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人醒来的时候，外面正下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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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重云挡住的天光无力穿过纸窗，房间里一片昏暗，旁边胡不归的毛厚实柔软，更让他不想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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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淅淅沥沥，齐人闭眼听着，忍不住又开始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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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课什么的……就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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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如果不用来睡觉，那将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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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下一秒，重重叠叠设了多重阵法的纸窗轰然大开，燕双飞一鸟当先扑啦啦地飞了进来，身后跟着涌进混合着清凉雨丝的带着潮湿泥土气味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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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人眼疾手快，单手掐诀，面前啪地张开了一面淡蓝色的灵盾，恰好挡住了燕双飞身上振落的水滴。而胡不归早在听见燕双飞声音的那一瞬间就敏捷地溜到了床底下，得以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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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快走！时习馆迟到了可是要在门口挂三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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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人无语，但是他也不能说不去——燕双飞的身份是他的妖宠，而妖宠没有主人陪伴是不能进入时习馆的。燕双飞一向勤奋，在术法方面永远有非常旺盛的求知欲，让她一天不去简直是要了她的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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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时习馆的规矩也很古怪：周一到周五每天早上辰时，全馆书籍全部开放，有教习先生坐堂答疑解惑，要来就按时来，不来没人管你，但如果迟到被蹲在门口的勤兽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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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被在门口的怠知台上挂整整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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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本人，不是名字画像什么的，如果带了妖宠，也跟着一起被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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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从早课开始到结束的这段时间内，时习馆附近可谓是美人卷珠帘，万径人踪灭。翘课的弟子们生怕走错一步就被抓住，就算有急事需要路过也宁可绕个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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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人这个惫懒货一向是每天都换着理由不想上课，但在三好学生燕双飞的拖动下，早课竟然也是一次都没缺、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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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用“虽然这孩子学得不行但勤奋的精神值得赞赏”的目光看我的朴教习如果知道了真相，该有多伤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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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人一边想，一边在燕双飞一连声的催促中穿好了衣服，出门向时习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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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住的地方是大月门最偏的南山背面，宅子再往下就是从未开发过的密林荒野。炼气期的时候他每天都要花一个时辰才能气喘吁吁地赶到时习馆，天不亮就得出发，几年下来风雨无歇，连带着身体都好了很多，也难怪朴教习对他有那样的误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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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已筑基，开启识海，自然不再需要用两只脚拼命赶路，只需学会简单的驭气术，便可用念力催动空气，在制造出的短促气流上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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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以他现在的实力，还做不到一边驭气而行一边撑着灵盾挡雨，于是顺手就拿了墙角搁置许久的素白油纸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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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前他还顺嘴向胡不归道了声别，只不过一如既往地没有任何回音，想必他又顺着在床下挖的那条隧道不知道去哪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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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双飞站在齐人的肩膀上，黑珍珠般的眼睛眨巴眨巴，偶尔拿尖尖的喙整理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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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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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月华山正面——也就是时习馆所在的大月门主峰的时候，人就渐渐多了起来，大多数是徒步，有人看着御风而行的齐人露出了羡慕的眼神。筑基期的弟子还留在南山的很少，那里住的大多数都是炼气期的弟子，他们一大早就得出发，然而还是被赖床的齐人一下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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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飞的鸟儿，有时候只是能飞的很快而已……齐人熟练地撤去脚下的气流，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顺手收起了油纸伞，放进门口的竹筐里。蹲守在旁边长得像狗一样的勤兽不带感情地转头望了他一眼，双瞳中符箓的纹路微微亮起，无声无息地确认了齐人的身份。它其实并不是一种真实活着的动物，而是刻印了符文的精巧机关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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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门便是宽阔的内室，墙边有围着方形桌的长条椅子，供人短暂歇息。通往书阁的门边分列着两面储物柜，齐人径直走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柜子，掏出令牌刷了一下，木柜门吱呀一声就打开了。他取出两本厚厚的笔记和两只灌墨毛笔，复合拢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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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和燕双飞的修行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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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之人入门之初多会准备这样的一本笔记，写下自己的修行计划和感悟心得。当然像齐人这种总是一不小心就神游天外的，上面也少不了墨点和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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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不归和雀台却是没有，他们甚至连时习馆也一次都没来过，在大月门关于弟子妖宠的记录上更是一片空白，完全是两个黑户。如果说齐人和燕双飞属于学院派修士的话，那他们两个就属于奇遇派野生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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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遇到的时间尚短，齐人并未打听他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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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知道或不知道，都不会影响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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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命运的绳结被时间捋过来之前，只需要普通地做自己的事就好了……齐人抱着一本小说，悠然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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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时习馆内并没有图书管理员这个职位，所以有些地方的书籍的摆放久而久之，就偏离了原来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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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在筑基入门法术《破邪六法》旁边，赫然就躺着一本杂记类的《归云剑》。齐人当然不会错过这种送上门来的消遣，和破邪六法一并拿了过来，跟燕双飞双双窝到了二楼自习室角落的桌子……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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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通常来说，教习先生并不会对学习姿势这方面严加管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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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齐人坐久了，心想什么时候能偷偷拿个垫子放到这里，一直靠着墙背硌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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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飞，有时间吗，来看看破邪六法，完了教我呗。”齐人扭头，对正在笔记本上练习画符咒纹路的燕双飞小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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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啊，你还是在上课时间，小说可以完了借出去看。”燕双飞头也不抬，“以及，我更希望你称呼我的全名，燕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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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双飞，知道了双飞。下山巡值很快就到我了，学会了破邪六法，我们就能找机会给山下的人做法事驱邪赚钱了。”齐人低低叹了口气，“如果你不愿意叫我的全名，可不可以不要加那个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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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还看小说。法术书可是不能外借的，你难道想下课也一直在这待着？那时候教习都走了，你有不会的问都没人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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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人没话说了，只得恋恋不舍地暂且把归云剑揣在了怀里，在膝头打开破邪六法，把笔记本在脚边摊开，做出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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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不知多久，沉浸在知识海洋里的燕双飞突然感觉旁边的齐人似乎安静了太久，一回头，就看见他已经阖上眼皮，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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