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楔子-1 夜間,鮮血是淵底蜿蜒的溪流

死亡,究竟是甚麼感覺?冰冷的愛人,再也無法為我解答。

腥紅順著顫抖的指尖緩緩滴落,如宣洩心頭雜亂煩悶的心思,停滯的心才能夠再度跳動。

雙眼酸澀,陳舊淚痕早已被無盡的冰冷碎片重重掩埋。

幽燈在漫漫長夜螢火蟲般閃閃滅滅,膚淺的人們在我眼底匆匆來去,卻沒有意識到,一個年輕的生命正在生與死的邊緣,漫無目的游移著。她渴望著死神的懷抱,卻一天又一天,走向絕望無比的破曉。

有人曾告訴我,發光並非太陽專屬的權力,自己也能成為自己的光亮。

而現在的我只相信,每個人專屬的太陽只存在於書本整齊行列的字句間。

充滿鬥爭的殘酷世界,沒有人會為一個安靜流淚的靈魂特意駐留。幻夢彷彿已在銀河的另一端,無以相會。

缺乏溫度的孤寂時光,令人窒息的無時不刻,我想,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吧。

模糊著視野,腕上依然淌著鮮血的平整裂痕卻又是那麼清晰。我伸出另一隻手,抽了幾張衛生紙,淡然覆上。

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占了潔淨的白。

空空如也的我,冷靜接受了腕上的刺痛。

壓力,荊棘般在我胸口纏繞,棘刺陷入肌膚。不痛,令人窒息的空虛卻是筆墨無法形容。

漆黑的房間,手機螢幕散發著令人畏懼的微光。螢幕上的字句繁忙的變換著。

(真的假的,那個讀書讀到神經病的學姊是拉子喔?)

(爆料,我昨天去東城醫院探望親戚,看她和一個男的抱在一起呢。)

(樓上有掛!求詳細。)

(那男的來歷不小,學姊手段真不簡單......居然還男女通吃......)

網路的聲音可謂無遠弗屆。那負擔之沉,並非一個倉皇失措的單薄少女能一肩扛下。挑剔、嘲弄並未隨著入夜停歇,反而更加活躍地劃為劇毒的箭簇,撕去我毫無防備的脆弱肌膚。

我染血的指尖微顫,撕開繃帶的包裝,一圈圈纏繞著。撐起顫巍巍的身軀,我舉步艱辛地來到鏡子前。

鏡中的我,如同死人。

然而,日子依然要走,罪孽依然纏身。自私的離去,地獄又會以什麼嚴刑來刑求我呢?

呼吸如暴風離去的海面漸為平穩,失焦的眼眸底,驀然點起意識的幽火。

再多五彩繽紛的藥片也無法填滿內心的空洞,那就用漫漫時流來撫平一切。

殘破的心靈,在嚴厲的心軟前也無地自容。

愛人曾捧著我的臉,低語呢喃著,我是她的人生中無以忽視的夜明珠。

在她眼底,我就該是孱弱如柳,卻又堅若磐石。

我轉身,披上外套,搭上把手,推開緊閉已久的房門。

窄小的客廳只點了一盞鵝黃小燈,李雨彬聞聲抬起埋在書堆中的稚嫩臉蛋,隨即驚愕。

「姊?這麼晚了......啊,妳的外套......」

我遙遙望著他,他眼中不再是姐弟無與倫比的親密,而是陌生冰冷的畏懼。

沉默半晌,回答他的,是關上家門不大不小的聲音。

跨上腳踏車,,夜晚清風拂面,對我來說卻是刺骨的冰寒。彷彿尋找著救贖般,我緊握住手把,拚命踩著踏板。停滯著的思緒,卻明確指揮著我的方向。

不知過了多久,前行嘎然而止,只剩我刺耳的咳嗽與喘息。半夜,燈號依然盡忠職守地忙碌著。我抬頭,紅艷的光芒正好映在我的臉上。

卻在瞬間,化為一片慘綠。

一台搶快的計程車呼嘯而過,沒有在新漆的斑馬線上留下任何痕跡。

不知何時下起了淅瀝小雨,滲入我凌亂無比的髮絲。

一只素白花瓶倒臥在銹蝕的變電箱旁靜靜淋雨。無人問津也無人探詢,裏頭那凋萎已久的百合花。我蹲下身,扶正有些骯髒的花瓶。

那時,我義無反顧折下初次綻放的潔白花朵,以為它小小的身軀能永遠替代我,在這生與死的邊陲亙古守候。

那時,我們的情感還是那麼的純潔無瑕。

但是,我錯了,理譜的錯了。

乾淨的額頭敲上粗糙潮濕的人行道,輕輕悶響,餘音卻在我腦中瘋狂捅刺。雨水敲敲滲入繃帶,傷口隱隱作痛著,如無數毒鞭般使我鮮血淋漓。

「對不起......」

沙啞的音節撕裂我乾澀的喉頭,我叩著一個又一個地響額,無意識叨念著。

對不起,我不該期待,錯誤的童話故事會有開花結果的一天。

公主從來不會叛逆的選擇與一位公主長相廝守,而是乖順地嫁給一位王子,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直到永遠,永遠。

只可惜,我選擇的公主,用死亡換來我的大徹大悟。

這世界中,任性是罪,軟弱是罪,連愛都是罪。因為是罪,而空洞到無以自拔,痛入骨髓難以言語。

口袋中生鏽的刀片匡噹一聲落地,濺起細碎水花。顫抖不已的手伸向刀片,握緊。

對不起,俯臥在血泊中,聆聽死亡的倒數,一定讓你無比心寒。

對不起,我不應該接近你,視你為救贖,殘酷給予你虛幻的希望,卻親手將你推入更深的幽谷。

對不起,我不該自私地任由愛情孳生,綁縛,終至毀滅。

對不起,我,不該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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