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ACT•01-Ⅱ-

◇◇◇

6月末的蒼巒大陸,氣候正是一年中最舒適的時候。微涼而又不顯得過分的晨風讓人精神抖擻,而陽光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柔,輕輕地撫過澤西鎮的街道、青瓦的屋頂,放眼而去便是令人胸腔中充滿幸福感的淡金色,讓人不由得對接下來的一天充滿期待。

——嗯,今天也像往常一樣和平呢。

大多數人都這麼覺得。

「好痛好痛好痛……不、不要拽我的領結啊——!」

哨聲響過後不久,小鎮南角的民居中爆發出了慘絕人寰的尖叫聲。

早早出門的鎮民們驚恐地望著騰空飛起一大片的鳥,片刻,住在那家隔壁的大嬸便咳嗽一聲,搖著頭告訴大家:

「塞西爾回來了。」

於是大家便了然於胸的點點頭,繼續做自己該做的事去了。

沒錯,今天是塞西爾——也就是露西的親生姐姐休假回家的第二天。這個兩年前拎著箱子離開家,踏上開往艾魯貝斯的有軌巴士的女人沒有一點變化,仍舊理著沒情調的短髮,穿著沒情調的襯衣和長褲,最恐怖的就是那幾乎可以稱之為「精神錯亂」的強大行動力。簡單點說,儘管她為慶祝休假而臭美地染了指甲,但女神在上,那對她的魅力提升簡直沒一點作用,只會讓露西每次被掀掉被子的時候嚇得心跳停止。

硬要說有什麼變化的話,恐怕也就是在經歷了短短兩年騎士生涯之後,變得更加難纏、更加六親不認了。

——以上,來自被塞西爾連拖帶拽強行弄出家門的露西。

「我、我還以為我見不到今天的太陽了……」

跟在大步向前的姐姐後面,露西一邊含淚整理被弄亂的頭髮,一邊小聲嘟囔。

結果,走在前面的塞西爾樂呵呵地回答道:

「啊哈哈,那當然了!要是放任你這麼睡下去的話,別說是見不到太陽了,恐怕會因為遲到被你的導師打得滿頭包!不用謝我,糾正你賴床的毛病可是我這個姐姐的職責!」

「誰要感謝你啦!」

露西忍無可忍地沖塞西爾翻了個白眼。僅止於此,她可不想像早晨那樣跟這個人傻力氣大的姐姐在大街上來一場肉搏,她丟不起這個人——尤其在自己「絕對贏不了」這個前提下。

回想起那時的遭遇,露西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好在塞西爾總算是勉強接受了她「要上學所以不能去晨跑」的抗議,所以姐妹倆才能這樣相安無事地走在澤西的街道上。

不管怎麼說,陪兩年沒見的姐姐在鎮上逛逛,也是身為妹妹的義務嘛。

——這就是露西絞盡腦汁想出來的,能為姐姐做的事之一。因為成長軌跡相差太多的兩人,實在算不上什麼親密的姐妹。

露西從小就沒有什麼和姐姐撒嬌玩耍的記憶。甚至,像今早那樣被欺負得團團轉的經歷,都可以說是少之又少——因為姐姐總是在做著與她截然相反的事。

7歲,露西在家讀故事書的時候,12歲的姐姐在外面跟鎮裡的男孩子打架;12歲,露西在教會學校專心聽修女教授的基礎課程的時候,17歲的姐姐在零曜學院的入學考試中呼呼大睡;15歲,露西如願考入零曜學院的預備理論學科的時候,20歲的姐姐偷偷摸摸地參加了艾魯貝斯區域鳶尾騎士團的徵召考試,然後便離開了家。

這兩年中,除了寥寥無幾的幾封信之外,露西對姐姐的狀況一無所知。

——直到前天,她突然回到家裡來。

理所當然的,並沒有什麼「令人感動的姐妹再會」。露西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好好跟自顧自地開門進來的姐姐打招呼。儘管她連續兩天遭遇了姐姐的「暴力叫早」,也異常亢奮地作出回應——

但那種微妙的「無話可說」的距離感,依然存在於兩人之間。

現在的沉默,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個鎮子……跟我走時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啊。」

突然,塞西爾開了腔。

「……嗯?是、是嗎?」

一直不知該如何挑起話題的露西有些措不及防。塞西爾並沒有察覺到妹妹的窘迫,口氣悠閒地繼續說了下去:

「大概是我太久沒有回來的緣故。總覺得和我記憶中不太一樣……」

她眯起眼,環視周圍那些在露西看來尋常乏味的青白色房屋。

早早掛出「今日功能表」的家庭餐館、往五顏六色的新鮮蔬果上撒著水的雜貨店老闆娘、三兩成群在一起交談的路人——

這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小鎮而已。跟姐姐呆慣了的工業都市艾魯貝斯比起來,應該窮酸得讓人看不下去才對。

不過……露出如此的懷念表情的姐姐的眼中,映出的究竟是一番什麼樣的風景呢?

露西並不知道。

但是,不知為何,看到這樣的塞西爾,露西忐忑的心情也終於平靜了下來。

可與此同時,她也注意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以這個時間來說,街上的人實在太少了。

不僅如此,開門營業的店鋪也減少了很多。更多的商店和其他民居一樣大門緊閉,就連那幾個湊在一起閒聊的鎮民,臉上也掛著少見的凝重表情。

露西抬起頭望向小鎮的中心——高高矗立在房屋叢林之中的鐘樓上,錶盤的時針與分針還停留在零點。

塞西爾把她揪起來的時間是6點10分。現在,保守估計也快7點了吧?就連愛賴床的露西也知道,這是鎮上大部分人開始工作的時間。

可是,鐘樓——他們引以為傲的能源站還停留在昨夜的零點。她回想起早晨,室內燈亮起來前,響起的確實是備用曜管運作的聲音。

那是只有在能源站停止曜力能源供應時才會發生的情況。

難道說……鐘樓出了故障?

「哦……那個就是鎮上新建的能源站?」

塞西爾饒有興趣的聲音打斷了露西的思緒。她剛好也在看那座全鎮的標誌性建築。

說來也是。那座鐘樓成為全鎮的「標誌」,剛好是一年前的事。那時姐姐還在艾魯貝斯,不知道也是理所應當的。

想到這裡,露西變得有點高興。

「那個是一年前的‘銀魔女之日’,也就是1月15日建成的鐘樓能源站,是由艾魯貝斯的零曜研究所的高級技師負責設計建造的哦!鐘樓表面覆蓋了大約兩萬五千枚微型曜力吸納探頭,內置最新型的安格魯轉換裝置,每日為全鎮的提供新鮮能源!托它的福,現在鎮子已經擺脫了完全依賴曜管的狀況,生活也變得方便了很多。用大家的話來說,它可是全鎮的‘希望’哦!」

「呃……是嗎?」

塞西爾似懂非懂地撓了撓頭發。

「能源站什麼的我倒是知道……像艾魯貝斯那樣的地方,可是要四座能源站才能應付得了日常需求,更別說零曜研究所還有自己的專用能源站了。原來如此啊……這麼一說,光靠收集空氣中逸散的曜力碎粒就能支撐能源需求的話,的確挺方便的。」

「那當然!」露西得意地點點頭,「這可是劃時代的技術進步啊!」

「嗯……好吧。至少大家可以坦然地把曜管全扔到艾拉羅拉湖去,吾妹也不用再為每天都摔壞的鬧鐘曜管付出一大筆歐可了。不過這樣一來,裡克老爹的生意還做得下去嗎?我記得出售曜管可是他那個小能源商店的最大支撐來著……」

「胡說!姐姐什麼都不懂啦!」

露西生氣地說。

「不管怎麼說,空氣中的曜力碎粒可是有限的,所以適度配合由曜晶精煉而成的固體能源‘曜管’也是必須的!比如說今早,能源站不就罷工了嗎?那個時候要是一個曜管都沒有的話可就糟糕了!再說,像鬧鐘之類的小型產品,也只能依靠曜管運作。總之!能源站的技術應用的確值得讚歎,但也要懂得欣賞曜管那種晶瑩剔透、小巧方便的迷人之處,知道嗎塞西爾姐姐!」

塞西爾呆呆地望著激情澎湃、滔滔不絕的妹妹。片刻——

「噗……哈哈,啊哈哈哈哈——!」

「不、不准笑!」

總算回過神來的露西懊惱地揮舞著書包。

「嗚嗚……一不留神又……」

「哈、啊哈……好啦好啦,我懂我懂。看來你還是對曜力熱情不減,我也放心了呢。看來零曜學院也沒有白念嘛。」

擦著笑出的眼淚,塞西爾沖獨自生悶氣的妹妹眨了眨眼睛。

「有為之付出激情的事可是燃燒青春的必須條件之一啊,吾妹。」

「誰要燃燒啊!」

露西尖叫,自己卻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對啊。姐姐一向如此。她總是最支持自己的夢想的人。

到零曜學院學習、考入位於艾魯貝斯的總校,接著,接受零曜研究所的資格考核,成為一名被所有人承認、欽佩的,為那神聖、高貴、令人著迷的力量奉獻一生的研究員。

——「曜力」。

光是念起這個詞,露西都會快樂得忍不住要歎氣。「令光明照耀的力量」——儘管是人類擅自取下的名字,露西卻覺得,沒有比這個更符合它的稱呼了。

望著她的模樣,塞西爾微微一笑,接著一把住妹妹的胳膊。

「好!那麼我們接下來就去鐘樓那邊好好參觀一下吧!你剛剛不是說它出故障了嗎?說不定那邊正在進行維修工作呢!觀摩也是學習的一環,今天我就自我犧牲一下,陪我的妹妹好好精進自己的學習吧——!」

「學……學什麼?!嗚哇——!」

露西就這樣被拖走了。

「誰要你‘自我犧牲」了啊——!快放、放開我的胳膊……女神在上!塞西爾你這個弑親惡魔——!!”

哀嚎聲伴隨著淩亂的腳步聲一齊遠去了。

冷清得不像話的街道又恢復了平靜。

「叮鈴鈴——」

照常營業的家庭餐館的門打開了。「謝謝惠顧」的招呼聲和掛在門上的鈴鐺的聲音一同,被關在了門內。

「……」

立在門前的是一名金髮的少女。

她靜靜地望著露西與塞西爾離去的方向。

「……真是……這樣的慘劇居然……這下,我們的和平日子恐怕……」

從她身邊走過的婦人低聲歎息道。

白皙的手指輕輕撫過覆蓋著右眼的眼罩,少女歎了口氣,轉身往反方向離開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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