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開口告訴他，對不起，這是一場騙局，你母親不會回來了，快回去好好抱抱她，跟她說說話，別相信同意書上的鬼話，但我張開口卻只能發出微弱的氣音，喉嚨聲帶像被東西綁住動彈不得，伸出手要阻止藤山離開，卻被身邊另一名工程師推到最後方，擋住了跟小妹妹的視線，肩上鑲著太陽刺繡的錦衛隊在背後用步槍口悄悄抵住我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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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旭似乎有發現我的異狀，僵著笑容送父女離開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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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山前腳剛離開，門關上剎那姜旭立刻回復往常冷冰的表情，我背後的錦衛隊放下抵在我腰上的槍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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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名男姓黑人工程師怒瞪向我，但他也無法說話，持槍錦衛隊站到一旁冷眼旁觀像是準備看場好戲，我低著頭心情依然翻騰著，突然一道黑影從從側面襲來，在我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前就硬生生的吻在臉頰上，我踉蹌後退幾步，一陣目眩後伴隨左臉頰火辣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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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旭課長皺著眉頭甩甩手腕，冷冰眼神沒有變化，所有人呆看這幕發生，唯一的女性工程師靠近我臉頰，綁著馬尾的長髮垂在一側肩上，左右來回瞧瞧我的臉後敞開笑容表示沒事，陽光般的笑容令我忘了痛楚，她是曉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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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長走回病床檢視「客戶」衛羽雪，婦人年紀約四十初，依然像沉睡般的雙眼緊閉，姜旭陷入沉思後莫名地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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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等多久？」課長雙手撐在病床旁嚴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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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所有有工程師都動了起來，有人提起公事包抽出幾條花花綠綠的數據線，安裝在婦人頭上，也有人拿攝影機偵測器檢查房間各處，確定沒有任何監視物體，最後所有人都拿出公事包中的筆記型電腦，圍著婦人病床旁坐下，相當有紀律的抬頭看向姜旭等待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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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開始吧。」姜旭打從剛剛到現在視線都沒離開過婦人，我第一次見到姜旭面對客戶會多看兩眼，像遇見老朋友一樣，他深吸一口氣候挺起直腰桿，握住病床扶手的手更緊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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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靠近病床頭的是我，因為我有件重要的任務在身－就是殺死這名客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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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思新科技宣稱能將靈魂安置在容器中－利用科技的方式讓人獲得永生－但在接案子前就會先判斷「客戶」可行性有多少，若是大腦已經無任何生命跡象，公司會拒絕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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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公司使用的長生不老科技，壓根與靈魂無關，只是利用「客戶」生前所有的記憶﹐情緒與邏輯，模仿出一個類似的人工智慧，以假亂真的讓家屬認定亡者還存在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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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緩緩的伸出手摘除沉睡婦人面上的氧氣罩，心電圖顯示心跳越來越慢，直到螢幕上出現一條平直線，我平靜地偷看婦人一眼。對不起，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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劊子手，我有時候會這樣自嘲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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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就是個劊子手而已．」我曾在宿舍用一種卑微的口氣對月寶傾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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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我們都是」．月寶笑笑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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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有太多事情是幾乎所有人都不願去做的，但還是得有人去做時，地位就決定了人選，在這間房間內我是第一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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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電圖拉為一直線後，所有人拉緊神經，雙手指不停歇地敲擊鍵盤．客戶心臟停止後幾分鐘內大腦會釋放大量訊號，然後重新翻起這輩子所有記憶，情緒，思考邏輯，很多事情可能一輩子也想不起來，但這時會全部再度湧現，小時候騎單車跌倒體驗的疼痛，或是某個平凡的早晨，喝下簡單的牛奶．味道如何？都會全部想起，大腦會將所有儲存在腦部的記憶像大掃除一樣一次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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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跑馬燈．」姜旭在我們很小時教會我們的．「人生只有一次跑馬燈也只有一次，要好好珍惜．」而他當時還是滿頭的金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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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工程師的工作﹐就是接住大腦投出的記憶訊息，再加以用電腦模擬出幾乎一模一樣的人格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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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分鐘過後大腦釋出的訊號越來越微弱，工程師們讀取記憶也越來越艱難，坐在一旁的有著長而捲的黴菌孢子髮型男性同事，忽然焦躁地搶過我的電腦，一陣急速地操作後顯示一個開車的畫面，姜旭發現異樣立即靠近後方問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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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無法用言語說明狀況，黴菌孢子髮型的擘天宇播放婦人第一視角的畫面，姜旭神情略帶緊張，我感覺到異常氣氛，最後他皺著眉頭閉上眼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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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中婦人視角，開著車被側面而來的大卡車高速撞上，畫面太過混亂，出現各種雜物與玻璃碎片，在空中旋轉好幾圈後重重落下，記憶訊號到此中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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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婦人生前最後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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