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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 浮之二

  放下手,蕭卿知看了看空無一人的殿內,再次陷入了沉默。

  原來他剛剛想起,那個任務是重淵和他另一個徒弟一同接下的。怎麼只回來了一個,另一個呢?

  阿沉呢?

  有些困擾的皺起眉,蕭卿知轉身從櫃子中拿出空白的竹簡。提筆,在上面寫下了一行字。

  【三月十六   晨   淵歸。】

  落筆,他輕輕嘆了口氣。

  像如今這般紀錄事務以提醒自己,已然成了他每日必做之事。

  或許會有人說,修士隨著修為提升,神識強悍度早已遠超常人,幾十年前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隨口拿來調侃,更何況是重要的大事?且蕭卿知修為高出普通修士不知道多少,這種「不慎忘記,以至於需要用其他東西來紀錄」的情況,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不過,有些時候,最不可能的答案,正是最接近真相的事實。

  沒了滿地的竹簡,蕭卿知望著敞開殿門外紛揚的雪花,忽然便回想起他那「失魂之症」的由來了。

――――――。

  自從卞城戰後,蕭卿知便覺得有些不對勁。

  抱劍站在蕭氏本家――忘相臺的主殿門口,他看著四周來回的弟子們,卻是自個兒陷入了沉思中。

  先前幾次追擊戰後漏網的邪異時,不知為何每到了關鍵處,他都會突然恍下神。若非那些邪異本身實力不高,片刻恍神根本不礙什麼事,恐怕便要被其走脫了去!

  而說是不礙事,但蕭卿知本人卻不能因為這個理由,就掉以輕心,直接忽略了這個異狀。

  畢竟,身為玄門中流砥柱,蕭卿知自修練有成後起,即奉家令奔走四方,處理因地風火紊亂形成的不明時空裂隙。其中但凡出現一丁點失誤,輕者不過受創,重者不只丟了命,還可能牽連現世,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除此之外,身為蕭氏三首座之一,不管是為了家族考量,亦或是只為了支持如今身為代家主的親兄長,他也不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當兒戲看待。

  再者,最重要的一點,即使扣除掉這些姑且算身不由己的因素,只說他身為一嚴以律己、為精益求精而不辭任何勞苦――比如天南地北找其他劍修切磋,爭取共同進步――的劍修,這種恍神不僅是天大的困擾,更是讓他無法專注於戰、咳,進益的大事!

  這讓蕭卿知怎能不重視起來!

  蕭卿知皺著眉頭,神色淡漠的站在石階之上。清風拂過,捲起了額側散落的髮絲。鋒利的銀灰瞳中彷若有著千萬年不散的雪花,在秋日的暖陽映射下,仍無法被覆上任何暖意。

  而傳承自蕭氏血脈的美姿儀,加上這與蕭氏一眾文修不同,獨特的冰雪鋒銳之氣,使得他即便什麼都沒做,單單站在那兒,也能引得周邊所有人視線停駐。

  然而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彷彿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之人,內心卻是憂心忡忡,險些便要被這莫名而來的「小困擾」給愁白了頭髮。

  對劍修來說,劍,即是他們的信仰。而戰,便是他們追尋信仰唯一的道路!眼瞧著這道路出了狀況,他再怎麼心如止水,也不可能毫無一絲波動。

  究竟是何處出了狀況?

  百思不得其解,蕭卿知內心愈加煩悶,表現於外就是周遭的空氣更加冰冷了。

  一片霜花悄悄落下。附近兩眼冒光,不知何時悄悄圍上的弟子們抱著各自的竹簡,默默倒退了三步。

  蕭卿知對此毫無所覺。

  有了前面那一點橫亙於前,其餘像平日裡總會莫名陷入思緒中,或是不慎忘了什麼的,對他來說不過是不足掛齒的小事爾。

  當然,在蕭卿知的兄長,也就是江左蕭氏一門少主蕭參紀日後得知了這個想法,立即被他這種進步事大,其他事小的態度給氣得將他狠狠數落了一通。

  「天琅君。」一名弟子在此時走上前來,拱手打斷了他的思緒。

  彼時,他仍居於江左十峰中的天琅峰,故被喚作天琅君。

  「少主有請。」弟子恭敬道。

  蕭卿知一怔,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大殿門口竟是站了一大片的弟子。那些弟子在他視線掃過時迅速板起臉,目不斜視的望著前方,禮儀姿態完找不著一絲錯處。

  就是,眼神好像有那麼一點點詭異。

  「劍主,可是另有要事?」身邊弟子見他不動,不由詢問道。

  蕭卿知收回視線,搖搖頭。

  「無事。」

  或許今日有長老召開集會?如此想著,蕭卿知將那群奇怪的弟子扔到腦後,跟著指引進入了殿中。

  主殿,不動聲色牌匾下,蕭氏少主忘相君蕭常棣蹙眉而立。玄色高冠戴的整整齊齊,沒有一根髮絲落下;披著的重水紋墨氅亦是光潔如新,一絲褶皺皆無,形象可以說是完全一絲不苟,光看外表簡直就是把蕭氏那數萬關於姿儀的所有―不論必不必要――的教條都深深的刻入了骨髓。

  當然,這是只看外表的情況。

  見蕭卿知進來,他眉宇一鬆,當即迎了過去。

  「阿溯。」

  以眼神示意讓帶蕭卿知過來的弟子退下,蕭常棣一伸手,直接將人給按在了位子上,自己也跟著在對面跽坐。待一切就位,這才關切問道:「最近這幾日,狀況是否有好一些了?」

  蕭卿知聞言,先是沉思了陣,隨後才有些遺憾的搖頭:「並無。」

  聞言,蕭常棣狠狠皺了下眉。

  「……已經如此嚴重了嗎?」蕭卿知只聽兄長低聲喃喃了一句,隨即像是想到些什麼,突然一個俯身靠了過來。

  一雙手牢牢按上了肩頭,他就這麼看著他兄長傾下身,滿臉嚴肅道:「這失魂之症來得莫名,其間怕是有什麼算計。為防萬一,阿溯這幾年便先待在忘相臺上,那些外務為兄自會讓其他人處理,嗯?」

  深邃的墨藍雙瞳緊緊盯住眼前透徹的銀眸,像是不願錯過裡面的任何一絲情緒。

  尾音微微勾起,又帶著點壓迫與不容拒絕的意味。換作旁人早折於其威壓之下不得不同意了,然而蕭卿知能不了解他兄長的德性?

  便是真打了起來,他也是不懼的。畢竟以兩兄弟的切磋紀錄來說,別管中間有沒有放水吧,他都是勝多敗少的。

  不知自己在弟弟心中早已失去威信,蕭常棣見他看了過來,不由板起了臉,試圖用眼神令他妥協。

  蕭卿知:「……」

  他直接別開眼。

  蕭常棣眉頭一挑,從他十分不給面子的動作看出了幾分無言的抗拒。然而蕭常棣可是一路亦父亦兄的將蕭卿知帶大的,論起對自家弟弟的了解,這天下他若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見狀,他立即改換策略,也不逼著對方表態了,只是緩緩垂下眼,輕輕嘆了口氣。

  「為兄知曉阿溯所願,可今時已不同往日。千年大劫已止,蕭氏雖沒甚損失,然……聲望太過。」

  「為了維持蕭氏穩定,為兄不得不竭盡全力。」說著,他眉眼間不由帶上了一絲疲意,聲音也愈發低沉了下來。

  眼角餘光偷偷瞥了似有動容的蕭卿知一眼,蕭常棣嘴角朝下一撇,再接再厲道:「為兄如今只剩阿溯這麼一位至親,一個可以在疲累時毫無顧忌一抒鬱結之人。若是阿溯出了什麼事,為兄怕是、怕是再也撐不住了……」

  「兄長,不可胡言!」聽到了這裡,蕭卿知終於無法維持神色上的淡漠。他驀地開口,直接打斷了蕭常棣未竟之語不說,冷清的面容更難得浮現出一抹明顯的慍色。

  「溯,萬死,必保兄長無恙!」便聽他信誓旦旦道。

  「果真如此?」

  「自然!」

  「那阿溯便留下來吧。」蕭常棣立即抬眼,神情間哪裡有一點頹喪?只聽他語氣自然道:「阿溯不在,為兄委實難以安心。」

  蕭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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