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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羅醫藥的遊戲規則

夜幕之下,舊-新-三藩市市繁華林立的建築群表面流光溢彩,燈紅酒綠的街區將黑夜染上一抹妖豔。浮華喧囂之下,城市在夜色中走向狂歡。

富人們自在逍遙,窮人也有窮人消遣的辦法。貧困的街頭氾濫著瞎人眼的光害、廉價劣質的酒精和吵得要殺死人的流行音樂。無論貧富,芸芸眾生皆於醉生夢死裡麻痹自己、逃避現實,直到新一天降臨——大部分人都是如此,當然也有例外。

「嗶——嗚——嗶——嗚——嗶——嗚——」

警車在夜空中疾馳,鳴著警笛在空路上橫衝直撞,其他民用飛行器紛紛為之讓道。它穿過光彩斑斕的街道,吵吵鬧鬧地飛往繁華的市中心。

男子渾身是傷,意識模糊地躺在警車後座裡。他隱約聽見尖銳的警笛聲,吃力地睜開眼,看見一個全副武裝的員警就坐在旁邊看著自己。

員警穿著輕巧的鎧甲,戴著黑色面盔,男子無從讀出他的表情,只能從面盔漆黑的目鏡裡看見狼狽不堪的自己:渾身是血,神情恍惚,命不久矣的樣子。

車窗外,斑斕的燈火被警車甩在身後,拉成五光十色的幻影。

「先……先生……」男子氣息微弱,延綿不絕的疼痛折磨著他的意識,右腿疼痛最甚,「水……」

員警沉默,沒有搭理他,是因為沒有水,還是沒把這個男子的死活放在心上?

哧——

發動機的熄火聲,隨著一陣晃動,警車抵達了目的地。男子左腿磕碰了一下,疼得他漏出一聲哀嚎。

車門被打開,一個白大褂的瘦子探進車來,和員警一起把男子搬出警車,放在旁邊的一張病床上。

瘦子是個乾柴般枯燥的男人,滿臉憔悴,戴著沉重的眼鏡,眼角滿是血絲,像是長期在廢寢忘食中折磨自己。

男子躺在床上,看見清澈漆黑的夜空。風很大,他覺得有點冷。他意識到自己是在某幢建築的天臺上,吃力地問:「員警先生……這裡是哪……」

員警沒搭理他,正和瘦子交談,聲音經面盔變聲器的處理聽起來低沉古怪:「那麼,人就交給你們了。資訊應該已經發來了。」

瘦子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面平板,檢查消息:「海文、二十歲、車禍。行,挺好,我這邊簽收。多謝,員警同志。」

員警點點頭,鑽進警車,警車騰地懸浮而起,朝著無盡深邃的夜空揚長而去。瘦子目送警車離開,轉身推著病床,穿過一扇透明的自動門,進入建築物乾淨整潔的內部。

「醫生……這裡是……哪?」

「會診中心,五十樓。」

男子注意到醫生白大褂上的胸牌:保羅醫藥。

醫生推著海文進入一間明亮蒼白的房間,裡面擺滿了精密設備——與其說是病房更像實驗室。他給男子掛上輸液瓶,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黑色對講機。

「叫三號小組過來,讓他們帶上*新藥*。」

「救命!醫生……救、命啊啊啊啊!」

突然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男人哀嚎不止,氣息大進大出。醫生不緊不慢地走到男人身邊,用針筒給他注射了一劑透明的液體。

「別急,海文,別急……」他語調平和,波瀾不驚,疲憊的面容卻露出一絲狂氣,「很快就結束了。」

疼痛幾乎把男子的意識撕碎,他拼盡全力去掙扎,疼痛愈來愈甚,呼吸一點點凝固……

男人不停地掙扎,胸口的疼痛愈來愈甚,呼吸一點點凝固。

快!我必須——

海文汗流浹背地從噩夢中驚醒,他連忙摸索起自己的口袋,那東西還在,太好了!

疼痛殺手X,如果沒有這東西,海文隨時都會喪命。他趕緊倒出幾粒藥丸,送進嘴裡咽了下去,疼痛與窒息感慢慢消失。

「呼……」

逃脫死神的魔掌後,男人長籲一口氣。噩夢的景象在他腦海中重播——他記得大部分細節,畢竟那就是自己親身經歷的過去。

突如其來的車禍,自己被送進保羅醫藥,在一串奇妙的手術後出院。他在手術中被麻醉了,病房裡的一切都有如夢境,不似現實。他只記得自己是在耶誕節那天出院,身體恢復得近乎完美,保羅醫藥也沒向他收取任何費用。

出院同一天,保羅醫藥推出了新年旗艦產品——「疼痛殺手X」。

……

海文沒有沉溺在回憶裡,他環顧四周,試圖確認現狀。

柔軟的床、乾淨整潔的房間、地板上鋪著毛絨地毯。空氣散發著淡淡的清香,明媚的陽光透過窗戶溫柔地照在臉上。床正對著台電視,房間角落裡擺放著精心雕刻的木頭櫥櫃、桌椅。

客房?

天花板上掛著監控攝像頭,房間的內一切都一覽無餘。海文不禁咧嘴一笑——被監視了嗎?

脖子上有繩子掛著什麼東西,他低頭一看,那是一面手機大小的平板設備。設備漆黑的螢幕上寫著幾個字:海文-037。

這算什麼?狗牌?

他在側邊找到一個按鈕,摁了下去,狗牌上畫面變了:

07:59

海文

037號志願者

遊戲幣:100

海文盯著平板,記憶停留在和安德森握手的那一瞬:媽的,安德森對我幹了什麼?對了,現在我是那什麼狗屁「項目」志願者了。

遊戲幣?這算什麼?遊戲已經開始了?

他回想起自己和安德森的對話,當他質問安德森,5ch上的傳言是真是假時,安德森說:「大致正確。」

那麼,保羅醫藥確實在搞非法遊戲、人體實驗,供富人取樂,賺取大量資金?

海文看著攝像頭,不禁聯想到一群穿著體面的人躲在螢幕後面,一邊抽煙喝酒一邊一擲千金的樣子。

他正想走到窗邊,看看窗外的風景,電視機突然亮了。

噔噔咚噔噔噔♪~

「喂喂,麥克風測試。沒問題了?好。嚕咪醬——登場!喲~~志願者們,看這邊看這邊!」

隨著一陣浮誇的音樂,銀幕上出現一個自稱嚕咪醬的「女孩子」。她穿著棉花糖般蓬鬆柔軟的洋裙,一頭惹眼的粉色雙馬尾。皮膚潔白如玉,臉蛋小巧纖細,四肢修長,一對明亮的大眼呈紅藍異色。

她神采奕奕,活力四射,拿著一個話筒,正在對屏目前的海文說話。

有著如此誇張的外貌,她當然不是人,連仿生人都算不上。海文很清楚,這是最近很火的那個什麼——虛擬實境偶像。

「嚕咪醬友情提醒!請各位志願者在三十分鐘內前往一樓劇場!要快哦,遲到了就扣你遊戲幣,並追加懲罰環節!另外!請務必佩戴狗牌到場,否則嚕咪醬一律視為缺席!」

她用軟綿綿的聲音傳達指令,在海文聽來有些肉麻。

這玩意兒真叫狗牌?真是草率。扣遊戲幣和……懲罰?

海文還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客房與劇場……自己是在某棟豪華酒店裡麼?

他沒有立刻離開房間,而是先到衛生間裡洗了把臉。看著鏡子裡自己粗糙的面孔,海文非常平靜,腦海中浮現出艾米半金屬的臉龐——她和自己頂嘴時如小獸般自尊又好鬥的神情、把玩玫瑰時百無聊賴的寂寞。

海文,聽著,為了艾米,你必須堅持到底。

你必須取勝。

你必須拼盡全力。

不計代價。

不擇手段。

畢竟,你是艾米最後的希望了。

海文反復深呼吸,調整好心態,走出房間。

走廊上人很多,但並不擁擠。他們和自己一樣戴著「狗牌」,也是項目的志願者。大部分人臉上都很迷茫,一副弄不清現狀的樣子,當然海文自己也沒好到哪去。

地板上鋪著紅地毯,走廊的兩側是一排排房門,房門上嵌著金色的數字,這裡似乎確實是一間酒店。

海文回過頭看了眼自己房門上的編號——037。和狗牌上的數字一致,看不出樓層,似乎只是表示房間的從屬。

天花板上掛著監控攝像頭。

他跟著人群來到一樓,從而得知自己房間在三樓。一樓非常寬敞,金碧輝煌。四根潔白的柱子支撐著上層,柱子周身披掛著金色紋樣。大廳左側有水池、吧台、沙發、檯球桌,像是供人休息的地方。右邊是幾十張大餐桌,還有一個紅色的舞臺。

大廳正中央鋪著地毯,地毯從酒店大門(已鎖)一直延伸到盡頭,盡頭大門上直白地寫著兩個字:劇場。劇場的兩側把守著兩個高大的重型保安。他們把自己罐裝在大鐵球裡,手裡拿著沉重的機槍,似在警告人們不要有什麼非分之想。

以這兩個保安的武裝,要殺死大廳裡所有人比打哈欠還簡單。

人群變得有些遲疑,海文沒有猶豫,加入率先走向劇場的那批人。

按照5ch和安德森的說法,這裡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場遊戲:富人把玩窮人的生命,揮金如土,嬉戲取樂。

富人有富人的矜持,要是他們想從窮人身上找樂子,必不會用什麼下三濫的招數。而是採用一套嚴密又滑稽的規則。

濫殺無度、恣意妄為?此番醜惡行徑會令他們和街頭的暴力罪犯無異。他們自高自大、自命不凡,他們必須比窮人高貴,貧困街區的混混邏輯只能讓他們受辱。

真是這樣嗎?

海文皺起眉頭。

以他的認知,靠誠實守信可不能在舊-新-三藩市市晉升成高級市民;坑蒙拐騙、險惡歹毒才是階層流通的唯一路徑。

作為富人遊戲的玩物,自己的生命掌控在他們一念之間。

遊戲需要規則,倘若被徵召而來的「志願者」在走投無路之時,狗急跳牆地聯合起來大肆破壞富人的秩序,該當若何?

不妨事先殺雞儆猴。毫無徵兆地朝人群開槍,大聲宣佈自己的統治地位,讓眾人膽寒,豈不美哉?

畢竟,我們不過是一群螞蟻。

黑洞洞的槍口越來越近,海文的目光落在保安身上,保安無言地望著人群。

撲通、撲通。

他聽見自己的心跳加速,突然非常想吃一粒「疼痛殺手X」,但不敢輕舉妄動。

他穿過保安,一腳踏進光線昏暗的劇場,保安毫無反應,木訥地呆立在那,像是沒接到指令的仿生人。

海文松了口氣,暗自忖思:我是不是該為自己險惡的揣測感到羞愧?畢竟只是遊戲而已。舊-新-三藩市市明面上仍是重視法治的城市,富人們再膽大包天也不可能以身犯險。

劇場裡光線昏暗,燈光聚集在裡側舞臺,海文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坐下。劇場非常空曠,志願者們陸續進來,人數比海文想像得要多——他本以為只有幾十人參加「項目」,現在看來人數有幾百不止。

嘭!

一聲沉悶的巨響,劇場大門被關上。海文看了眼狗牌上的時間:08:30。

噔噔咚噔噔噔♪~

浮誇嘈雜的音樂再一次響起,明亮的舞臺上浮現出一個女孩子,準確來說,是AR設備光影合成的彩色人像——嚕咪醬。她依舊穿著輕佻的粉色洋裙,手拿話筒,對即將要發表的講話躍躍欲試。

「各位志願者,早上好!嚕咪醬代表保羅醫藥衷心感謝各位的*獻身*!因為你們,保羅醫藥才能在金主爸爸們的支援下繁榮壯大,持續不斷地造福社會。我們的口號是:全力以赴,為了出價最高的人!大家都是推動醫藥事業的可敬英雄——鞠躬!」

她們連連鞠躬,語調輕快,內容卻令人不適。海文注意到劇場後方,一台監控攝像頭正對著舞臺。他苦笑起來:嚕咪醬到底是在對志願者們鞠躬呢?還是在對攝像頭背後的人鞠躬?

「各位是不是都等不及了?那事不宜遲,嚕咪醬在此公佈遊戲規則!各位!歡迎來到——真心話大冒險!獎金,一億百樂幣!」

嚕咪醬說出獎金時,海文的心差點從胸口跳出來。

一億!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

心情激動不已,他本能地抓緊口袋裡的「疼痛殺手X」,下一刻,無需藥片,嚕咪醬的話就讓他平靜下來。

「保羅醫藥為所有玩家提供*一億*百樂幣的終極大獎!堅持到最後的所有玩家將共用這一億,諸位請團結一致,好好努力吧!」

「玩家們初始有*100*枚遊戲幣。遊戲幣儲存在各位的狗牌裡,能購買支援物資、通關道具,要是用在關鍵時刻的救命稻草,那真是再好不過啦!」

「但是,遊戲幣並非是這樣方便的道具呢!重要提醒!各位玩家每花掉*1*枚遊戲幣,就會從總獎池裡扣掉*1000*百樂幣喲~」

一連串數字劈頭蓋臉地砸下來,海文仔細計算:每人100枚遊戲幣,每1枚遊戲幣代表1000百樂幣。要是花光所有遊戲幣,總獎池就會相應地減少100000(十萬)百樂幣?一億除以十萬是……一千?

「想必有人已經算出來了。沒錯!本次項目的玩家一共——1000人!要是所有人都把遊戲幣花光,那獎池就榨幹咯~這可不妙。作為警示,諸位可以在狗牌裡查閱排行榜!遊戲幣最少的玩家將高居榜首!」

嘟嘟嘟♪~

狗牌亮了一下,海文發現裡面出現了兩個新選項:排行榜、捐贈。

「當然,嚕咪醬也允許各位捐贈獎池來購買遊戲幣!只要向嚕咪醬捐贈*10000*百樂幣,就有*1000*百樂幣回饋給獎池,捐贈者將獲得*1*遊戲幣的回報!太棒了!但捐贈是不接受賒帳的哦,請各位好好努力。」

這算什麼?氪金?真有人會這麼幹?海文啞然——「志願者」都是以命換錢的亡命之徒,以此天價購買遊戲幣,完全是捨本逐末。

「最後!最重要的部分!本次‘項目’和以往一樣分為兩環節:遊戲環節、懲罰環節。大家一起玩遊戲就好啦!落敗者將面臨‘真心話大冒險’的懲罰——要麼對事先預定的目標說出秘密,要麼接受嚕咪醬的挑戰。啊,對了,指定目標已經發到各位狗牌上了,請快快查看!」

嘟嘟嘟♪~

狗牌又亮了,上面跳出一段文字。

海文先生,感謝您參加項目。

若您在遊戲中不幸落敗,面臨‘真心話’的懲罰,您的目標將是:

艾米(旁邊附著艾米的照片,半金屬臉龐,於在病房拍攝的生活照)

保羅醫藥會為您和目標連線,確保您不撒謊。

祝您馬到功成。

「各位都藏著什麼秘密?嚕咪醬好在意、好好奇、好激動!那麼大家,和嚕咪醬一起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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