭就睡,連衣服都沒力氣換下。醒來已是半夜兩點,陳尾再也睡不著了,人老囉!以前這每年的初九、初十、 十一由寶藏寺開始的進香行程是陳尾的最愛,她總是一大早,精神抖擻,虔敬忠心地跟著好大陣仗善男信女的隊伍,緩步前移。夾道香案上的鮮花素果,炒米粉、大麵、累累成堆的飲料。還有穿插於人潮車潮的鞭炮聲與白花花的鞭炮碎末,都讓陳尾的情緒漲到最高點。震耳欲聾的鑼鼓拔鐃,像似在此肆意宣洩陳尾一整年的無奈,就這樣年年地進香。一幌,已經四五十年了,當年烏髮如雲的陳尾,如今已白髮稀疏,垂垂老去。對門傳來老伴如雷酣聲,陳尾想起床打他,分房已近二十年,雖是住對門,也總是各自緊鎖著門,就像怨與恨已打死結了二三十年。
      躺在床上,也是睡不著。進香路上碰到的故人,卻如走馬燈一般在腦海中迴旋了起來。好姊妹們只剩下雪鳳,秀嫻還健在。其他的不是做神仙了,就是不知去向。每年還會回故里來拜拜進香的、都是惜情的人呀!這家鄉,曾經發生好多事的家鄉。
      那一年,己亥年,生肖豬的。聽阿豆阿牧師說是1959年,其實什麼年不重要,農民們只期盼著有個好年,養的豬各個都胖嘟嘟的賣個好價錢,日子不用那麼捉襟見肘就好了。陳尾去了趟市集,買了幾塊好布,就著自己一雙好手藝,縫紉機鼓轆轆地車起新嫁裳,老大秀英就要出嫁了。說起秀英,陳尾一陣心酸,那麼乖巧的好女孩。身為老大,要照顧底下五個妹妹,一透早就要起床煮食,碰到農忙,連割稻工人的點心都是她一人張羅。一學期去不到半學期,難得的是小學年年得第一,畢業還拿個縣長獎,孩子的親爹陳尾的尪,把獎狀一腳踩在地上,說什麼也不讓她繼續讀初中,看到女兒的苦,陳尾痛在心裡。 還好,現在已找到好人家,對方家有自己的田,怎麼說都不會餓著。陳尾欣慰著。抬頭一瞥牆上的鐘,都已經半夜兩點了,跟隨丈夫出門作桌椅生意(出租桌椅給婚喪喜宴的辦桌)的老大和老二,怎麼還沒回來?秒針在鐘面上急忙忙地趕著路,陳尾的心也就越來越著急。突然,門嘩啦一聲打開,丈夫面無血色的進來,眼睛佈滿血絲。二女兒跟在後頭,撲倒在陳尾的懷裡痛哭。「秀英呢? 秀英呢? 她怎沒回來?」陳尾急切地問。二女兒只是哭,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恐懼緊緊地抓住了陳尾。她抓住隨行的鄰居阿明逼問著,阿明只得實說:「出車禍了,秀英姐送到醫院前就死了、、、、」。陳尾暈了過去。醒來,陳尾顧不得眾人的攔阻,牽起腳踏車,不管山路崎嶇,不管厲風如魑魅,不管夜色如墨,她發狂地踩起了腳踏車,她一路喊著:「秀英,不要放下阿母一個人,秀英,等我、、、」。一顆突出的石子顛倒了她的車,陳尾凌空跌落,膝蓋被尖銳的石頭劃破,她顧不得流血,往醫院直奔。終於,一具冰冷的屍體,來到她眼前。鎮日她不吃不喝守著靈堂,肇事的丈夫卻像沒事般拿著理賠金當意外之財的吃喝嫖賭。陳尾的心寒到極點,差點跟秀英一塊走。
       也是那一年。八月毒油般的陽光灑了一地,也讓莊稼人家汗如雨下,好還有絲絲涼風流竄 山坡上。黃澄澄的龍眼壓滿枝椏,今年又是豐收年,陳尾家請了一大批一大批的工人來幫忙採收。她忙進忙出還得煮點心、午餐、晚飯的。一有空閒,就拿起鋒利的剪刀剪下一顆顆渾圓飽滿的龍眼粒,準備曬乾作桂圓。才想起從早至今,豬仔還沒餵食呢?急急忙忙煮好豬食提到豬圈,只見豬圈後藏著兩個交疊的人影, 難分難解的妖精打架著。「夭壽喔!這死老猴又在偷吃」。 陳尾隨手抄起一把細竹子往兩人身上狂抽,交纏的身影倏乎分開,丈夫見陳尾來勢洶洶,抱頭鼠竄, 往遠處逃逸。怒火中燒的陳尾緊追不捨,一路追逐來到偷情婦人阿粉的田裡。陳尾慢下腳步,裝作沒事一般。阿粉的丈夫正在田裡忙著,陳尾不想把事情鬧大。到頭來還是自家倒楣,看是賠錢,還是割地,還要沿路放鞭炮向人陪不是。這種『見笑待』太多了,陳尾已記不住是工人阿珠,還是煮飯婆阿勤,連隔壁鄰居阿碧他都要。惹的阿碧的丈夫拿著菜刀殺到家裡來。二女兒秀蕊出嫁都不敢在家裡辦,草草借了個工廠當家,只怕尋仇者眾,在親家面前丟人哪!沒有人知道陳尾的心裡多難受, 再怎麼說她也曾是貓羅溪第一美女,丈夫卻如此這般。還記的一次,由村長帶隊,聲勢浩蕩,真的把丈夫和旺仔的老婆給捉姦在床、、、、、、 陳尾真的欲哭無淚。 
      第二年。庚子年。鼠年。大家都盼著是隻咬金元寶的錢鼠,滿倉庫的金銀財寶,多好阿!大腹便便的陳尾劈著木材,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滑落,雞、鴨、鵝全都還沒餵食,事情還有七八分未做。陳尾趕忙著,能多做一點是一點,不然,生產後,就要做月子,不事活計了。一陣劇痛,陳尾知是時候了,轉身入屋裡。在產婆趕到前,一個嬰孩哇哇墜地,哭聲洪量,陳尾真不敢相信,在她連生了六個女兒之後,來了一個兒子,這才是貨真價實的錢鼠,是比金銀財寶貴重百倍的公鼠。連喝的醉醺醺晚歸的丈夫也不相信,抱著男嬰笑的東倒西歪。從那一年,那一日,神明實現陳尾生子的願望起,每年大年初九起的寶藏寺徒步進香,陳尾從未停過。
      神明阿神明,就是一把火炬,照亮陳尾暗漆無邊的農婦生涯。小孩半夜罵罵號,不好生養,問神。皮膚長瘡流膿怎辦?問神。孩子找不到對象,找不到頭路,也是問神。有神可問,讓陳尾覺得,天無絕人之路。問神有一定的儀式,當夜幕低垂,村人魚貫的走入神聖的廟宇,大家或坐或立,可談天,可說地,。乩童拿香虔誠膜拜,不久,神明附體,垂憐眾生。圍著的村民即按著先來後到的順序發問,桌頭通曉神語,再將指點迷津的神諭化為黎民百姓的語言,一一告知,撫慰眾生。還記的陳尾的手帕交阿好,久婚無孕,怒氣沖沖的婆婆帶著她跪在這兒,求神悲憫。桌頭在阿好烏溜溜的秀髮上插了花,口中還喃喃的說。二朵白花,一朵紅花,都很水。不用著急。。不久,阿好果真有孕,前前後後也真生了二個兒子一個女兒,個個聰明。她的婆婆笑的都合不攏嘴。一座廟宇,就是村民的生活中心,大家在這兒思想交流,情報交換。依著時序,廟會的活動也多,春節香客如織,元宵花燈如晝、時不時的迎神,祭祀更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布袋戲神奇的木偶,歌仔戲俊俏的小生與妖艷動人的花旦,在農民平凡無奇的生活中閃閃發亮。陳尾無依無靠的心,緊貼著祂。無論是觀世音菩薩、玉皇大帝、天上聖母、玄天上帝、土地公、家裡的公媽、門神、灶神。陳尾都虔誠敬拜。希望真能苦盡甘來。
       花白之年,回首前塵往事,那些海枯石爛的誓言,那些認真較勁的執著,那些看不破放不開的糾結,其實都是虛空的。正如金剛經說的: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千思萬想輾輾轉轉,夜不能寐。天邊已露出魚肚白。鞭炮聲此起彼落,又是新的一天。陳尾起身,摸黑漱洗並穿戴整齊,綁好了束腰束腿。準備今日的萬里長征。
      一生就像「進香」這一條路。走過貧苦、飢病,走過婚變、喪女,走過悲歡離合。因著信仰的力量,她得以邁開步伐,舉向渺渺未知的未來。陳尾打算,有生之年,就這麼走下去。 


【1960年代臺灣民俗與宗教(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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