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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番外:《如果、我們》

早晨,原本躺在床上,呼吸平順的我忽然猛吸一口氣,隨即睜開了雙眼。

有別於剛睡醒的惺忪,我人是精神的,可紛亂的思緒,卻令我一時緩不過來地略感茫然。

望著天花板的崁燈發呆了一會兒後,我掀開棉被起身,雙腳點地時,莫名地覺得身體有些飄飄然、重心不穩,連進浴室洗漱這不過短短幾步路的距離,都走得搖搖晃晃。

手扶在洗臉盆的兩側,我挺直上身、微向前傾,對著鏡子左看右看,仔仔細細地將自己從眉眼鼻唇到整張臉都審視了一遍,然後稍微退開些,歪頭睨著及肩直髮;半晌,抹去腦中那張女人的面容,開始刷牙洗臉,梳整亂翹的髮尾。

褪去睡衣,換上一身休閒的居家服,我離開房間前往客廳,家裡除了落地玻璃門外,陽台桿上兩隻鴿子不時的啼鳴,少了週末一家子共進早餐時聊天的人語聲。

難道爸媽還在早餐店裡忙嗎?

此念一出,我立刻驚覺荒誕地搖頭,拍了兩下臉。「這怎麼可能呢?」都怪昨晚那場真實得令人分不清的夢境,害我現在都還有點混亂。

晃進餐廳、廚房又旋回客廳,揚聲叫喚爸、媽和姊姊的名字,皆無人回應,於是,我拿出手機撥打電話。

等待接通的同時,一陣熟悉的來電鈴聲伴隨著電子解鎖的系統語音,從大門外傳進來。

我挪開貼在耳邊的話筒,望向門口玄關。

楊珞右手拎著一只便利商店專用的塑膠袋,左手忙於掏手機,雙腳還在邊脫去鞋子,可儘管動作稍顯凌亂,神態依舊從容,唯有看見螢幕上來電顯示的那瞬間,被我發現了她那麼一丟丟想翻白眼的衝動。

她抬起頭,對上正準備切電話的我,嗓音捲著慵懶的語調問:「打給我幹麼?」

「妳去哪裡了?」

楊珞瞥了一眼跟在她後面進家門的人,高舉手裡的東西,「妳說呢?」

「我又沒有透視眼。」乳白色的袋子裡裝了什麼誰看得見?

白逸彎身將鞋子擺整齊後,提著另外兩袋放到餐桌,扭頭代答:「我們去買早餐了。」

前陣子我們各自都忙,少有時間見面,因為實在太過想念,所以我們昨天約好,讓他一早就來。「怎麼不叫醒我?」

「看妳睡得熟,捨不得。」他笑著說完,進廚房洗手。

「爸媽呢?」我攔住經過的楊珞。

「出發去中部參加他們朋友兒子辦在中午的喜宴啦。」

喔,印象中好像有這回事,但被我給忘了。

我順手接過她那袋打開一看,差點沒暈倒。「就一個包子跟兩根熱狗,妳買什麼袋子——」

「少囉唆。」楊珞打斷我,比了個噓的動作,外加一臉嫌棄地說:「楊朵朵,我發現妳跟媽真是越來越像了。」

白逸置身事外地由著我們姊妹倆拌嘴,逕自熟門熟路地佈置碗筷,並將裝有蛋餅、蘿蔔糕、厚片吐司跟荷包蛋的外帶餐盒一字排開,又取來兩個馬克杯,撕掉其中一杯外帶飲料上的封膜,倒一半進一個馬克杯裡後,推到楊珞座位桌前,「早餐店沒附到吸管,這樣喝可以嗎?」

楊珞立刻喝了一口,樂於被服務地頷首,「謝啦。」

「這什麼?」

「清漿。」

「那不就無糖豆漿嗎?冰箱裡有啊!」

「我想喝熱的。」

「妳可以把它倒出來加熱。」

「我說妳這堅持囉唆的性子要是用在當年的統計學,那科應該就不會壓線飛過了吧。」

跟楊珞爭辯,只會氣死自己,都一起生活了二十幾年,我怎麼還是學不乖呢?

白逸過來用手輕碰一下我的臉頰,溫聲哄道:「快先趁熱吃點東西。」

「都是你......」我哀怨地撇嘴。

「我怎麼了?」

「你老這樣愛屋及烏會把楊珞給寵壞。」

他笑而不語,不以為然地揉揉我的髮頂。

但沒能起到安撫作用,我抓下他的手,悶聲問:「你不跟我們一起吃嗎?」

「妳們先吃,我去煮咖啡。」

「我要拿鐵,奶泡厚一點。」楊珞不客氣地指定品項。

家裡那台咖啡機雖然能變出許多花樣,但好歹白逸算是半個客人,她未免也要求的太理所當然了一點吧。

「楊珞!」

她夾著蛋餅的筷子頓了一下,「嗯?」

「妳能不能稍微有點當姊姊的樣子?」

「妳又沒叫我姊。」

我擰眉,心想叫了她就會收斂才怪……

就在此時,我忽然鬼使神差地想起那夢境中,一段段真實的畫面——

「尤寶茜,妳這樣子為了還錢,跟賣身有什麼兩樣?」

「如果解決事情叫做賣身,對,我的確在為尤家賣身。不然,有本事妳從今天開始養家啊!」

「妳不是一直覺得我很礙眼,想要我趕快離開家嗎?」

「我是因為對妳有感情,才會想要贏過妳。是妳根本不把我當成妹妹,妳永遠覺得我做得不夠好、讓妳丟臉!」

「尤未來,我要妳自立自強,因為我終究會離開……」

我恍恍惚惚地抬眼,因為腦海中不斷湧現的對話情節而感到天旋地轉,隨後,夢裡尤寶茜的那張臉,驀地躍然於眼底,竟和楊珞完全重疊……

「朵朵,妳怎麼了?」

我甩甩頭,睜大眼睛想看清楚她的容貌,可有段時間,我甚至記不得她本來的模樣。

楊珞伸手在我面前揮了揮,「朵朵?」確定我真的不對勁,她收起漫不經心,握住我置於桌上微涼的手,「到底怎麼了?妳哪裡不舒服嗎?」

不曉得過了多久,待擾人的雜訊逐漸消失,我才徹底回神,並發現楊珞和白逸都在身邊。

「還好嗎?」楊珞輕按我的肩膀,向來不顯於色的臉上,難得帶著擔憂。

「沒事。」

她仍不放心地蹙眉,「妳確定?」

「確定。」許是那場夢的後勁太強烈,又或者,我昨晚根本沒睡好,整夜腦袋都在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才會出現短暫性的精神錯亂。

楊珞瞅著我,一雙慧黠的眼顯然不好唬弄,然而她卻未多問。「沒事就好。」伸懶腰、打了個呵欠,她擺擺手,「我得睡個回籠覺,你們先吃吧,不必留太多給我。」

我拉住她的衣角,咬著下唇躊躇片刻,才緩緩地問:「楊珞,妳有沒有想過,如果……我是說、如果……今生我們不是姊妹,那會是什麼關係?有可能成為朋友嗎?」在那些零星片段中的我們,換了不同背景,有著些微相異的性格,以及更深的隔閡,經常都在吵架,互不相讓,爭執得那麼兇,會不會吵著吵著,不小心就失散了呢?

可我根本完全無法想像,沒有她在的生活……

楊珞彷彿聽見什麼謬問似地挑起眉眼,沉默須臾,伸出食指推了一下我的額頭,「傻瓜,這世上沒有如果,所以妳就是我妹妹。」她盤起雙手沉吟,又開玩笑地道:「放心吧。就算妳死都不肯喊我一聲姊姊,或其實妳是從別人家抱來的,路邊撿來的還是石頭裡蹦出來的,哪怕我們沒有血緣,都不會改變這個事實。」

這就是楊珞,總是能在不經意間打動我。

雖然從小到大,我因為她的存在受了不少委屈,活得很沒自信。

但不可否認,她一直是我的榜樣、我的驕傲,而這麼多年追逐著她的我,也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一個比想像中更好的人。

甚至在揮別了錯的人以後,收穫到一份美好的愛情。

這一路上,楊珞其實都用著自己的方式在保護、陪伴著我。雖然,她從不宣之於口。

所以我想,無論人生重來幾遍,不論以何種形式,我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她,與她成為姐妹。

楊珞帶走白逸遞上的咖啡,回房補眠。

我撕了半塊奶酥厚片,緩慢地吃著,剛覺得嘴巴稍乾,食物難以下嚥,白逸就端來兩杯特調冰美式,拉開我旁邊的椅子坐下。

他欲言又止,似乎是想關心,卻不知如何啟齒。

安靜地進食了一段時間後,我轉過身去,拉著他與我面對面。

我們互望對方,誰都沒出聲,直到白逸屈指輕劃過我的鼻尖,主動開口:「妳不是有話想跟我說?」

「我問你唷……」起了個頭,我微頓幾秒,才斟酌著用詞道:「你相信有平行時空嗎?」

白逸想了想,反問:「那妳信嗎?」

我盯著和夢境裡的白逸別無二致的帥氣臉龐,模糊地回想起那些發生過的事——

「搶雞腿飯,就跟搶客戶一樣,必要的時候,就得不擇手段。」

「我聽說你們業二,有一個在月報被電得很慘的菜鳥……」

「對,我膚淺。就連我這種膚淺的人也知道邵彥文只會喜歡主角,不會喜歡妳這種配角。」

鼻頭發酸,莫名其妙地突然有些沒用的想哭,我低垂眼簾緩緩眨了幾下,長嘆一口氣。

倘若真有平行時空,而我和白逸在裡面會變成沒講幾句話就能把對方氣死的冤家的話,那還是算了吧……

白逸偏著頭,先是懷疑地瞇起眼睛,接著故作傷心地說:「楊朵朵居然背著我有祕密了。」

我被那浮誇的情緒轉換給逗笑,決定跟他分享我做的夢——其中,有姊姊、有他、有邵彥文和王薔,以及一些圍繞在我們身邊的人。

在那看似與此毫無交集的平行時空裡,每個人都各自帶著相似、又截然不同的身份和人生鮮明地活著。而正因如此,我才無法單純地只將它視作一場夢。

「你說,我們的感情這麼好,為何在那裡會那麼不對付呢?」

白逸低吟,思索了一陣問:「妳知道,在那裡,我們最後的結局嗎?」

「不知道。」我搖頭。「仔細回想一下,我大概是夢到一半,就被什麼人給氣醒了吧?」

他挑眉喊冤,「我可不接受莫須有的罪名喔。」

我笑了笑,低頭把玩他的手指,撒嬌:「你幫我想想嘛……」

「那妳先告訴我,在那時空裡的妳,是什麼樣的?」

翻出稍早在浴室內邊照鏡子邊於腦海中比對的容顏,我慢吞吞地訴說:「我叫尤未來……留著一頭爆炸捲髮,但不影響我長得好看,至於個性的話,應該…….」

聽完我斷斷續續的描述,白逸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

他握著我的雙手,目光溫柔且深情地笑言:「首先,關於有沒有平行時空的問題,我無法給妳肯定的答案,但是我相信,靈魂是有記憶的。」

「靈魂的記憶?」

「嗯。我剛才把妳的另一個樣子也記住了。」

我好笑地問:「記那個幹麼?」

「當然是為了,萬一真的有平行時空,希望那裡的我能共享靈魂記憶呀。如此一來,即便腦中失去了對妳的記憶,靈魂也會引領我找到妳。」

「哦......你就這麼喜歡我啊?」我故意逗他道:「喜歡到,無論身處任何時空,都想跟我在一起。」

「沒錯。」白逸大方地承認,「楊朵朵,我很喜歡妳。」他捧著我的臉頰,親暱地與我鼻尖相磨,「所以,即使在平行時空,我也會越過所有距離去見妳。就像我曾經說過的,妳只需要勇敢地向我跨出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都交給我,好嗎?」

我幸福地展顏,靠近他耳畔,輕聲回應:「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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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看完這麼有誠意的番外後,該去追劇了唷(搖動提醒小鈴鐺)

《妳是我的姐妹》9/7起,每週六晚間8點,請鎖定八大戲劇台。

未來的幾個週末,和我一起快樂追劇吧~~~!!!

*文中楊朵朵夢裡浮現的對話,取自《妳是我的姐妹》預告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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