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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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他會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把手抬起來,隱約可以看見手指的輪廓,僅僅是隱約的輪廓,就像是在暗指他的生活就跟他的視線一樣晦暗不明。他挫敗的把手伸回,覺得眼眶有淚,但這不可能,他早就學會不哭泣了,從很久很久以前。

清晨的空氣很冷,陽光卻變得親切許多,隨著陽光升起,他從床上起身,身體不免抖了幾下,順手將外套披在肩上,胡亂將冰箱裡的牛奶倒了一杯當早餐。

縮在沙發的角落,他靜靜看著窗外的天空漸漸被陽光點亮,他一向喜歡這樣不為什麼的看著外頭,好像在等著什麼,卻也不曾出現過什麼。

「你在看什麼啊?」

腦海裡卻突然出現那個聲音,配著稚嫩的臉龐逐漸清晰,水汪的大眼沒有任何揣度,只有天真好奇。

對著自己嘖一聲,他將牛奶一飲而盡,那個年少的記憶也漸漸淡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不太喜歡回想事情,可能因為也想不出什麼好事,天還沒有完全亮,他輕巧的抓起鑰匙,拿了安全帽就往外跑去。

「小黑,我們走吧。」

雖然已經初夏,清晨的風冷冽的比他想像的嚇人,刺刺的風灌入他的衣袖,他騎得很快,早晨的道路上沒有什麼車子,他從不怕失速,消極來說他曾覺得就這麼在風裡速度當中死去也好,這個城市、這裏的人事物都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唯一會注意到他消失的大概也就只有街口那隻被他定時餵養的野貓。

速度越來越快,卻感覺越來越真實,他體內的血液跟著沸騰起來、跟著重新活了過來。

他會覺得就這樣一天活過一天也不知道是活給誰看,頂多只能說自己沒有勇氣結束,或是僥倖的盼望有希望出現的可能,甚至會覺得自己像是活在這個世界之外的人,沒有人管得著,也沒有在意,可很多時刻他知道他仍舊得跟著潛規則,裝作自己是正常人。

天光亮得差不多,路上的人車也多了起來,他甚至看到幾個晨間巡邏的警察,搓了搓自己微微發寒的手,轉身騎回自己在山坡上的居住處。

對著自己在鏡子前人模人樣穿著制服的樣子看了幾眼,稍稍順了自己稍早被安全帽壓壞了的髮絲,從放在桌上的信封袋裡抽了幾張千元出來,書包內也沒裝上什麼,空空的一如他心的重量。

「別餓死自己。」不知道是玩笑話還是認真的關心字跡在信封袋上潦草的躺著。

跟著上學的人潮走著,就算沒有特別注意也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格格不入,群體生活他一直適應得很不好,儘管自己也沒有太過在乎,但時不時朝自己投來的注目眼光也讓他有幾分不悅,淡淡的朝那幾個人看去,也算是有些警惕作用,他加快腳步,想把這些例行公事盡快不要有多餘麻煩快速解決。

剛到教室就被班導師叫了過去。

「梁諾,我已經有事先跟你媽通過電話,也有聽過你國中的狀況,到了高中就是一個新的開始,我們彼此給彼此一些方便,你不生事我也不管你這樣如何?」

梁諾忍不住覺得好笑,嘴角微微上勾,不知道要怎麼回覆,對於這樣有話直說沒有任何一點虛情假意的老師他倒也不討厭,也不會給他過多的期望壓力。

班導師油膩著一張臉,見梁諾沒有回話,也不禁有些煩躁了,「梁諾我就直說啦,我就是在這所學校等退休,你惹事我不好做,接到你我也是不情願,只希望你給我們都一條方便的路走,你的成績我這邊也好說。」

梁諾輕輕地點頭,笑意毫不客氣,匆匆就被班導師趕了出來,他絲毫不意外自己在國中的所作所為會被知曉,老師們自然也是有自己的八卦網,他的事想必也是一人傳一人當成精彩的故事傳頌著,但也沒有人問過他實情,當然這也無關緊要。

開學第一天比想像中的無聊,對他的指指點點沒有少過,也有幾個抱著開玩笑心情來找他搭話的好事之人,他沒有想要做出任何回應,他不過是想好好混個出席率、安穩把學分數拿到,盡好自己的本分。

「那就是梁諾嗎!欸你去找他說說話啦。」他的視野邊角有幾個女生在互相推擠。

「我不敢啦,學長姐不是都說不要惹他嗎?」

「可是他真的和傳聞中的一樣帥啊,而且搞不好他願意看在是同班同學的面子上和我們做朋友也說不定。」

「光是能和這樣的人說話我就覺得超級幸福了!又帥又壞的感覺!」

「那我上前去找他搭話,大家給我勇氣!」

梁諾看真有個女生要靠近他,忍不住覺得煩,趁著剛開學班上還一片混亂之際從後門離開教室,下課時間很快就結束了,他卻也不想回教室,沒有善意的班導、看好戲的同學,他突然特別想騎著自己的愛車好好飆一場,讓自己消失在風中。

因為是上課時間,學校各個角落都人煙稀少,他走起來特別自在,連他走在走廊上的腳步聲都清晰可聞,或許也是因為這樣,他聽到了教職員辦公室細弱淫靡的呻吟,他原不想靠近,聲音卻放肆一般越來越大,柔細的女聲還配上男子深沈的呼吸聲和歡快,仔細一瞧他們甚至連門都沒闔上。

順著門縫他可以看到早上還對他威脅利誘滿腦腸肥的班導師此時樂得都把眼睛閉上,嘴裡還喃喃一些淫穢的語句,跪在地板上的女孩身材姣好,背對門的方向讓梁諾看不到女孩的神情,棕栗色的長髮髮尾微捲氣質唯美,但微微被上翻的學校制服上衣和不斷移動的上半身讓整個空間混雜著情色,空氣裡還迴盪著一絲腥味。

「老師,我剛剛提到的事情應該都算好辦吧?我只能麻煩老師了。」

「行行行,像你這樣可愛聽話的學生,說什麼都可以!」

見他們兩人完事準備起身,梁諾快步離開,抱著一點惡趣味的在離開前拍下一張照片,準備在明天給那個班導師看看,他不喜歡被威脅,而今天被他抓著小辮子他當然會把這個棋子用個殆盡。

既然對方已經認定自己為麻煩學生,不如自己就把這個罪名坐實,換得一些方便。

梁諾不擔心被班導師為難後索性也順著自己的本性在校園晃了起來,他依稀記得剛進學校時看到一個角落的小平台,不如在那個平台休息等著放學。

才剛接近卻聞到一股發酸的嘔吐味,一個身影背微微拱起發抖,朝著小平台旁的水龍頭吐了一滿口,嘔吐物的味道刺鼻難耐,清理完嘴,那個人猛力的抽了一把衛生紙,恨恨地抹了個滿臉,梁諾靜靜地看著,在不久後他聽到細若未聞的咽嗚聲,她在哭,扯取衛生紙的動作粗魯粗暴,哭得聲音卻很小,彷彿害怕驚動了誰,先前柔美的棕色長髮也隨著哭泣的動作微微顫動。

他理當對她憐香惜玉,只可惜他不是那個紳士。

「原來還會覺得噁心。」他戲謔的開口,平台的空間不大,這裏又只有他們兩人,梁諾的聲音清晰的迴盪在整個空間當中。

女孩停止了哭泣,卻沒有回過頭來,率性的把衛生紙一丟,從容地整了整自己的髮絲,她的聲音甚至還帶著笑,「你就是剛剛偷窺的人?」

雖然是問句,但帶著八成的肯定,梁諾對著這個想故作堅強的女孩仍是沒有半分好感,甚至有些過份的想要測試這個人能堅強到什麼地步,「不只偷窺了還留了照片。」

女孩聞言身軀也不禁發了個顫,但她隨後輕笑,「你想幹麻?」

「只想用來威脅那個老頭而已。」

「是啊是啊,你就放心去吧,那老傢伙後台很硬,他難道還缺這張照片嗎?」女孩彷彿是在嘲笑梁諾的天真,「看來你是新生,那個老傢伙呢,你憑一張照片是搞不死他的。」

可能是女孩的瀏海很長、可能是他被女孩語句裡的輕視驚愕、可能是他對於無法回話感到丟臉,直到女孩走去經過他身邊他都沒看仔細她的神情,只依稀記得她身上帶著淡淡百合花的香氣。

可能她的語句裡有一些他不懂得悲傷,又可能是那百合的花香,勾出他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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