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001. 下

      「公皙小姐,不好了!」女僕慌忙的一喊,她連鞋都還沒穿便從床上彈起,相當失態。

      此刻她也管不著失態,隨意順了順頭髮便走去窗邊一望,卻瞥見那輛眼熟的車子駛進公皙宅邸。

      原先只是小小一個白點,隨著白色休旅車的形狀愈來愈清楚、漸漸放大、再放大……最後在正門前幾步路停了下來。

      感覺到不太對勁,休旅車內的情況在她腦海中快速的模擬過,卻愈來愈不敢去想。

      黑白分明的眸子睜大,她急急忙忙的穿起鞋子走出房間。

      爸媽不該在這時候回來的。她的雙眸罩上一層濛濛的霧氣,心底一番波折絞痛,胃酸似乎不斷地翻騰,胸口忽地一緊縮,她難過得都快昏了過去。

      她倒抽了口氣,擺頭看了正在打掃書房的女僕,淡淡瞇起水眸:「怎麼回事?」

      「這、我、我不清楚……」女僕緊張的搖搖頭,小姐的眼神突然變得好不一樣,失去原本自信美麗的眸光,她不敢相信會看到小姐的這一面,是那樣的無助、像個迷路的小女孩。

      公皙喬難過的望著窗外,背上突如其來的壓力,讓她不禁喘息了起來,顫抖的喃喃:「不、不對,說不定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她沒有任何的話說了,沒有任何的「只是」,找不到藉口了,會不會、就是她想的那樣?

      再望了一眼外頭,透過女僕方擦拭好的玻璃,盈滿水光的眼底硬生生擠入她最不願看到的景況──

      車子就在大門前停了,後面的那扇門開了,此刻的她卻想閉起眼,乾脆昏倒算了吧。

      她摀著自己哭出聲的嘴,「爸……爸?」被幾個人用擔架推下來的是她的父親公皙天,在旁邊哭得險些昏厥的是她的母親……

      「小姐、小姐。」女僕不知所措地看著倒在地上的小姐,搖了搖她,又看了看窗外,不知道何時多了一群媒體記者,擔架戰戰兢兢的向前幾步,又被一群人海圍住。

      看到這幅景象,她歛下眸、心一橫,用力抹去框在水眸裡快溢出的淚水,搖搖晃晃的欠起身子。「可以扶我嗎?到樓梯就好。」

      「好的。」她恭敬的回應,拍了拍小姐的背。

      玄關前,她調適好自己,緊咬著牙關也死撐著眼淚,開門後鎮定地擠進記者重重的包圍,來到爸爸身邊。

      這是她首次在媒體前露面,閃光燈不斷打在她臉上,真怕她眼角的淚光會被拍出來……爸媽之前都極保護她,不讓她在媒體前露臉,也讓她當個平凡學生「公皙喬」。

      但是現在、沒人保護她了。

      她開門前吩咐保鑣別跟上,在房子裡接應就好。面對記者,她自有辦法。

      她趕緊上前攙著母親,即使她自己也沒多少的力氣支撐自己,仍然咬著牙、隨著家中請來的醫生進入宅邸,用身體擋住父親、努力不讓記者拍到他生病的照片。

      「請問妳是公皙天的女兒,傳聞中的公皙千金嗎?」記者們爭先恐後的跑到她面前,麥克風通通擠在她的周圍。

      她維持禮貌地微微鞠躬,並附上淺淺的笑容表態道:「不,我只是公皙家的僕人,要帶老爺回房,請迴避謝謝。」

      她知道爸媽不想讓她露面的心情,但也同時發現自己尚未換去的文夏高中制服。

      糟糕。她暗忖,眼神示意裡頭的僕人趕緊帶父親回房。

      「請問女僕小姐,公皙千金在這裡頭嗎?妳是公皙千金的伴讀嗎?穿著學校制服?」

      她隨著醫護人員進入房子裡,小小的身軀護著擔架,將記者擋在門外,豐唇依然保持弧度:「我是小姐的貼身女僕。不好意思,沒有老爺夫人允許不可擅入。」

      她隨手帶上門把,背倚著門喘口氣,轉頭吩咐大門旁的女僕:「窗簾拉上,請警衛讓他們出去。」

      「是的。」

      她迅速抹了抹眼角,匆匆轉身往主臥室跑去。

      「請問是公皙先生的家屬嗎?」方進門,她的目光便落在半臥在沙發上的母親上──母親是哭累了吧?她向前走了幾步,接著看到臥在床上、呼吸不穩的父親。

      「是的,我是。」

      「是這樣的,公皙先生原先即有相關疾病,近日又因工作過度,導致身體狀況日益下跌、抵抗力變差……」

      「嗯。」她神色慘淡,眸光失色,靜靜的聽著醫護人員描述父親的狀況。

      「那麼我們先告辭,接下來幾天只需讓公皙先生多休息即可。」

      「謝謝您。妳帶他們下去吧。」公皙喬勉強彎起唇邊,朝一名女僕說著,而自己則走到父親公皙天的床邊。

      滿滿的回憶佔據她的胸口,現在她才發現這些回憶、真的比千金還重要……

      曾經,爸爸夾著菜餵她吃,那是爸爸頭一次下廚,滋味雖然不怎麼樣,但是卻感覺特別幸福;曾經,爸爸露出難得的淺淺的笑容,手上拿著一隻手機,那是她以第一名畢業的獎勵;曾經、曾經,有太多的曾經了,她和爸爸……

      只是,為什麼會這麼快?她還想再努力一點,讓爸媽不用那麼辛苦,雖然她知道這一切可能發生、可是……真的好快,快到讓她措手不及。

      而且,明明只是昏倒,公司理所當然會封鎖消息,為什麼會有那麼多記者,是不是還有更嚴重的事情?她托著腮,陷入思考模式,她想到了多種可能性,眸子閃過的情緒又是驚、又是泣。

      「喬喬……」唐桔梗醒了,半撐起身子,用細柔的嗓音喊著她的名字。她聞聲,趕緊跑到母親身旁,「我在。」

      「喬,依妳的觀察力,妳大概知道了吧……」她長長的眼簾蓋住她眸裡的難過,唐桔梗啟唇:「其實不單單只是身體的問題,其實是、其實是……是一筆大生意做壞了,還有一些事情,所以、企業倒了……」

      「媽……」她想說些話安慰母親,卻被一時湧上的淚水給嗆著,發不出聲音來,水眸閃著淚光,一點一滴、一點一滴的滑落臉頰……

      唐桔梗溫柔的抬起手,順了順女兒的長髮,撫過女兒白皙的鵝蛋臉:「所幸,雖然企業倒了,但是沒有負債太多……」口中雖然是這麼說,但其實是負債累累啊。這點唐桔梗心底清楚得很,卻不忍告訴公皙喬。

      「媽媽。」她知道母親想安慰她,但她也很清楚根本不可能。若不是爸媽直跑公司,她也不會知道財政狀況一直下跌;而、是父親的倒下,她才很清楚現在自己的身分,著著實實是個一般人──而不是公皙千金。

      她知道生活再也不是這樣幸福了,但是,沒負債太多和企業倒閉,不就說明著家裡的錢全都支付原先的負債了嗎?

      也就是說,現在家裡、沒錢了……

      她不是特別喜歡過千金的生活,但是她也無法忍受一下子失去一切的難過,特別是愛她的父親。她將視線放回躺在床上的父親,唐桔梗順著她的眼神,淺淡無神的雙眸看著公皙天。

      她的父親睡得很安穩,或許這樣就夠了。她可以當平凡人而不是千金,她也可以努力學做菜不需要大廚、她也可以照顧好自己不需要管家……只要爸媽在她身邊。

      她露出淺淺的笑意,整理好散亂的髮絲,想向母親開口表明心聲──

      不料,唐桔梗靜靜的丟出一顆震撼彈。「喬,媽媽和爸爸、沒辦法,再待在這裡了。」公皙喬原本白皙的鵝蛋臉更顯蒼白,唐桔梗雙眼無神,久久又開口:「待會媽媽替妳連絡,到媽媽的朋友那裏住一陣子。」

      公皙喬愣了半晌,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只是現在沒有賺錢能力的她,只會拖累他們而已。

      她懂、她都懂。

      她知性的點點頭,靜靜的、淺淺的笑。

      唐桔梗好不容易吐出話語,眼中溢出不捨:「對不起,喬喬。」她拿出手機,咬著牙按了幾個鍵。

      唐桔梗沒有掉淚,至少現在不能。「媽,可以答應我……不要把這棟房子賣掉嗎?」

      她以後會拚死拚活的把錢賺夠,她會把這棟房子贖回來的!

      唐桔梗溫婉的淺笑著點點頭,她知道自己的女兒長大了,不是小時候喜歡哭鬧的喬喬了──也只有保住房子,才是現在能彌補女兒的辦法。

      「喂?」電話另一頭冒出了女聲。

      「喂,采瑤嗎?」    「是的,我是。」

      「呃、嗯。最近好嗎?」    「還不錯啊,我又寫了新小說而且賣得還不錯。」

      「采瑤,我有一件事拜託妳……」聽完事情原委,電話那一頭一口答應:「好啊,等妳來喔,掰掰──」

      公皙喬握了握母親的手,蹲下身,親了親母親的臉頰,「我愛你們。」她知道父母親也愛她,不會丟下她。

      她的雙眸已少了水光,公皙喬少了臉部的表情,邊踩著沉重的步伐走出主臥室。

      「而接下來,我該去的,是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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