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妖精之網》上

      看著用一片褐色樹葉裹住全身,躺在他編織的網上睡著的芝華,目景知道身為鬼蜘蛛的他總有一天必須要吃了這個不到自己身體一半大的妖精。

      鬼蜘蛛與普通的蜘蛛不同,身形更大手腳更長,各方面都相當優異,有如惡鬼一樣鮮紅的八隻眼,平常居住在森林裡,副食是小昆蟲,主食是……妖精。

      目景活著的這幾十年間,吃過無數隻妖精,意外被網纏上不幸的妖精,在被他分解吃掉前總是一臉驚恐地痛苦掙扎著,但目景心中卻毫無波瀾,因為妖精對於他來說,就只是填飽肚子的食物罷了。

      但是,芝華是唯一一隻自己選擇跳入蜘蛛網的妖精。

      手腳被黏住,以不自然的方向交錯四肢嬌小的妖精,在看到身為天敵的他爬近自己時,第一句說的話竟是:「真好啊,你能吐出這麼潔白的絲,結出這麼漂亮的網,真羨慕你呢。」

      看她的神情,怎樣都不像是在說謊。

      但目景不想回應她,就算她比其他妖精特別一點,依然還是會成為自己嘴下的獵物,所以沒有跟她再多說的必要。

      他朝妖精伸出一根利爪,準備先劃開她的身體,讓她體內溫熱的血液流出,鮮嫩碎肉刺激自己的味蕾,但在看到她的背後時,他猛然停下了動作。

      「妳的翅膀……怎麼了?」

      芝華聽到他的問話,因為本能的害怕恐懼所一直強忍著的眼淚在這瞬間崩潰了。

      她因極度悲傷而扭曲的臉,伴隨著不斷滑落的淚水,顫抖著聲音回:「我天生翅膀就是破破爛爛的,因為翅膀就是妖精魔力的來源,所以沒有強大魔力的我在族群裡什麼都做不到,不管是工作或是覓食。我就只是一個累贅,雖然大家都很善良地安慰我說沒關係,但是我自己卻不這麼認為!每當看到其他妖精快樂地在空中飛行時,我內心深處就會感到陣陣痛楚,因為我永遠不能變得跟他們一樣……」

      「……所以我希望自己乾脆死掉算了,但是妖精的壽命是永恆的,外界除了鬼蜘蛛也幾乎無法對我們造成致命傷害,只有和心愛的彼此交換魔力,配對之後生了孩子才會真正死去,但是交換魔力時翅膀也會變成對方的,所以魔力這麼弱、翅膀也醜陋不堪的我,根本不可能找到願意跟我在一起的伴侶!我不想要如此痛苦地過一輩子,可以請你──」

      芝華抬起了頭,注視目景的八隻眼睛。

      「──請你把我吃了吧,我想要獲得重生、得到救贖。」

      聽到芝華剛剛說的一段話,目景知道自己還是必須要吃了她,但至少不是此刻。

      「……我啊,最喜歡吃的部位就是妖精的翅膀了,因為口感很香脆還蘊含著魔力,可以說是我覺得最美味的食物了,所以啊,像妳這種妖精,要我吃掉妳可能還要再多考慮一下呢。」

      看著因為連最後的願望都被拒絕,彷彿失去了一切希望,直接失去意識昏倒的妖精,目景不知為何,產生了一絲罪惡感。

      那明明是,最不該對有一天要吞下肚的獵物所擁有的情感。

      目景覺得維持那個模樣的芝華會很不舒服,所以解開了她身上的網,找到了一片適合的落葉給她躺,再輕輕放回去。

      因為怕她會掉下去,所以把她位置的網編織的更牢固點。

      其他路過的生物們,在看到網上的芝華時,都馬上驚慌失措地逃跑了。

      「鬼蜘蛛又要吃妖精了,太可怕了!」

      「真是可憐的妖精啊,最後只能慘死在鬼蜘蛛嘴下了!」

      而牠們之中,誰都沒提到要救芝華的想法。

      芝華是在被月光照耀下醒來的,妖精在夜晚最有精神活力,有傳言說妖精的魔力是來源於月亮。

      所以月亮雖然很美,但芝華卻很厭惡,因為她沒有給予自己跟大家相同的魔力,唯獨她,在族群裡是異類。

      目景看芝華睜開眼睛了,便撐起身體後退幾步,與芝華保持距離,他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依靠本能把芝華吃了。

      「妳叫什麼名字?」

      「芝華……」

      「好。妖精的芝華,我是身為鬼蜘蛛的目景,妳剛剛說的經歷的確值得同情和憐憫,但我想這些對妳而言都是不需要的,所以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交易?」

      「沒錯,在說明之前,我想先讓妳看看我的腳。」

      目景背過身,好讓芝華清楚看見。

      「有兩隻腳顏色不一樣……?」

      「是的,那是因為我在還是幼蛛的時候,曾經被一群人類小孩抓住玩弄,過程中,有一個小孩把我的兩隻腳折斷了,我狠狠咬了他一口才得以掙脫逃走,但悲慘的在後面,回到族群裡的我,因為少了兩隻腳根本織不出好的網,甚至一不注意還會從自己的網滑落跌地,其他鬼蜘蛛便視我為廢物,毆打我一頓後將我趕出去,獵捕不到食物的我,只有等著餓死的結局,但我不甘與此,我不想就這樣輕易的結束一生,所以我,回去把他們全部都殺了、吃下肚了。」

      「什麼?」芝華倒抽一口氣,不敢置信。

      「最後我拿了兩隻腳裝上給自己用,才變成如今的模樣。」

      芝華突然想起了族裡的年長者在教導她時說過的話:「絕對不能去北方森林深處喔,因為那裡是一隻曾經啃食自己同類、殘殺許多無辜性命的鬼蜘蛛領地喔。」

      而那隻鬼蜘蛛現在正在自己的眼前。

      「因此,我想跟妳做一個交易,我知道妖精都了解很多有關人類的事,還有些妖精和人類有接觸,所以我想讓妳協助我殺掉那個害我失去兩隻腳的人類小孩,如果報仇成功了,我就答應要我吃掉妳的請求,這樣的條件,妳可以接受嗎?」

      『人類』那對於妖精來說,自古以來都是神聖無比的存在。

      「我願意做這個交易。」

      但是一心尋求解脫的芝華,早已不在乎那些。

      「目景先生,你知道現在那個小孩身在何處嗎?」

      芝華說話時邊搖晃的雙腳讓目景看得目不轉睛,他正在努力壓抑自己想吃芝華的衝動。

      「我自從那次意外後就沒有再看過人類了,但我記得當時我是在一個有很多穿著同樣衣服的小孩和一些大人的地方。」

      「聽起來那裡應該是學校呢!」

      「學校?那是什麼?」

      「是人類所發明由已經成年的人教育小孩子的地方喔,人類從出生到正式獨立之前,必須要上好幾年的學,除了學習知識以外還要懂得和同年紀的人相處方式。」

      「原來如此。」目景雖然這樣說,但其實他聽得不是很明白。

      「感覺妳知道的很多呢,每個妖精都像妳一樣嗎?」

      「不是的。」芝華笑著說:「我想這是我唯一的長處了,我從小就比其他妖精還要了解很多有關人類的事,就像是直接儲存我的記憶裡般。」

      「這樣啊。」那樣不是很不好嗎。當然這是對於目景來說,痛恨人類的目景一點都不希望自己的腦海裡還有充滿著他們的身影,復仇完後,也打算全部遺忘掉。

      順便一提,目景之所以會熱衷於捕食妖精,有部分原因是妖精除了有翅膀和大小差異外,其餘樣貌都和人類相似,或許可以說是遷怒洩憤吧。

      「因為我們的時間和人類不同,我們經過的好幾年對他們而言只有幾個月而已,所以我想那個人類或許還在那間學校也說不定!」

      「這樣說必須要去了呢,我在當時有一路留下蜘蛛絲,只要沿著那根蜘蛛絲走,就可以到那個妳所說的學校了。」

      「太好了呢,到了那裡之後,我絕對會想辦法替目景先生報仇的!」

      事情有所發展,芝華顯得格外有精神。

      「嗯,不過在那之前,有個要先解決的問題呢。」

      目景上下打量芝華的視線,讓芝華感到背後一涼。

      「……目景先生,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我、我覺得這樣真的安全嗎……?」

      芝華蜷縮著身軀,小心翼翼地說。

      「妳儘管放心吧!雖然平時如果我靠近妖精太久,會下意識想要吃掉他,但現在我找了一片味道相當刺鼻的樹葉包覆住妳,我就不會聞到妳的味道了,因為只有鬼蜘蛛可以在絲上快速跳躍前進,所以為了早點到目的地,妳就先忍忍吧!」

      芝華萬萬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捲在葉子中,和用絲線黏在鬼蜘蛛背上。

      這突如其來的體驗讓芝華忐忑不安、呼吸困難。

      「唉,我們準備要出發了,妳心跳可以不要變得那麼快嗎?這樣我會很在意。」

      這是不能控制的啊!芝華在內心吶喊道。

      像一道黑色的流星劃過空氣,幾秒鐘後無聲地落在絲線上,接著無視阻力,輕快地彈跳起來,穿過樹枝縫隙間,發出沙沙聲響,沒過多久,他們就離開了森林。

      在舒服的微風吹拂下,芝華挺直身體,為映入眼簾的畫面動容,因為殘缺的翅膀行動總是受限於森林的她,是第一次來到外面。

      當看到變得渺小的地面、彷彿伸手可碰觸的藍天,芝華忍不住說了:「目景先生,我們好像是正在飛啊!」

      芝華開懷地笑了,目景心裡也莫名感到愉悅,他故意跳得更高,在半空中停留更久。

      殘酷的是,目景一時忘記了,對注定要吃掉的獵物,懷抱越多的感情,最後只會讓自己越痛苦而已。

      順利抵達學校後,目景和芝華躲在一旁的草叢裡討論著。

      「我記得那個小孩手臂上有傷痕,因為數量很多所以應該很好找。」

      「我知道了,但是目景先生你看起來太明顯了,很容易被發現,而且我對人類比較熟悉,所以就由我單獨去尋找有關那個人類小孩的行蹤吧!」

      「也是可以,但妳也要小心喔,因為人類都是很可怕的。」

      「謝謝目景先生的提醒!」芝華用剛剛的樹葉當作偽裝,在踏出草叢前好奇地回頭問:「不過目景先生在找到那個小孩後,打算要怎麼殺掉他啊?就我所知,人類不是輕易會失去生命的。」

      「那個啊,我其實在打算要復仇的那天開始,就不斷製造含有劇毒的絲,現在就帶在我身上呢,就算是人類,只要被我的毒絲刺到,就會痛苦死去的。」

      「那個毒絲如果用在我身上也有效嗎?」

      「當然啦,這可是我一直以來耗盡心血努力做出的,所以現在還不能拿出來給妳,怕妳會先使用來自殺。」

      芝華聽了,嘴角微微勾起,形成漂亮的弧線。

      「我才不會呢,因為我還沒實現與目景先生的約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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