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的喧鬧聲不絕於耳，聽在此刻的我耳裡，只覺萬分刺耳，但卻又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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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真是煩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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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各級學校新學年第一學期的開學日，校園中除了充斥著新生雀躍期待成為高一新鮮人的興奮聲音，還有高二、高三學長姐聚在一處閒話家常所製造的高分貝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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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聲音如海浪般不斷衝擊著我的耳膜，震得我太陽穴隱隱發疼，我不禁扶額，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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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妳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啊？需不需要帶妳去保健室休息一下？」一道低沉但溫和的磁性嗓音傳來，我循音抬頭望向出聲者，微微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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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看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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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紀名凱，是我們國中的弦樂指揮，我國中到音樂大樓練琴時常見到他。沒想到他竟然捨棄好好的建中不讀，轉而選擇奕苑中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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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見我一臉困惑，紀名凱靦腆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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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只是見妳臉色不霽，關心一下而已，並沒有別的意思，妳別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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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頭，表示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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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仔細一看，其實他長得不差，不過並不是那種校草級的俊帥，而是充滿儒生的秀氣，微亂的瀏海半掩著左邊眼睛，卻掩不住那炯炯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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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的關心，我沒事。」雖然仍感疑惑，但出於禮貌，我還是客套地回了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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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就好。對了，我是紀名凱，妳......應該也是新源國中的吧？以前在琴房好像有見過妳──方便請問一下妳的名字嗎？」紀名凱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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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劉懿妘，我也見過你──弦樂指揮對吧？久仰大名。」我順著他的問題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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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說久仰大名並不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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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名凱的父親是著名音樂學院的專任教授，母親是品立集團總裁的次女，畢業於英國倫敦大學金匠學院音樂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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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身音樂世家的紀名凱，自小便參加鋼琴及小提琴獨奏比賽，次次奪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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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14歲那年更憑著自創曲《深夜獨夢(Dreaming Alone At Night)》擊退各路對手奪下全國第一，此曲亦被填上各國歌詞，風靡全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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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妘？所以妳是那首……《天國(The Kingdom Of Heaven)》的作曲者嗎？」紀名凱頗為訝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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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Kingdom Of Heaven》是我15歲時寫的曲子，主要是在敘寫美好無憂的童年，節奏活潑歡快，但難度也不低──原因是其中加入許多裝飾音及切分音，卻也使這首曲子奪下去年全國作曲首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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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你也知道啊……我不過是把心中的旋律寫出來而已，和你的《深夜獨夢》根本比不了，那首我怎麼都彈不出你那磅礡的氣勢，可見我們的琴藝差多了。」聽見大名鼎鼎的紀名凱竟然知道我的作品，我不禁感到面上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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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把複雜的音符彈奏出活潑的感覺也很不簡單，像我就不能和妳一樣把旋律和感覺合而為一，彈起來總是帶著沉重感。」紀名凱聽了，忙萬分謙遜地表達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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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我勾了勾唇角，卻突然想到有一件事讓我倍感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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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你不是成績很好嗎？怎麼沒去讀建中或北藝音樂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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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印象中，他在國中會考可是考了5A++，作文6級分大滿貫的，像他這樣的學霸沒去報考人才濟濟的建國中學，讓我頗為訝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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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也想往音樂之路發展，可是我外公，妳知道的──就是品立集團總裁──希望我將來能出國親自替家族接掌瑞士分公司。」紀名凱的語氣有些慘澹，或許他自己也發現了，之後便笑得比較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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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他年紀輕輕便要肩負家族重擔，我不禁在心裡默默替他感到淡淡的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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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我不想辜負家人的期望，儘管不願......卻也無可奈何。」他無奈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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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我無意窺探他人隱私，急忙道歉，然而我的話語未盡，他便已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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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緊，至少在這裡我並不孤獨，不是還有妳這個音樂愛好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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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麼搞的，紀名凱的溫柔，竟讓我心頭微微一顫，但我面上卻是不著痕跡地掛著客氣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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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那妳呢？我記得國中時，妳也是校排前10名的常勝軍啊，妳又怎麼會讀奕苑中學？依妳的成績，北一女中或中山女中應該都不是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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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我不以為然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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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績好又能如何？再把自己推進下一個痛苦的競爭輪迴，縱使考上臺大又算得了什麼？耗費三年青春在無謂的鬥爭上於我而言是賠本生意，」我晃了晃食指，「划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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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妳是未來想從商？真的看不出來耶。」紀名凱再一次露出了驚詫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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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也不盡然。我未來想先出國深造作曲學，闖出名號後成立自己的音樂公司，趁高中時期打打底子也是好的，也算是替將來鋪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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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我望向窗外，也望向那未可知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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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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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翻開琴蓋，一首琴譜映入眼簾──不是什麼莫札特、貝多芬的驚世名曲，而是那首紀名凱的《深夜獨夢》，一個14歲少年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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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今天在學校和這首曲子的作者聊得輕描淡寫，但他怎麼也不會知道，在無數個萬籟無聲的夜晚，有個女孩正屏氣凝神，纖長的手指飛快地在黑白琴鍵上遊走，每每彈到額上滲汗、手指麻木，卻始終演繹不出原作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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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份琴譜，上頭布滿了各色記號，凡是彈錯的或不順暢的都用色筆清楚標記。而有幾處每次彈都覺得不順耳，索性提筆刪去幾個音符，改添上我偏愛的裝飾音──或許是為了隱蓋我無法駕馭這種磅礡的缺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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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敘，我發現紀名凱對音樂有一份堅持──也許說是執著更為適切—從小身為音樂界寵兒的他，創作的樂曲和他的個性一樣，有著不容玷污的純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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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口氣，旋律和紀名凱秀氣的臉龐在腦海縈繞，我默默將雙手放上琴鍵，開始彈奏《深夜獨夢》──原封不動地彈奏原版，而非我擅自增改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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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奏畢，我驚訝地發現我竟然也能奏出一絲氣勢，雖然仍舊不及原作，卻已是極大的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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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嘴角上揚，不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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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名凱，等著吧，總有一天我一定能完美演奏這首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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