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演員   

      從漫長的工作中解放,身心俱疲的人們最渴望的,往往都是回到家時溫暖的燈光,宛如避風港的燈塔之光,讓人安心並產生歸屬感。

      可是當邵以昕拖著疲憊的腳步踏入與女友合租的公寓時,迎接他的卻是一片冰冷的昏暗。   

      「......」

      邵律師立刻低頭看了下手錶,現在才下午三點鐘啊,屋內怎麼會這麼暗?

      再仔細一看,套房裡的燈都被關上就算了,連窗簾也都拉的緊緊的,有人非常刻意的營造出這麼陰暗的環境。

      長年與某人相處的他已經猜到兇手是誰了,只是還沒想出做案動機。

      提著公事包,小心翼翼的走進家。才剛過玄關,就看見自己的女朋友正半椅在沙發上,屋外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落在她身上,莫堇妍一身白色連身裙,臉蛋低垂,黑色的長髮如同瀑布般流洩而下,清冷的側臉掛著幾分哀怨的愁緒,搭配這幽暗的環境乍看下去還真像是鬼片的經典場景。

      「喔,你回來啦?」

      莫堇妍側眼看了邵以昕一眼,語氣淡漠的說道:「人回來了,心呢?」

      邵以昕嘴角抽蓄:「學姊,今天又是演哪一齣戲?」

      莫堇妍順勢用手摀住臉,掩蓋她臉上的笑意,繼續演:「晴雅都告訴我了,你騙我說在事務所加班,結果是在深夜和年輕辣妹約會!」

      「......」

     

      「你移情別戀,我可以理解。但你為什麼要欺騙我?為什麼要這樣踐踏我的信任!?」

      「......」

      邵以昕緩緩走到沙發旁坐下,伸手朝著莫堇妍的腦袋輕輕拍了下去。

      「我已經兩天晚上沒有好好休息了,能不能放過我?」

      「好吧,辛苦了。」

      莫堇妍總算恢復正常,坐直了身子看向邵以昕。大學時代那個稚嫩的男孩,隨著時間過去,已經成為能獨當一面的律師,氣質也有了巨大的改變。

  

      成熟、穩重,從堇妍的角度來看,他可以說是相當有男人味了。

     

      兩人在大學畢業後都變了很多,大多都是往好的方向改變。

      如今成為了人人稱羨的情侶,不管是外貌、能力還是事業上都如此班配。

      卻只有他們自己知道,這段戀情的開端,有多麼不堪。

      「案子搞定了?」

      堇妍湊到邵以昕身邊,隨口問道。

     

      「嗯,算是找到突破口了,要拿下這場官司應該沒問題。妳呢?書寫的如何?」

      「還可以,反正肯定能在截稿日前把結局寫完。」

      他們慵懶的攤在沙發上,交換一下這幾天彼此的狀況。幾分鐘後邵以昕起身去梳洗,莫堇妍則去為他煮碗湯麵。

      兩個人其實都會下廚,正常情況下都是輪流負責家務的,除非有一方被工作壓的喘不過氣來,才會完全交由另一人來處理。

      莫堇妍趕稿到昏天暗地時就是由邵以昕來承擔所有家事,而邵以昕遇到棘手的案子,就換堇妍來為他減輕負擔。

      沒有爭吵、沒有討價還價,他們很自然的發展出這種相互扶持的日子,雙方都是成年人了,以成熟的思維選擇最有效益的共同生活方式,對彼此都好。

      「謝謝。」

      洗過澡後換上居家便服,邵以昕看起來輕鬆不少,客氣的接過筷子後馬上開始毫不客氣的大口吃麵。

      「吃慢點,鍋裡還有。」

      莫堇妍靠在桌邊,望著男朋友專注吃麵的神情,試圖從中捕捉到一絲小說裡常提到的「幸福的滋味」。

      只要看著戀人大快朵頤自己親手做的料理,心底就會升起甜蜜的幸福感──

      「唉,我也來吃一碗好了。」

      嗯,果然不行。      

      幸福感沒有,倒是越看越餓了。

      給自己又也盛了一碗,莫堇妍坐到邵以昕對面,吃了幾口後忽然抬頭問:「所以,那個女人是誰啊?」

      「嗯?」

      忙著跟麵條廝殺的邵以昕抬頭,一臉茫然。

      「晴雅說她哥哥看到你昨天在事務所附近跟一個女人散步,後來她還上了妳的車。」

      「晴雅他哥那麼晚了在我們事務所付近幹嘛啊?」

      「聽說是從夜店裡面出來透氣醒酒。」

      「他還是一樣整天泡夜店啊。」

      「麻煩不要重複我跟晴雅說過的話。先聊回那個神祕的火辣女郎吧?」

      「神秘的火辣女郎。」

      邵以昕笑了,故意眨眨眼:「學姊吃醋了嗎?」

      莫堇妍聞言勾起嘴角。

      哎呀,看來某人吃過飯有心思開玩笑了。

      她立刻低下頭,哽咽的說道:「我、我怎麼可能會不在意,這麼多年來我只是一直假裝不知道.....卻沒想到忍氣吞聲只是換來你的變本加厲。」

      「我錯了,我們還是好好說話吧。」

      邵以昕馬上道歉,決定乖乖低頭吃麵。他的女朋友自從開始兼職寫小說後,越來越多鬼點子,表演慾更是膨脹到讓人害怕,他有時候都懷疑莫堇妍的另一份工作不是寫小說,而是個演員,演技特別浮誇的那種。

      「昨晚是我姊來給我送宵夜,妳也見過她,那個人打扮就是那種風格。」

      邵以昕說:「那時候太晚了,安全起見我堅持要開車送她回去。」      

     

      「果然啊,我聽到是個辣妹就猜是薇姊了。」

      莫堇妍點點頭。

      邵祈薇,邵以昕的姊姊,是個熱情如火、脾氣如火,打扮亦如火的奇女子,莫堇妍筆下最受歡迎的女主角齊艷就是從她身上得到靈感寫出來的。

      「竟然讓薇姊親自送宵夜,真好命啊。」

      「誰叫正牌女朋友不聞不問,只好拿姊姊湊數。」

      邊吃邊抬槓幾句,一如既往的輕快節奏。

      莫堇妍把自己小碗的麵吃完後,擦了擦嘴,起身走到邵以昕身後,故意從後面環住他的頸子,將身體重量壓到對方身上。

      「原來邵律師在怪我太冷漠嗎?」

      她故意曖昧的調笑:「這可不行,看來我得好好補償你一下,對吧?」

      邵以昕身體微微僵硬,深呼吸了幾下:「學姊──」

      「嗯?我在聽。」

      莫堇妍加碼演出,臉在對方的頸窩上蹭了幾下。

      呼,兩天沒見,沒怎麼想念這個人,倒是有點懷念這個體溫和氣味了。

      這樣不好,聽起來有點病態。

      「──妳好像變重了,我這樣沒辦法吃麵。」

      「......噎死吧你。」

      聽著身後傳來莫堇妍把房門甩上的聲音,邵以昕忍不住苦笑。

      正當他打算繼續用餐時,口袋內手機傳來震動。

      以為是工作上的事情,邵以昕不耐煩的掏出手機,但當他點開社群軟體的信息時,動作忽然定格了。

      默默看著螢幕好一會後,他才搖搖頭,放下手機,埋頭吃麵。

      ※※※

      等邵以昕把碗筷洗好走進臥房時,就看到莫堇妍躺在床上,靜靜的盯著手機螢幕,看她那副表面平靜無波實則百轉千迴,眼神欲語還休的模樣就曉得她看到和自己一樣的群組訊息了。

      其實就是一則很簡單的消息,大學演辯社的一群好朋友在約聚餐。群組一共十三人,全都已經畢業,這是畢業以來的第一次聚餐提案,很快就有許多人響應。

      「去不去?」

      邵以昕趴到床上,面朝下,聲音悶悶的問。

      「去啊,我也挺想念大家的。」

      莫堇妍仰躺著,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補上一句:「反正『他們』,應該不會來。」

      邵以昕點頭:「也是,他們現在應該在南部,總不可能為了聚餐特地北上一趟。」   

      莫堇妍附和:「有道理,而且就算他們要來也跟我們沒關係,沒什麼好在意的。」

      「那當然,只是難免想避免尷尬嘛,主要是他們啦。」

      「是啊,怕他們尷尬,我們這邊早就放下了。」

      「何況現在我們過的這麼好。」

      「雙薪充實、生活幸福。」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做著心裡建設,最後終於辭語耗盡後,雙方同時停了下來,隨後又是一陣輕笑。

      邵以昕問:「妳明天有課嗎?」

      莫堇妍嘆了口氣,「有啊,明天早上九點到晚上八點都排了課,下課後跟雅晴約了吃飯,你呢?」

     

      「忙完這個案子後應該能暫時喘口氣。」

      「啊,真好呢。」

      漸漸的話聲平息,他們的注意力開始投注到各自的手機螢幕。

      氣氛開始冷清卻也不會讓人感到不適。

      只是很自然的躺在同一張床,很自然的開始忽略對方。   

  

      寧靜的氛圍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群組訊息的聲音再次響起。兩人同時點開了社群軟體──

      PM   5:30   Eric/庭燁:好久沒見到大家了,期待這次聚餐。

      PM   5:31   google芳芳:哇!蕭學長也要來嗎?!

      PM   5:31   Simon   Lin:其實這個聚餐就是庭燁跟我討論後決定辦的。

      PM   5:32   貝鴿鴿:蕭學長是特地北上要來跟我們聚餐的嗎?(星星眼)

      PM   5:33   Eric/庭燁:我打算自己出來開事務所,決定在北市重新開始。

      PM   5:34   貝鴿鴿:哇!又一個要自己開事務所的律師了!@邵以昕

      「......」

     

      臥室內的氣氛忽然凝重,男人與女人臉上僵硬又尷尬的神情完美傳達了他們此刻的心情。

      兩人同時抬頭,面無表情的看著彼此。

      隨後──

      「你這個烏鴉嘴!」

      莫堇妍咬牙切齒的抓起一個枕頭就朝邵以昕砸過去:「說什麼不可能為了聚餐特別跑來北部!馬上就出事了吧?」

      「這能怪我嗎?!」

      邵以昕連忙閃開:「他也真的不是為了聚餐來的啊!我哪能料到他在老家待的好好的會忽然又跑出來?」

      莫堇妍深吸了一口氣,已經很久沒看到他的名字出現在這個群組了。自從他與她攜手回南市後,莫堇妍就一直有意無意的忽略他的消息,試圖忘記這個人的存在。

     

      前男友,蕭庭燁。

      有著小說中男主角該有的名字和家世,更有著傑出的能力和難得的紳士風度,曾經天真的女孩心中唯一的白馬王子。

      可惜,他是王子,卻不屬於她的童話。

      「小貝艾特你了,還不快回。」

      莫堇妍想了半天,乾脆放下手機,把回話的任務交給邵以昕,本人選擇逃避。

      「特地叫我,她是故意想看好戲的嗎?」

      邵以昕則有點不愉快的撇撇嘴。他還記得,謝曉貝自從他跟堇妍開始交往就對他有不少偏見,雖然知道原因,但還是會莫名其妙。

      「你別想太多,小貝沒有這麼無聊。」

      莫堇妍翻了個白眼,「大學時後大家都難免幼稚,現在也都成熟了。」

      邵以昕隨手在群組內發了個表情符號蒙混過去,馬上被莫堇妍吐槽:「哇,你敷衍的也太明顯了吧?」

      「學姊有意見就自己回啊?」

      啪,又是一個飛枕制裁。

      對著男朋友一頓枕頭毆打發洩後,莫堇妍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問:「他都回來了,芸馨應該也會跟著回來吧?」

      「......」

      邵以昕抬頭,面無表情的看著堇妍:「我一直不想去想這件事,妳幹嘛提?」

      「嘿,我們的邵律師也會逃避現實啊?」

      莫堇妍幸災樂禍的笑了,看來心情愉快不少。

      「並沒有,純粹是討厭想起那些以前的事。」

      邵以昕嘆了口氣,湊到莫堇妍面前:「不管他們了,我們現在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莫堇妍輕笑著,伸手環住男友的頸子,將他拉向自己:「好。」

      隨後,兩人接吻,唇瓣接觸卻透露出苦澀的滋味。

      莫堇妍感受的出來邵以昕這一吻有些心不在焉,或許她也是如此。

      有些傷口是無法隨著時間癒合的,只能小心翼翼的不去觸碰,欺騙自己早已不疼。

      幸運的是,他們還有彼此,能相互舔拭那道血淋淋的傷痕,透過同病相憐的默契,一起逃避那難以平復的痛,演一齣幸福美滿的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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