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CH5 一線

後來左詩才明白,拿她跟好哥們打賭的司致遠並不是不夠喜歡她,而是太過喜歡──喜歡到了幾乎失去勇氣,所以才和朋友打了賭逼著自己前行。

左詩是司致遠青春裡一道抹不去的倩影,是司致遠寧願可笑滑稽也要跌撞著起身追逐的碎光。

左詩是個奇怪的人,

關於自己的,左詩好像什麼都不在意,不管再怎麼遭受議論都沒有多餘的反應,司致遠甚至說不清楚最開始自己對左詩究竟是喜歡的情緒多一些?還是研究的心態更為強烈?

關於朋友的,左詩似乎什麼都放在心上。

所以,

司致遠看過左詩笑著替朋友搬重物。

「拿不動的全部都疊上來。」每當學期初所有人一起搬書的時候,左詩總是會這樣對她身邊的小夥伴說。

司致遠也看過左詩一把拉過被渣男男友傷透心的朋友按進懷裡,任憑淚水浸濕她的外套依然沒有一絲嫌棄,只是輕柔的一次次撫過懷中人兒的背脊。

「走了,下一堂美術課。」

大多時候左詩就跟鬧鐘差不多,只要是需要跑堂的課左詩總是會知道,一下課就拉起一群小夥伴往教室走,高二高三同班的兩年,司致遠印象之中除了上一節課被老師留下之外,左詩似乎從來沒有遲到過。

左詩的作息常規得驚人,兩年多來行蹤似乎總是一致,自律能力之高到達某種讓人害怕的地步。

每次排座位的時候左詩總是會向班導師要求坐在第一排,上所有的課除了寫完考卷後的空檔外沒在課堂睡過覺。

司致遠對左詩這個人的驚嘆幾乎是永無止境的,大到左詩受人批評從不開口回應而是以行動證明自己始終在成長壯大的人品,小到左詩的呼吸頻率、今天開口笑過了沒,所有繁雜瑣碎的一切都成為了司致遠在學校時下意識關注的東西。

司致遠常常會望著左詩的背影,目光挾帶幾分迷茫、幾絲嚮往。

左詩的世界似乎很明確的分成了所謂的「圈內」以及「圈外」,對圈內之人近乎沒有條件地寬容溫柔、不求回報地關懷備至,這些人無條件地享有了左詩純真自然的樣貌。

包括不需要要求就時刻盛開的笑容、時不時收到的卡片和零食以及但凡開口幾近有求必應的請求權利。

而圈外人面對的左詩,則是時刻疏離寡淡、話少而鮮有面部表情的樣貌,典型進入純社交狀態的左詩。

極端禮貌,擁有一雙似乎能將人吞下的美目,有問必答卻語音不帶過多起伏,氣質清冷,恰巧與她有個性的單眼皮與些微上挑的鳳眼合而為一。

司致遠眼裡的左詩是這樣的:

身高很剛好,目測一百六十左右。

不知道為什麼很喜歡穿著外套,除了體育課之外,就算天氣熱得要死還是不會拖下來。

一頭自然捲讓她看起來一直都很有生氣的樣子,雖然下過雨後會聽見左詩偶爾埋怨頭髮又捲起來,但司致遠卻很喜歡那樣的左詩,跟左詩吃飯的時候一樣可愛。

不笑的時候明明是瓜子臉,但笑起來莫名其妙臉上就會多兩團肉,再加上笑起來時清晰可見的臥蠶,讓左詩的笑與不笑顯得差異更明確、更溫和,司致遠甚至產生了一種好像誰都能跟左詩相處自如的幻覺。

實際上,左詩長的漂亮嗎?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因人而異,但所有人不約而同會套用在左詩身上的形容詞應該是有靈性和長相特殊而有辨識度這兩者。

有的時候左詩會像是不小心跌落凡塵的山神,似乎不應該生於人間、也不該在濁世打滾,除了吃飯和睡覺的時候,那股絕塵感總是環繞著左詩。

吃東西時的左詩看起來就像是隻倉鼠,專注消滅手裡的食物,咀嚼時臉頰的起起伏伏和一臉滿足都讓她瞬間真實。

左詩習慣中午會午休,時間一到就會戴上耳機趴下來睡覺,沉睡的左詩動作幾乎每天是一致的,她會雙手環抱擱置在桌上然後躺在右手手臂上,披散的髮絲下露出左邊光華臉頰和安穩睡顏。

左詩身材有些微肉,卻正好中和了她身上那股讓人難以親近的氣質,愛吃、愛笑、喜歡運動,

司致遠眼中的左詩一直都是這般美好。

司致遠從來都不明白心動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每天都黏著自己的女友沒有長的不好看,然而比起臉蛋和相當凹凸有緻的身材,更重要的是顯然喜歡自己到了極點,面對一個這樣的女孩子,他居然是沒有感覺的。

最初答應了告白也是礙於對方不斷央求,並且她和班上許多人關係都相當友好,一半算是因為人情壓力,再者是司致遠也不懂得真正的「喜歡」究竟都是什麼樣子的。

連司致遠自己都沒有預料到,故事脫軌的速度竟會比自己想得快上這許多倍,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大概就會跟她這麼一直交往下去吧,可嘆青春裡總是有太多自己為是的以為。

數月。

司致遠終於在左詩和他目光不經意交集時,自己險些窒息的呼吸以及大到似乎能有所聞的心跳聲裡明白了──他喜歡左詩,喜歡的無可救藥。

左詩在所有事情發生之前就被司致遠嚇過。

「司致遠不知道哪借來的膽子,居然有機會就直接靠在我旁邊幾乎要碰到的位置,是很想我被他女友殺掉嗎?」

「怕爆。」

「幹你娘,他又不喜歡我幹嘛這樣害我,我應該沒跟他結仇吧媽的。」

「想靠近不需要理由阿。」

「可能吧。好像單純就是想靠近,不帶任何理由的。可是司致遠最近明顯在靠近我,速度比我想的還要快,膽子也比我想的肥不少。今天是體育課的時候。我手肘稱在桌子上很認真看老師登記東西,看完要離開的時候,我才猛然驚覺後來那個撐在我右邊的人是司致遠。」

「太嚇人了吧。」

「恩,但他好像也是僅剩的一個人,靠近我沒有別的理由,也不是為了打好關係,就只是想待著。可能是喜歡我周遭的氛圍,但應該不是喜歡。不過依照我這個路人緣還敢靠近我也真是不要命了。」

「不是喜歡,但是感興趣,男人對女人的那種感興趣,我猜的,畢竟喜歡跟想打炮是兩碼子事。」

「司致遠不是帶色心那種,連他女友往他腿上坐都完全沒反應,甚至完全不會亂碰他女友,更何況他女友是個美女,不只是臉,身材或是各方面來說都是。雖然他是怪人,他不喜歡他女友。但因此也可以判斷出是個懂界線的人,就不可能是單純想打炮的料子。」

「這點來說真的是頗紳士。」

「話說他這是繼我國中最好的男生朋友之後,唯一一個敢靠我那麼近的男生,問題是我跟那個男生認識超過三年。」

「是個奇葩呢。」

「可是我又不討厭,所以生不出厭惡的氣息把他逼開,畢竟他沒什麼惡意或色心,懷有這類意念靠近我的人我都會躲很遠。不過說實在,比起他女友我可能更怕溫荷爆氣。因為溫荷很喜歡他,常常有事沒事就抓著司致遠叫寶貝。」

司致遠是學校籃球隊的成員,有著接近一百八十的身高和精健壯的腹肌、背肌等,加上個性溫和話少長相對一班人而言也算得帥氣,偶爾說話也就相當有份量,屬於隱性的人際核心人物,因此也就有著一定數量的小迷妹,其中和司致遠本人關係最好的迷妹便是同班同學溫荷。

溫荷和左詩關係不好不壞,左詩卻沒想過外來自己會常常祈禱溫荷不要常常請假。

最初的司致遠的確對左詩沒有過多想法,可是卻不代表會一直如此,而就如同左詩最好的朋友鄭嵐所言,司致遠對左詩是有興趣的,男人對女人的那種。

時光沙漏又倒置。

「我可能啥事都沒幹但又惹上麻煩了。」左詩很頭疼。

「蛤?」

「有非常大的機率是被拿來當成打賭的對象了。」

「打賭?」

「對......我有點無奈。」

「你到底被拿來賭了啥?」

「呃......很糟糕的內容喔。」

左詩轉悠的眸光明波流盼,溫柔似水的波動了司致遠安靜的時間。

有時候司致遠會自我懷疑,左詩怎麼就那麼好?好的找不出一絲缺憾。

像是不知道從哪聽來的那句話一樣狗血:並不是司致遠喜歡的特質左詩都有,而是關於左詩的一切司致遠都喜歡。

喜歡著左詩的司致遠如同張愛玲所說的那句經典一般,因為喜歡所以卑微,低到了塵埃裡,卻開出了花來。

司致遠有時候甚至會懷疑自己可能根本沒有資格喜歡左詩,可嘆左詩就像是碎光那樣灑滿司致遠視線,他想逃也逃不掉。

最後,司致遠和朋友打了賭。

「司致遠說一個月內要追到我的樣子。」左詩一臉寫著我好想死,而將左詩拿來打賭這種行為顯然是個愚蠢的決定,畢竟左詩可是出了名的不好追。

「你怎麼知道的?」

前一日的下午,左詩在即將跑堂的時候,依稀聽見離開教室的男同學說:「司致遠打賭一個月內要追到她。」

依照司致遠這個人,以及要離開現場這個行為,代表該事主顯然在場,左詩似下環顧還待在教室的人選,刪去男生再刪去比較不可能的答案後得到了極其可怖的最後結論。

她,是她。

夭、夭壽。

左詩近乎有著想要原地死亡的美好願望。

「我不想回憶,總之現在我的任務就是安然度過這一個月。」

「加油。」左詩遠在第三類組的好友鄭嵐只能隔著螢幕安慰她,卻還是不由感覺到左詩隔屏傳遞而來的悲憤。

豈知後來的左詩幾乎要把司致遠和司致遠的賭約當成日常消遣來看待,司致遠每天都在往左詩前面走,而左詩見狀總是低頭划手機或是直接趴到桌面上睡起覺來。

不經意之間,還聽見有人提醒司致遠剩下二十八天。

死尷尬的,但左詩反而心情相當愉快。

左詩拿她萬年死冰山的江湖稱號做擔保,司致遠到最後一天都不會有辦法和她說上半句話。

「其實玩渣男好像還算是件有趣的事情啦。為天下女性除害......還是算幫那個漂亮妹子報仇啊?」

左詩和司致遠的前女友其實是認識的,高一時社團期末展演同組的成員,雖然兩人之間沒說過多少話並且有些生疏,但還是算上認識。

「你慢慢玩,開心就好。」

「好問題不過其實我不清楚算不算渣男?畢竟目前知道的只是明明不喜歡還是跟前女友交往了,嚴格意義上好像不能算成渣男。可能我只是被拿來打賭覺得不爽而已。」

過幾天左詩又哀號了起來,實在受不了司致遠的智障行為。

「這是我第一次希望溫荷不要那麼常請假,她不在的話司致遠變得好誇張。」

「怎麼說?」

「今天誇張到連我身邊那幾個沒神經的小不點都發現了。」

「我覺得不優。」

「司致遠一直在我旁邊刷存在,體育課要不然故意靠很近要不然就在我視線內把衣服掀起來或是躺下來半坐臥。」

「好討厭。」手機另一頭的鄭嵐由衷感嘆,左詩真的真的很倒楣,仔細想想自己似乎也是左詩遇到的倒楣事件之一,就又把這些想法拋諸腦後。

「打球也淨是挑我後面,球沒接到就會飛到我附近。」

「很危險,我應該會走掉。」

「對,所以我走掉了,然後──」

「他又跑過來了。」鄭嵐打的是肯定句。

「對,正確,反正就滿場跟,直到坐後我坐在老師旁邊。」

「笑死,強力建議妳以後常常坐在老師旁邊。」

「溫荷啊溫荷,妳以後不要常常請假好不好,管好妳家寶貝不要讓他沒事幹。」左詩一邊崩潰一邊打字,

「溫荷啊溫荷我跟妳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沒打算跟妳對槓啊。」

「我在車上笑到快瘋掉還嚇到旁邊的人。」

「我很認真好吧。」

「這樣才好笑啊,溫荷真的不守護他的寶貝了。」

「等等,不對吧,應該是溫荷要把她那稱作寶貝寫作妖魔鬼怪的傢伙收回去才對,不是什麼守護她的寶貝!是拯救被她放出來的『寶貝』荼毒的我才對好嗎!」

「笑死。」

「這些待遇怎麼就不用在溫荷身上!用在溫荷身上不好嘛!」

「人家不想嘛。」

「我到底是怎麼淪落到跟溫荷求救的......」

「我也不知道,妳加油。」

「我想誠摯的對司致遠表示:『大哥,你有那張臉不愁沒妹子把,我什麼要惹我?你走開好不好!』啊啊啊──」

左詩持續崩潰。

 

崩潰的日子裡,偶爾也還是會出幾件搞笑的日常。

「你不要在這邊跟我崩潰,喜歡就去追啊,啊你又追不到。」溫荷終於忍不住對著老在跟自己嘮嘮叨叨左詩的司致遠吼,一臉無奈。

左詩看似沒太多反應,卻默默拿起手機跟鄭嵐發起訊息。

「幹哈哈我們班已經一堆人直接覺得司致遠追不到了,笑死,判斷有夠正確,喜歡。」中和幾日來大家的態度,左詩大概已能辨明大多數人的立場。

「我用腳趾頭猜也知道這個結果好嗎。」鄭嵐挑起眉,她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左詩。

「說實話我真的很好奇司致遠哪來的自信。」

「可能長的高吧。」

「高是能怎樣喔?我果然還是比較喜歡可愛的生物,我弟就蠻可愛的。」

「好好好,可愛。」

「為什麼不能全天下男生都跟我弟一樣可愛?這樣世界應該會和平很多。」

「不要癡人說夢。」鄭嵐終於忍不住吐槽左詩。

「說真的,我現在有點絕望。」

「幹嘛。」

「那群死低能要是繼續吵我,然後依據前幾天的情況推論惡化速度......」

「三段要爆了?」

「不須要一個月我遲早先煩死,他已經把我逼到會出現『是不是我直接交男朋友這件事就會結案了』的想法這種糟糕的程度了,一堆人一直表示『司致遠你這樣不行喔』然後出一堆鬼主意,雖然他沒有用那些爛方法,但是光是聽了就讓我整個毛骨悚然。三段不至於爆掉啦畢竟大多時候我都是在家唸,但是很煩。」

「我覺得你可以說我喜歡一班的鄭嵐。」

「幹不要喔。」

「哈哈哈。」

「媽的驚恐。」

「好方法。」

「爛方法!不優,母湯,簡直太可怕了。」

「呃,我被認定為『那麼小隻』的了。」

左詩自己都覺得很無言以對。

「蛤?」

「就剛剛來找我的時候妳不是飛奔過來抱我嗎?」

「黑啊。」

「被看到了,被說抱很緊,我笑爛。」

「小隻又怎樣,我就愛抱!」

「不怎樣,我只是覺得很好笑,因為看到的人是司致遠跟他哥們。」

「噗哈哈,精彩。」

「優秀,我覺得很優秀。」

「話說司致遠長怎樣啊?」

左詩找到了手機裡全班的合照發給鄭嵐,順便圈出了司致遠。

「其實我會說很優是因為下午我又躲了一陣子之後,好像被放棄了。不過放棄也是正常的啦,心理壓力很重吧,一堆人嗆他追不到要不然就是說這麼小隻你都搞不定這種話。」

不知怎麼回事,左詩一瞬間幻覺似的有點同情司致遠。

打打鬧鬧之間一個月倒也過得快速,直到最後左詩都沒知道司致遠到底賭輸了些什麼,本來以為事情估計會就這麼落幕,可惜事與願違。

過了兩個多月升上高三後,左詩本來覺得經過暑假兩個多月的沉澱後司致遠的喜歡就會消失,畢竟這是個年輕人都崇尚速食感情的年代。

於是左詩和司致遠之間的故事被迫繼續,而左詩也終於察覺了司致遠是真心喜歡著她這件事,所以才更崩潰。

「不是,到底誰他媽會拿自己真的很喜歡的女生來打賭啦!」

左詩堅持最開始沒有發現絕對不是她的錯,絕對不是!

但很可惜,還真的有人會這麼做,就是司致遠。

那個喜歡著左詩所有的少年,司致遠。

司致遠沒有什麼不好,看似也還算是情種的料子,但左詩就是沒有辦法喜歡司致遠,偶爾她看著司致遠竭力追逐自己的模樣會覺得有些羨慕──她未曾遇見一個能令自己拋下所有自尊去仰望、去熱愛的人。

司致遠的條件沒有不好,家境寬裕是出了名的,甚至因為家裡在遠處有整座山作為財產而時常被戲稱為該處之王,可惜左詩也不惶多讓,在另一個地價更高的縣市左詩母上家系同樣有座山,就更別提比起母親家系而言更加寬裕的本家家系有多少財產了。

總有一天,你會碰到這樣一個女孩,她溫柔體貼、漂亮大方,不嫌棄你一切不是、不需要你有房有車,

也不要你。

左詩就是這樣的女孩。

左詩不愛錢財、不要名牌,只是靈魂任真自由、不受拘束。

她偶爾會罵罵髒話,有時候痛苦的像是被禁錮的金絲雀,有時候卻又似是熱愛草原而奔馳的馬兒。

追逐左詩時,司致遠是渺小的,左詩於司致遠而言時遠時近,從走廊的彼端一閃而逝時遠的讓司致遠悲傷,和朋友打鬧時笑容真摯、眉眼含笑的時候又近到讓司致遠靈魂底層發燙,望著遠方發呆時很遠、專心吃飯盯著便當盒的時候很近。

和她擦身而過時,很遠。

她無意間轉過頭和司致遠對視的時候,很近。

最開始左詩對把她拿來打賭的司致遠嗤之以鼻,有些反感,直到後左詩逐漸察覺埋藏在這些稚氣底下的失措全是司致遠無法表達的百轉情深後才開始逐漸將態度放軟。

有一段日子裡,只要司致遠在左詩附近,她就總是板起一張臉想讓司致遠早些死心好,後來卻從司致遠擔憂滿溢的瞳孔裡讀出了的疑慮卻是:極盡忽略左詩對他的冷漠拒絕下,司致遠更為在意的是她看起來不快樂。

左詩終於懂了,原來司致遠是用這樣不求回報的心情在喜歡著她。

到最後,司致遠對左詩的喜歡裡甚至失去了想要擁有的慾望,只是喜歡左詩存在的空間氛圍,無所謂想要前近或是後退的進退維谷,剩下想要待在她身邊的安然決然。

所以後來的左詩不再竭力抗拒司致遠的前近,不再像是受到驚嚇的小動物那般拼命逃脫於司致遠的周圍。在司致遠的十里內,又復存有有左詩自由地笑。

後來的司致遠習慣會湊在左詩的位置附近,盯著她吃飯、陪著她午休,左詩離座時甚至會不客氣的一屁股坐在左詩的椅子上,而左詩也逐漸沒有那麼害怕司致遠。

偶爾會說句話,像是當她要驅離座位上的司致遠時,從默默站在旁邊直到司致遠察覺變成會敲敲桌角,等司致遠轉過頭後面無表情的微幅開口蹦出幾個字。

「我要睡覺了。」

司致遠就會立刻站起來,像是個傻孩子似的立刻退到隔壁座位,靜靜看著左詩坐下,塞上耳機後趴在自己的右臂上睡著。

午休時司致遠喜歡坐在左詩的左邊,因為左詩日復一日的睡姿總是露出左頰,教室裡依舊鬧哄哄的,可是屬於司致遠的角落卻寧靜異常,左詩像是有什麼魔力似的,將教室和只有寥寥數人的角落隔開。

望著左詩覆蓋在下眼瞼上的睫毛,司致遠有時候會很想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但又生怕驚醒左詩或是左詩醒來後發現多一件外套的神情會有多尷尬,這些對司致遠而言都不是樂見的情況,所以他只能靜靜感受左詩均勻的呼吸,然後一看又是一個午休過去,他總是會看見左詩在同樣的時間茫然甦醒,摘下耳機抽起衛生紙往廁間走去。

日復一日,美好如一。

司致遠想過跟左詩告白,失敗了,可不是左詩拒絕了司致遠。

某幾日,左詩曾看見司致遠抱著頭坐在樓梯間,神情痛苦,身邊的幾個熟悉好友正勸慰著司致遠些什麼。

她大概能夠猜到。

司致遠目光所及依然是左詩,可卻充斥掙扎。

有時候左詩會覺得司致遠很可愛,純真到讓人會心一笑,但對他的喜歡卻無以為報。

左詩生命底層坑坑巴巴的像是月球表面,幾乎到達了可以付出卻無法接受愛的程度,所以她對司致遠的態度始終負責──阻止開始便無所謂結束。

左詩習慣離開教室都會塞著耳機,在她準備回教室時她隔著耳機依稀曾聽見司致遠坐在地上喊她。

「左詩。」

左詩記不起司致遠的聲音,但那是他唯一一次對著左詩喊她全名,左詩沒能聽清,徑直走離後才察覺自己似乎被司致遠呼喚過。

如果說左詩在多年後對司致遠有什麼感覺到些微歉疚的地方,那大約就只有這一次,她沒有笑著回頭聽司致遠把自己的感情說清楚、沒有讓司致遠一年多來的感情有個真正得以斷尾的結束。

沒有讓司致遠純粹的喜歡安穩降落。

某日,左詩聽說司致遠終於答應了前女友要求的複合。

左詩由衷祝福那個女孩,能逐漸將司致遠的心贏回去。

雖然對司致遠心裡顯然還是她卻答應了復合的事情,如同這鬧劇的起始一樣感無限荒唐,卻還是暗自祈禱著這樣誠摯喜歡過她的少年,能夠喜歡上一個有所回報的對象。

高中畢業以後的某日,左詩突然想起了司致遠這個人,跑去翻了翻司致遠的社交軟體帳戶,顯示了三周前一張相片下和女友的對話,看似情感維繫得相當不錯,並且持續的穩定交往著。

見此,左詩明白,司致遠對自己的喜歡遠比自己所認為的深刻。

沒有了左詩的時間線裡,也許司致遠和女友會一直好好的交往著。左詩是司致遠青春裡極致的追求,也是他不惜放下男神架子都想靠近的人、是即便顏面盡失都想向前的致命吸引力。

於司致遠而言,左詩是青春裡燦爛的不顧一切。

左詩從司致遠對她的關懷愛護裡明白了,一個人不論對別人再怎麼反覆、怎麼三心二意,但叫某日這樣一個人真正發自內心的喜歡上你,便絕對不會傷害於你,並且會不願意玷汙於妳乾淨美好的倩影。

在朝著左詩走之前,司致遠恢復了自己單身的身分,以乾淨的身分追求於左詩。

在決定接受前女友的復合邀約後司致遠便徹底離開了左詩,除目光偶爾的停留外未曾再踏近左詩半步。

他要維護左詩辛苦保持的正直品德,不要左詩流於他人口舌間,成為風口浪尖所謂「勾引男人」的女人。喜歡左詩一直都是屬於司致遠一個人的事,同時司致遠也明白,左詩對自己最大的恩惠便是不曾理會、沒有挽留,態度始終明確決絕。

數年後的左詩對司致遠更生一種感謝的情緒。

感謝曾有司致遠並肩前行的歲月,替左詩的靈魂上了清楚明白的一課,辨明了一線之間的可與不可,讓她在險些沉淪的最後一刻保持清醒,對著另一個人用最平靜又悲傷的語音與集畢生大成之勇氣溫柔道。

「你有女友的人,離我遠一點。」

至此左詩才真正沒有辜負司致遠守護過的花季,繼續盛開的純潔美好,也才對得起司致遠出現在她生命裡交給她的寶貴一課。

如果說人生在世的行為準則能夠由尺規衡量,正負各自代表與道德線齊平的可與不可。

那麼在左詩世界裡,司致遠將是無限趨近於不可的最後一個「可」,是道德終端的極致體現。

是因人性美好而堅守的最後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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