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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

當天晚上,秦修就把秦舟堵在了他回家的路上。

秦舟這時候比他矮一個頭,氣勢倒是不輸。

「二哥。」他率先出聲,已經知道他來是為了什麽了。

秦修盯著他,「打一架。」

秦舟揚起嘴角,終於來了。

他的二哥那麽護短,知道阿色被他傷了怎麽可能不來?

這幾天一點動靜都沒有,他都以為他估計錯了。

秦修接下來的話讓他的笑意僵在了臉上,「不出三十秒我就能打倒你。」

秦舟現在還小,勝負欲一下子就被激了起來,「哦?是嗎?」

說完,他率先出拳。

秦修輕易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像扭毛巾一樣順勢把他往跟前一帶,自己則移到他後方,鎖喉。

秦舟正要反擊,卻被他一下子放倒在地上,天旋地轉。

秦修迅速跨坐在他身上,讓他動彈不得,而手腕則壓在他脖子上。

三十秒不到。

他輸了。

秦修神色如常,並不得意,他松開了他,坐在了他旁邊的地上,「看見了吧?現在知道為什麽要有根據年齡的分級制度了?你技巧有了,但力量,根本不會是比你年長的學員的對手。所以總榜從來都不是通過跨級對抗來排的。」

「阿色和你也是這樣嗎?」秦舟看著他,揉了揉脖子,認真地問。

「當然。」

「那為什麽那次阿色贏了你?」

「我雖然比阿色高一級,但實際年齡差不了多少,更何況她的技巧比你高多了。我跟阿色比你大多少?你心里沒數?」他說話也是不留情面的。

秦修借著路燈看他蒼白的臉色,繼續道:「你找阿色,就是為了證明年齡不是問題,就是為了把我引出來,打敗我,嗯?為什麽這麽急?」

為什麽急著證明自己?比他一個受冷落的孩子還急。

「至少我打敗了阿色不是嗎?」秦舟不甘心,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秦修嗤笑,揉了一下他的頭,「到底還是小孩子。那是我家阿色讓著你好吧?你現在的水平,隨便就能被她打趴下。」

秦舟臉脹得通紅,燈光打在他臉上格外明顯,他聲音提高了些,「誰要她讓了?」

秦修站了起來,「她不讓你,把你打傷打殘了,她要怎麽交代?她畢竟……不姓秦。」

秦舟跟著他站了起來,仰著頭看著他這個又讓他尊敬又讓他討厭的二哥,已經想明白了,道:「她要是打傷我了,你也不好做吧?」

秦舟偏頭想了想,這個動作跟秦蹇如出一轍,姐弟倆都喜歡做這個動作,甚至連偏頭的角度都差不多。大概就是雙胞胎的魅力吧。

「我覺得,比在意她自己,她更在意你的處境要多一點吧。」他得出了結論。

秦修心中一動,掃了他一眼,沒有接話,而是道:「走吧,回宿舍。」

「我說真的,就像我在意安安一樣。」秦舟小跑著跟了上去。

廢話,安安是你姐。秦修腹誹。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秦舟「哦」了一聲,「你說我為什麽想證明啊?因為我爸最近經常誇你啊,看見你的成績就誇。你和阿色都打破了他的記錄,我要打破你的記錄。」

「就這樣?」秦修停了下來,低頭看著他,有些不可置信。

「不然呢?我又不是你,爺爺可喜歡我了。」秦舟翻了一個白眼,不等秦修的反應就直接走了。

秦修看著他的背影咬牙,這小子,長大以後還得了?不得要氣死他!

他快步走上前去,勾住他脖子,按住他的頭,「臭小子。」

「臭秦修。」

「臭小子。」

「臭秦修。」

「你才臭,又臭又壞。」

「哈,你才是呢,比我大那麽多還這麽幼稚。」

「你再說一遍。」秦修警告。

「不。」

「慫了吧?」秦修很得意。

「你這麽喜歡我罵你啊?」秦舟笑得有些狡詐。

「……秦舟!!」

……

這時候的秦修即使是個受冷落的孩子,可心態上還是積極樂觀的。他會護著阿色,會和兄弟姐妹們打鬧,會想得到爺爺和父親的疼愛。

誰都沒有想過,這樣一個秦修日後會變得那樣陰沉冷漠,不近人情。

雖說秦家的孩子對外都是一個冷漠的脾性,可從來沒有一個像秦修這樣,這麼淡薄親情,這樣厭惡秦家,這麼難以接近,甚至後來連阿色,都會害怕那樣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的他。

轉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轉變拉開序幕的那天,瑞士下起了那年的第一場雪。

阿色和秦修突然被中斷訓練,在大雪紛紛中,被帶上了一輛轎車。

司機的旁邊是老爺子的保鏢,他轉過頭對秦修毫無感情地說:「安女士過世了。」

秦修一開始愣了一下,接著臉色就變得慘白。

阿色轉過頭,靜靜地看著他,不知道說些什麼,她也很手足無措。

她……沒有經歷過這種事呢。

其實是經歷過的,只是她那時太小,一點都不記得。

安女士是秦修的生母。他只見過一張照片,素昧謀面的生母。

一直到上飛機,他們之間都沒有一句話。

阿色坐在窗邊,靜靜看著窗外飄過的近在咫尺的白雲。

「她死了。我都沒有見過她。你說,他怎麼不去看她呢?」秦修低落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阿色垂下眼簾,眨了眨眼。她知道他說的是誰和誰,她雖然不是大人,但清楚的知道這個時候她要說什麼,她清楚的知道這個時候秦修想聽什麼。

她抬眼,定定地看著秦修,說出了一句秦修可能會狠她一輩子甚至計較一輩子的話。

她聽見自己十分平穩的語調,「安女士是國際刑警,是內奸。」

她想說什麼不重要,她要說什麼不重要,她應該說什麼才是重要的。

安女士,是秦家的不可說。

她帶著目的接近秦叔叔,背叛了他,拋棄了秦修,讓秦家重創,而阿色,作為一個被領養的孩子,一把秦家打造的武器,她只能站在秦家的立場陳述這個事實。阿色很有自知之明,也過分清醒,她能有今天,能在秦家有一席之地,跟著這些少爺小姐們同進同出,不是因為秦修對她好,而是因為秦裕器重她。

她看著秦修那不可置信的神情慢慢轉變為憤怒甚至惡心。

秦修……覺得阿色惡心呢。

她覺得很難受。可她不知道為什麼難受,她又不是哪裡疼。

秦修站了起來,換了一個座位坐下,閉上眼,不再看她,只想離她遠遠的,越遠越好。

她神態自若地將視線重新移到窗外的白雲上,窗子反射出其他人的神情,她從其中一人的臉上讀出了「滿意」。

這樣就很好,爺爺也會滿意。阿色心想。她也慢慢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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