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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回來

題目:不可觸碰的藤色(淡紫色)X討論關於寵物的話題X來不及說出口的告別

自從上次把法恩的寵物小鼠結紮之後,法恩就沒給過哈迪魯好臉色看,雖然那傢伙平時就算笑也是冷笑或是嘲笑,起碼願意和他交流。

但現在呢……

哈迪魯悄悄瞄向左前方座位的男人,男人穿著合身的黑色軍服,單手支著下顎,由於頭微微傾斜的關係,另一邊有撮特別長的紫色劉海蓋住側臉,只能隱約見到他下垂的視線與輕顫的睫毛,而那雙接近淡粉色的薄唇緊緊抿著。

哈迪魯將雜誌立於辦公桌上,對著副位的男人說道:「法恩,這是最新一期的魔物雜誌,你要不要看看?」

法恩聽而不聞,自己和自己下魔王棋,從那天開始,除了公事以外不曾主動和他說話,公事也是一兩句冷冷的交代過去,哈迪魯這才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過火。

可是,又不是通通殺掉,只是結紮而已,有必要這麼生氣嗎?

哈迪魯翻開其中一頁,壓住內心的疑問說:「這隻有翅膀的貓如何?養在城堡裡增加點生氣也不錯。」

「我不喜歡貓。」

冷漠平淡的聲線透著疏離,然而哈迪魯眼睛一亮,至少有回應了。

「不喜歡貓的話這隻狗怎麼樣?」他指向三頭犬的圖案。

「沒興趣。」

「那這隻綠色的孔雀?」

法恩冷冷的瞥一眼,下了一子,棋子落在木頭上清脆的聲響宛如法官落下的判決。

「陛下,與其把時間浪費在這,不如重新念過魔王管理學第三冊,在惡魔文化裡,王和臣不會友好談論要養什麼寵物。」

語畢,法恩受不了似的拿起披風離開,留下錯愕的哈迪魯。

他把雜誌推到旁邊,雙手摀住臉,懊惱的自言自語:「真是難搞的惡魔,不過是些怪東西,竟然這麼寶貝?」

他猛然想起小時候有一段特別的邂逅。

大概在七、八歲左右,母親意外過世導致他變成孤兒,在親戚間輾轉流離,最後暫住在舅舅家,那是一棟位於貧民區的破屋,而他被安置在冷清骯髒的閣樓。

剛失去依靠的他每天抱著母親的遺物哭泣,雪上加霜的是舅舅一家三口對他很不友善,聽見他哭還會嫌吵並趕他出門,於是他沒事就會在外面閒晃,直到深夜才回家。

年幼的哈迪魯常常去一個小巷,巷底堆滿垃圾與廢棄家具,還有張斜立殘破的床,他總是窩在床下方的空隙,那裡位置狹小,只有小孩能夠出入,哈迪魯覺得這裡比閣樓好多了。

某天,他的特等席多了一位客人,是一隻小黑貓,小黑貓的頭與背上整片是紫色的漸層染,腳掌則是白色,見他靠近立刻警戒的聳毛。

哈迪魯揉揉眼蹲下身,藉由日光仔細看貓毛,真的是紫色,他驚道:「你、你被染色了嗎?」

「哧哧──」小貓兇狠的嘶鳴,哈迪魯輕聲安撫一邊靠近。

「沒事,我不會欺負你,我跟你一樣都被人欺負,被欺負很難過。」

「哧喵!」

小貓冷不防朝他揮了一掌,哈迪魯嚇得縮手,只見小貓懼怕的拱起身子,像一團不可觸碰的藤色刺蝟。

哈迪魯想了想,從口袋裡掏出早上沒吃的蘋果,放到貓咪面前,說:「我真的不會傷害你,跟我回家吧?」

***

法恩躺在空中隨風飄浮,忽地他感應到什麼似的坐起身,朝魔王辦公室的窗戶望過去,一縷淡紫色的煙霧緩緩飄出,宛若絲帶纏繞在他腳尖。

「嘖,想起來了嗎?」

上古年代,魔神將魔族的領土分為四大區塊,每個區域的領導者必須為該區域出生,這是避免後代將四個區域統一合併的政策。每個區域各有一株魔王樹,魔王樹只會在沒有魔王的時期產果,而得到果子認同並食用的魔族便能成為該地區魔王。

一開始有一半以上的魔族無視這條規則,肆意稱霸其他區域,四處占領,不屑果子的存在,只是在他們遇到當地原住民時會遭到不明力量壓制,導致等級999的魔王都有可能輸給等級99的小雜魚。

大家稱這個力量為:魔神的制約。

後來,大部分的高等魔族安分守己待在自己出生的土地上競爭,偶爾有不長眼的魔族跨足其他區域,還記得那是在一百多年前,克斯芬那地區已有數年群龍無首,立志成為魔王的法恩潛心修練,終於打敗那隻企圖霸占他家的千年噴火龍。

除去外來者讓他消耗大量魔力,卻沒有得到當地魔族的信賴,反而趁他力量虛弱時暗算他,他為了取得足夠的力量,盯上擁有魔王果的人類。

那是個金髮小男孩,平時都會把魔王果帶在身上四處跑,有天讓他遇到一個機會,小男孩被家裡的大人們連番謾罵,哭著奪門而出,魔王果就這麼被安置在閣樓裡。

他不可能放過難得的機會,偷偷入侵閣樓,撿起那顆被扔在牆角儼如核桃一般的咖啡色果核。

觸碰的瞬間魔王果彷彿睜眼般散發出刺眼的光芒,法恩感到體內突如其來的虛弱,身上的魔力被魔王果快速抽乾,他嚇得扔掉魔王果,才短短一秒的時間魔力幾乎見底,現在的他恐怕連一個普通人類都打不過,不巧的是,樓下的人聽見聲響好奇的上來查看,他只好勉強變身成貓,從氣窗鑽了出去。

由於強大魔族間能感應彼此的氣場,法恩魔力消失的事很快會傳遍克斯芬那地區,屆時,肯定會有想得到好處的小魔族來攻擊他,在魔族社會裡被人吃掉也不能怨誰,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

於是,他躲到擁有魔王果光環的人類身邊,那男孩不知道怎麼回事,身上自帶氣場,只要跟在男孩身邊妖魔們便找不到他,但那詭異的氣場有利有弊,就像太陽曬著溫暖,太靠近又會灼傷。

基本上他會和男孩保持一定的距離,只是有次特別累,在男孩待過的位置上睡久了點,就這麼和男孩面對面,無論他如何嘶吼、炸毛、甚至出爪嚇他,那男孩依然不怕他,還給了他食物。

真可笑,惡魔才不吃蘋果,噢,至少克斯芬那地區的惡魔不吃。

法恩邊啃蘋果邊想。

***

哈迪魯偷偷在閣樓裡養貓,那不是普通的貓,是一隻能和他聊天的貓。

「小恩,我真的不能摸你嗎?」

「不能,摸了你會死。」紫貓坐在離魔王果最遠的角落,舔著毛茸茸的白掌。「我說過很多遍,我不是貓是惡魔。」

開玩笑,你身上有魔王果的氣息,被你摸到我大概只剩半條命。

「可你也是我的朋友,只有你願意跟我說話……」哈迪魯落寞的垂下眼,悶悶的說:「我才不管你是惡魔還是什麼。」

「愚蠢,人類就是如此愚蠢。」法恩鄙視的眼刀丟過去,「你沒想過我之所以會接近你,是因為你的肉很香?」

「唔……可是我,不想被吃掉。」年幼的哈迪魯含淚搖頭,看著十分可愛,法恩突然瞭解為什麼有惡魔喜歡飼養人類,這種生物也是有可愛之處的嘛。

即使內心覺得萌萌的,法恩依然凶狠的說:「那就乖一點!」

待在哈迪魯的身邊,法恩一丁一點的取回自己的力量,他發現哈迪魯身上的氣場來自魔王果,而那魔力是他的,和他當初的猜測相反,想要取回力量只要接觸就行,之前接近會覺得燙手是因為他的身體太過虛弱,無法完全接收自己的魔力而產生的排斥反應。

現在的身體狀況已無須顧慮,只是因為力量反彈,這個他覺得有點可愛的小孩不知道會受到多大的衝擊。

有魔王果的保護至少不會死……吧?

「喂,愛哭鬼,我給你一個摸我的機會。」法恩難得心軟的把決定權給對方,「但我不知道你摸我會發生什麼事。」

哈迪魯本來興奮不已,聽他一說,伸出的手便縮了回來,畏縮的說:「這個什麼事……包含我們會分開嗎?如果、如果你真的要走,可以跟我說一下嗎?不要像我媽媽一樣自己偷偷離開……我會很難過。」

「愚蠢,只要我想在這,誰都無法趕我走。」法恩高傲的揚起頭,「等我玩膩你,自然會告訴你,在那之前你都有機會摸我。」

哈迪魯眨眨金銅色的大眼,漾出一抹可愛的微笑:「那能不能等我生日再摸?當作我的禮物。」

「好啊,你生日什麼時後?」

「下個月。」

再多留一個月也無妨,反正這人類挺有趣,法恩難得對人類有食欲以外的興趣,他也想藉機理清自己的心情。

然而,魔王果的光環沒能撐太久,一周後的圓月之夜裡,空氣中充斥著血腥味,法恩瞬間了然有大量的妖魔正往這棟閣樓來,魔氣薰天,殺意十足。

哈迪魯披著他的小毯毯窩在角落,法恩安靜的站在他面前,伸出貓掌輕輕的壓上男孩柔軟的臉龐,觸及的霎那,男孩身上湧出大量紫色魔力流光,順著貓掌傳導回他的身體裡。

法恩沉默的凝視哈迪魯痛苦的表情,心中卻有種即將棄養自己心愛寵物的錯覺,他不知道魔王果能保哈迪魯到什麼程度,所以,他要靠自己的力量。

取回大部分的魔力後,法恩緊接著在哈迪魯周邊佈下結界,術式剛結束一堆陰森森的黑影早已聚集在窗外。

法恩確認哈迪魯還有呼吸後跳窗而出,消失在夜色裡,大多的黑影追逐他,只有少部分在窗外盤旋,發現無法打破結界後散逸開來。

當晚,哈迪魯做了一個噩夢,在夢裡他的房子被黑色的海淹沒,黑水沖走他的貓,醒來時小恩果然不在閣樓裡,他找了一個多月才放棄,即使是幼小的孩子也知道,某些東西離開就不會再回來。

「我又被丟棄了。」哈迪魯放聲大哭,在極度痛苦下這些記憶碎成碎片,掩埋在記憶海的深處,不再被記起。

那段躲避同類追殺的日子裡,法恩偶爾會想念和哈迪魯生活的那段時光,等他恢復力量處理完競爭對手回去找當初那個小男孩,小男孩早已長成俊逸的青年,甚至遺忘他的存在,因此他氣得小小捉弄他。

當然,法恩從沒想過那個孩子最後會變成自己的上司。

他繞了繞食指收回魔力絲,同時打了個響指瞬移回辦公室,魔王座上空蕩蕩的。

「這傢伙……又趁我不在的時候翹班。」

魔力波動在空氣間搖動,咻的一聲,魔王抱著一隻挑染了紫色的小黑貓出現在他身旁。

「啊──法恩,你、你在啊。」哈迪魯下意識的把貓藏在黑色披風裡,被法恩搶先提了出來。

「這什麼?」

見法恩嫌棄的捏著貓頸子,哈迪魯連忙把貓搶回來,放在辦公桌上。

「最近市場上很流行的三尾貓,據說有三條命,你不喜歡貓的話就由我來養,名字我想好了,就叫小恩。」

法恩挑眉,問:「你是不是還想餵牠吃蘋果?」

「對,我替牠準備好零食了。」哈迪魯從口袋裡拿出蘋果,用小刀切成兩半,轉眼間,手裡的半邊蘋果憑空消失。

「蠢蛋,貓不能吃蘋果,我吃。」法恩咬了一口,味道和多年前吃的蘋果一樣香甜。

「我記得你說過惡魔也不吃蘋果。」

「你現在才想起來?」法恩三兩下吞掉蘋果,紫色的眼瞳瞟向魔王。

哈迪魯點點頭,說道:「當時我覺得很難受,起床後找不到你,你什麼都不對我說,我們約好離別的時候要講一聲,可你還是走了,因為過度悲傷,有段時間我誰都記不起來,包含我母親,這段記憶也是和你聊到寵物的話題才回想起來,說起來,你是不是欠我一句話?」

一句該說卻沒有說的話,沒有傳達給對方的話。

「哼,我走了。」法恩轉過身,提著貓頸子飛出窗外。

哈迪魯微愣,接著笑著回:「晚餐時間記得回來。」

當年沒說出口的道別終於在今天說出口,哈迪魯不禁想,若當時有這段對話,那麼他就不會選擇遺忘,而是等待。

他會一直等一直等,等到他的小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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