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後，孫露在客廳遇上了正在看電視的孫毅梁，父女對視了一眼，孫露淡淡喊了一聲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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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今天的孫毅梁似乎喝了點酒，他一喝酒，話就多。「這麼晚回來，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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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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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闖禍了吧。」他毫不意外的口氣令孫露臉色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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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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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露從小就和孫毅梁沒什麼話，甚至連見面時間都少，只因孫毅梁時常出差，三天兩頭就不在家，從她有記憶以來，就是黃瑤在支撐整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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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那麼多書也不知道讀哪去？」孫毅梁喝了一口酒，涼涼地說道：「妳一個女孩子別動不動就跟人爭，要懂得服軟，要學會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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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點是，孫露不喜歡跟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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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毅梁有著嚴重的大男人主義，飯來張口，茶來伸手，家事從不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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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他也是反對孫露讀研究所，總說女孩子讀那麼多書沒用，不如趕緊出去賺錢，或是找個人嫁了比較實際。反而是黃瑤，她的媽媽，勸著她升學，甚至偷偷塞錢給她繳報考費。「女孩子多讀點書，總是好的，學得多，將來也更有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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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錯，我為什麼要讓步？」孫露今天在公司受得氣夠多了，大家明明都懂是非對錯，但在緊要關頭卻沒人站在她這邊，大家都不想惹事，只想看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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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這是什麼態度？」偏偏孫毅梁就是一個頑固老頭。「養妳這麼大就是教妳這麼和長輩大小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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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養這麼大的是我媽，妳老婆，並不是你。」一句明顯又是倚老賣老的話，讓她整個火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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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我出去賺錢，誰來支撐這整個家？」孫毅梁也被她極差的口氣惹怒，「我供妳吃住，還供妳讀到研究所，否則妳以為妳自己有多大的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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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露氣紅了眼，她捏著拳卻無力說什麼，只因孫毅梁確實是位負責任的一家之主，他認為做好自己的本分，無人能夠指責他，但孫露知道他不是個盡責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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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一回來就吵架？」聽到爭吵聲的黃瑤有些緊張的從房間走出來，看著從沙發都氣到挺直了背的孫毅梁，她說，「醉了就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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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毅梁橫了一眼孫露，慢慢起身，碎念了一句，「看妳把女兒寵成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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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露還想回嘴，黃瑤連忙拉了拉她，「妳也知道妳爸就是那張嘴巴壞，看妳晚回家他也擔心，但他就是拉不下臉的，妳做女兒的就多體諒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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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露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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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小就和黃瑤比較親，什麼話都跟她說，反倒和孫毅梁形同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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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瑤安慰，「晚飯吃了沒？今天怎麼這麼晚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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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露噘著嘴，「被訓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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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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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露把早上的事發經過說給黃瑤聽，孰料，黃瑤又把蔡主管的台詞拿出來罵她一頓。「妳要懂得謙虛啊，怎麼每次說話都這麼不經過大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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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才是經過大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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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媽⋯⋯錯的事不能被延續啊，受委屈就該講出來，這不是待人處世的基本道理嗎？」為什麼反倒是做錯事的人，說話可以比較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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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瑤一時啞口，「是，在學生時代確實如此。」她說，順了順她的瀏海，「但孫小寶妳已經長大了啊，要學會看場合，也要會看別人的臉色，上層做事，妳就不該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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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露氣得吐了一口氣。「算了，就是我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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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事實的人，最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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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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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瑤見她踏著重重的腳步上樓，不自覺搖了搖頭。她的孫小寶啊，什麼都好，就是一個直腸子，什麼話都敢說，正義感重，都二十四歲了，卻老是長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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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露躺在床上，懶懶地滑著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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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雨傳來了還在趕這期旅遊雜誌的訊息，孫露竟覺得有些羨慕，因為她知道孟雨是真的熱愛她的工作。即便一個人離鄉背井，她也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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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露就沒有這種勇氣，其中原因也是擔心黃瑤的身體，黃瑤從她上大學後，身體就愈來愈不好，孫毅梁在家也不會幫忙分擔家事，所以研究所一畢業後她就搬回家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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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前，她也曾想找一份自己都不想下班的工作，孫露以為大部分的人都會是這樣，因為做自己不喜歡的事，真的太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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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她畢業的前幾個月，她陸續物色有興趣的公司和投履歷，然而面試官不是說她沒經驗，就是說我們會再通知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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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隨著畢業的逼近，她就快成為無業遊民，不得已之下只好進了公司體制，成了一位中規中矩的翻譯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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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公司的產品翻譯成英文傳給客戶，將客戶傳來的英文翻成中文，傳給主管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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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一往，她每天都做差不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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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擅長的，卻沒任何挑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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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瑤總說她想法孩子氣，「哪有工作是有趣的？都是為了養家餬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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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露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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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業務部的群組也積了不少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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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第一個月的教訓，孫露老早將群組通知關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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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要歸功自己第一個月的「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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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到公司上班那一陣子，來到一個新的環境，她每天都好興奮，做再多的事都不覺得累，因此孫露幾乎誰要幫忙都來者不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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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公司內的人也像是說好似的，接二連三的請她幫忙，例如訂餐、訂飲料，幫忙影印、送文件這類瑣事，結果最後反而自己的事做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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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衛大哥那天見到她忙到快十二點，仔細問了原因，拍了拍她的腦袋，罵了她笨，「那些人就是看妳是菜鳥什麼都不懂，才叫妳幫忙。那些事妳做多次了，他們也不會感謝妳，反而最後會變成是妳在負責，做不好還要挨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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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露聽完十分震驚，總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又被刷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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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她第一次見識到職場所謂的淺規則，菜鳥在公司是任人使喚的，即便你們同職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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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以後再找妳幫忙，妳就說妳要問主管這件事是不是妳負責，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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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露傻傻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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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用上這招後，大家再也沒找過她做雜事了，但也不怎麼跟她來往了，唯獨江巧盈還是跟她很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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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看到下一個菜鳥來，孫露終於知道自己有多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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礙於群組訊息真的太多，孫露也不敢真的忽視，否則明天要是她一個人狀況外，免不了又要挨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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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點開，快速滑過所有訊息，結果上百條訊息的重點就是：明天有一位空降特助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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糰糰：空降，聽就知道是媽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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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竹竿：人家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媽寶，我們所有人都得聽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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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世人：這社會就是這樣，有錢人只會更有錢，沒錢的人連尊嚴都不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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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露看著頻頻跳出的諷刺訊息，批評居多，大多都不看好新來的特助，以及最近公司似乎遇上了財務危機，好久沒有合作案了，大家接著說，會不會開始放無薪假或是裁員，搞得群組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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