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蝴蝶少年

   世界在墮落。

      如果不誓死捍衛神的價值跟榮耀,把生命奉獻給真理戒條,惡魔便會入侵。日月星晨、山川湖泊、良田莊稼都是神的恩賜,光明與黑暗都該臣服在祂的腳下,神是宇宙的律、至高的真理、萬物的主宰。

      唯有神認可的世界才是真實,依循真理之言才能看見真實之物,這是不容困惑、不挑戰、不容改變的本質。

 

      神蹟是如此偉大、如此聖潔、如此奧秘。

      但是,為什麼。

      站在這塊磐石上的我,此刻卻開始傾倒……

      奧良從冥思中睜開眼睛,溫度微涼,把馬車的麻布簾子捲上去,外頭還是灰濛濛一片。這邊是北方森林的邊界,前進一點的地方有幾百戶人家,在一百年前礦山封山之後,那些人們就以放牧或者是伐木維生;由於地處偏遠,也沒什麼貿易,頂多在新年時出現一些煙火攤商,此外就是人跡罕至。這個小鎮在前幾年,甚至被王國的地圖繪師遺忘,差點就不存在於新版的國家地圖上──但村子裡的人至今,都還不曉得有這回事。

      小鎮就是如此平凡,但也因為如此,誰也沒想到,那地方竟然被入侵了。是惡魔,貨真價實、從黑暗深處爬出的妖物占據了那個村莊。

      再三確認了馬車上的聖典、權杖、薰香,奧良深深吸了一口氣。進入鼻腔的是朝霧的濕味,混著一點樹木散發出來的清香;稍微在嗅深一點,心神的感知超越了鼻子,樹木後面有野獸的氣息,野獸之中有一些花粉的味道。

      這是奧良集中注意力的方式,把聽覺、觸覺、嗅覺盡可能地放大,讓所有感官鉅細靡遺地進入身體裡面,然後按照聖典上的規條加以分類──不管是星辰的顏色、風的聲音、土地的味道、燈火的姿態......從來沒有無法分類的事物,神的聖典就是那麼不可思議,萬物萬態都能在其中找到歸屬。

      就算是可恨的惡魔,也能在聖典中找到位置。

      因為神是全能的,不可能有缺漏。

      奧良的父母都是單純的農家,但因惡魔襲擊而雙亡,他自年幼開始就由聖堂扶養。聖堂的一切事物,早就成了奧良的生命核心,戒律、儀式、身活起居、知識、愛與慈悲……所有的一切都那麼無暇而聖潔。也因為從小生長在這樣的環境中,奧良已經通過許多考驗,十幾歲就被授予聖典跟權杖,這普通修士半輩子才有的成績。

      馬車規律地搖晃,輪子在泥濘上滾出兩條壓痕。路徑不久卻微微偏離,最後駕車的青年把車子停在一棵大樹下。

      奧良緩緩地眨了眨眼,目光垂至懷錶上,現在是凌晨三點,距離目的地至少還要二個小時。過了數分鐘,馬車依然沒有動靜,一旁樹梢反而不斷沙沙作響,還傳來枝葉折斷的聲音;他一嘆,彎腰走上駕駛座,只見自己的夥伴像個笨蛋般,在車子旁仰頭亂跳。

      「沙德,我今天才知道你是一隻猴子。」奧良說道,對方是他從小的朋友,兩人都在惡魔襲擊下奇蹟生還,在聖堂裡感情行同手足。

      「等我把這個蝴蝶弄出來。」

      「蝴蝶?」

      「對啊,牠被蜘蛛網纏住了。」

      「你把牠弄掉那蜘蛛怎麼辦?」

      「我……可是……」

      沙德仰著頭看著樹梢上的白色蝴蝶,一方面想要收手,但又不忍心。他後退幾步,下一秒就被長袍絆倒。  

      啪!

      手上馬鞭就這樣打在馬背上。

      只見馬兒「唧!」地一聲向前暴衝,站在橫桿上的奧良連「啊」的聲音都來不及發出來,整個人就直接跌了下來,臉撞上地面,滿嘴是土。

      「呸!沙德你……」

      「啊──對、對不起啦!我馬上遷回來!」

      沙德一邊說,一邊雙手合十地道歉,但卻忍不住笑意。

      奧良甩甩頭,長長嘆一口氣。他身上都是濕濕的泥巴,嘗試了許久都弄不乾淨,最後只能用手帕擦擦臉,好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狼狽。走到一旁,看著殘破蜘蛛網上的罪魁禍首,見牠雪白的翅膀完整,於是撿起樹枝一撥,蝴蝶馬上振翅離去。

      他隨後掏出被壓碎的餅乾,輕輕地放了一些到網子上。

      「奧良?」冷不防地,沙德已經把馬遷了回來。

      「啊!啊啊啊──你回來啦?」

      「怎、怎麼了?」

      「沒事!」

      「你把蝴蝶放走了嗎?」

      「沒有!」

      「真的嗎?」

      「廢話真多,注意時間!」

      奧良沒好氣地坐回後座,一把將簾子拉上,但這個舉動讓沙德哈哈大笑。

      「煩死了!別笑!」奧良惱羞成怒地大聲喊一句,但很明顯一點用處都沒有,笑聲反而比之前還大。

      馬車搖搖晃晃地前進,雖不到破曉,但路上的霧氣已經開始消。

      那白色的蝴蝶跟著馬車飛行了數里路,轉而隱入一旁的林子。悄然落地後,幻化成一位風度翩翩、仙風道骨的青年……

      良久,奧良跟沙德如期到達委託人的農莊,主人帶著他們來到田地之後,便一溜煙地跑得無影無蹤。

      「逃這麼快這也太誇張了……」

      「沙德,聖職者不論人事非。」奧良皺起眉頭。

      「好的,收到──」沙德搔搔頭,接著從馬車上取下器材。奧良則是在車上換裝,不到五分鐘一切都妥當。

      「上天將聖音借給我,允諾我暫時成為神在地上的代理人。聖劍是光,權杖是火,朝陽將破除黑暗。罪人,你看見這標誌就應該退去,聽見這個聲音就該臣服……」

      麥田裡是一小圈點亮的蠟燭,奧良站在裡面吟唱經文。他穿著聖袍,左手抱著一本書,右手握著一根等身長的權杖,腳旁擺著一個小爐子,裡頭不斷飄散出薰香。

      見時機差不多,他舉起權杖在空中畫了一個圓,金黃色的軌跡漸漸浮現,接著像敲門般輕輕扣了下圓心,發出一陣清脆的「噹啷」。

      輕柔的金色光芒如同泉水一般注入田中,小麥輕輕地擺動。

 

      就在這個時候,農場的主人躲在不遠的家中,只敢把窗簾拉開的一個縫,屏著呼吸看著窗外的一切。在旁的妻子握著他不斷顫抖的雙手,頻頻低聲說著:「沒問題的,這不是你的錯……」

      就在幾個禮拜前,農場主人夢見一個黑影跟他說話,他糊裡糊塗地答應了黑影的要求──以作物豐收為謝禮,讓那個黑影住在農場中。

      一開始他並不以為意,甚至以為只是自己睡糊塗了,直到一場颱風肆虐後,他的作物竟毫髮無傷,這才驚覺事有蹊翹。

      從此之後,他的收成的作物幾乎是別人的三倍,甚至不受天災人禍的影響,但是自己卻一直遭受不明疾病所苦,田園中也開始出現刺耳的嬰兒哭聲。甚至有人說,看到個蠟面老人,在田地裡咀嚼蚯蚓。

      這讓居民嚇壞了,最後只好尋求聖堂的驅魔人員前來協助。

      不過遺憾的是,前三次驅魔皆以失敗收場,聖職者大多重傷而歸,更慘的人甚至連內臟都不見了。

      「拜託……拜託……這次一定要成功……」農場主人雙手緊握,心怦怦地亂跳。如果這次依然沒有成效,他就準備放棄一手打拼的家產,不顧一切逃離這個鬼地方。

      不久,金色的聖光幾乎充滿了麥田,農地開始出現動靜。

      一團又一團的黑影彷彿受不了壓迫,開始從四面八方匯集而來,最後在奧良的面前成形。那是一名穿著黑色破斗篷的惡魔,騎著老馬,五官模糊,髮絲散亂,用血紅的獨眼瞪著奧良。

      「奧良‧懷特──」惡魔用又尖又細的聲音說出奧良的全名,此時四周的溫度彷彿驟降十度。

      但是奧良沉默不語,絲毫不為所動,隔著燭火看著眼前的驅除目標。這是惡魔常用的伎倆,驅魔師一但在過程中跟上交談,或出現任何驅魔之外的念頭,儀式就注定失敗,靈魂會馬上被奪取。

      見奧良沒有反應,邪靈嘴角一揚,腐爛的雙唇發出嬰兒般的笑聲。倏地,他手臂上的皮膚交纏在一起,化成一把鐮戟,駕馬朝奧良衝去;兵刃劃過空氣,發出唧唧的聲音。

      然而,就在武器刺穿奧良腦袋之前……

      鏘!

      蠟燭的微光瞬間往上湧起,形成一道光牆,緊緊嵌住惡魔的武器,惡魔一陣錯愕,但為時已晚。

      奧良依然不發一語,冷冷看著幾乎近在鼻尖的兵刃,接著身後光芒萬丈。

      惡魔反射性的伸手擋光,但不一會兒就像被重物壓著一般,不但無法移動還頻頻顫抖;他身體越來越卑屈,最後幾乎成了一灘地上的爛泥。

      「吐出你的名字。」奧良說道,但那聲音並不出自他的嘴,而是從天而降。

      惡魔嘿嘿笑了幾聲,從口中吐出陣陣滿是蚊蟲的黑煙。

      奧良面無表情,把權杖又壓低了一點,黑色的蚊蟲轉眼化作花瓣跟香粉,飄落在惡魔身上,燃起熊熊烈火。惡魔發出尖銳的唧唧聲,接著不斷扭滾,最後用極為虛弱的聲音,吐出自己的名字。

      奧良舉起權杖,重重地朝目標揮了去──

      閃光乘著旋風竄升,奧良的聖袍被吹得啪啪作響,蠟燭、薰香被掃到好幾公尺之外,麥田被打出一個大窟窿。惡魔就像一面玻璃般被打碎,他那原先像嬰兒般的聲音頓時撕裂,下一秒就灰飛煙滅。

      塵埃落定後是一段沉默,奧良站在原地沒有移動,燭光全滅,。

      屋主不敢移開視線,盯著陷入一片灰茫的田地。

      隨著時間的流逝,太陽終於漸漸升起,夜晚緊繃的氛圍終於解凍,方才的一切看起來就像是場超乎現實的夢境。

      奧良深深吸一口氣,接著才對著屋主招手,此時農場主人終於鬆下一口氣。但就當他準備前去道謝之時,奧良跟沙德就已經整理好東西,上了馬車。留下一朵象徵神職人員的白玫瑰後,就一路朝白聖堂東方支部的方向歸去。

      喀啦、喀啦、喀啦……

      離開農業區後的路筆直平坦,幾乎可以讓馬匹自己前進。

      沙德把韁繩套在手臂上,接著把長長的法國麵包切成三段,夾上起士、火腿跟幾片淹黃瓜。他跟奧良不一樣,只是一個普通人,並沒有能直接跟惡魔對抗的能力。主要負責整理行李、清掃場地或者聯絡委託人之類的後援工作,當然,做飯也是之一。

      沙德把早餐組合好,遞給身旁的夥伴。

      奧良用雙手接了過去,在上頭畫了個祝禱的記號,默默祝禱了十幾分鐘之後才咬下第一口,此時沙德已經快把他自己的份吃完了。

      「你還是那麼嚴謹啊……」

      雖然沙德沒有惡意,奧良眉頭一蹙,彷彿被針刺了一下。

      「你啊,就跟聖堂那些門生一樣懶散。」

      沙德苦笑著,倒了一杯奶茶給奧良。

      他們兩人目前都是「執事」,位階是聖堂的幹部,而門生只是剛進聖堂的菜鳥,兩者相差甚遠。不過,現在的奧良是更加不同了,他剛完成了第五百次的驅魔任務,可以從執事晉階成「輔祭」──同時也是歷史上最年輕的輔祭,年齡僅僅十九歲。

      「你啊,總有一天一定可以坐上聖座的位置。」

      「你在說什麼蠢話,妄想會讓惡魔乘虛而入。」

      「好好好……我知道了……」

      「真的嗎?」

      「真──的──」

      沙德抓抓頭,哭笑不得。

      「再喝一杯奶茶吧,糖多一點,對吧?」

      他準確地找到一個讓奧良閉嘴的方法,屢試不爽。

      奧良接過杯子,小小聲說了謝謝,啜了一口之後淺灰色的眼眸瞇成了線。

      「要休息一下嗎?」

      沙德看著一臉倦容的奧良,驅魔很耗體力,況且兩人半夜就開始趕路。奧良起初搖搖頭,但是沒過一會兒就改變心意,他的雙眼在溫和的朝陽下都已經快要睜不開。

      「到了叫我。」

      他打了個哈欠,快速地把剩下的麵包吃完,接著就閉上眼睛直挺挺地坐著。

      沙德小小聲回了:「嗯,好。」接著帶著笑意看著奧良嘴邊的麵包屑。

      約莫十分鐘後,奧良就開始發出熟睡的鼻息。見狀,沙德慢慢停下車,熟練地把奧良抱到後座讓他躺下,輕輕摸著他的額頭,閉上眼睛。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陪伴奧良,替他禱告也變成他的每日工作之一。

      沙德無奈一笑,這才緩緩地駕馬前進。

      約莫過了一小時,馬車終於脫離幾郊區,來到小鎮外圍,已經可以看見密集的木屋。又過了一會兒,他們來到白聖堂東方支部之前的市場,沙德知道奧良那時候一定會被吵醒,然後因為起床氣而擺出一張臭臉。

      果不其然,距離市場還有數公尺之遠,奧良就睜開眼睛,拉開簾子。

      「我不是說坐著就好了嗎?」

      「怕你掉下去。」

      「才不會呢,我又沒真的睡著。」

      「好好好……你沒有真的睡著。」

      沙德有時候覺得自己簡直在哄小孩。

      「還要多久?」

      「五分鐘。」

      「五分鐘啊……」

      奧良打了個哈欠。這是個要長不長、要短不短的時間。

      就在奧良這樣想的時候,聖堂尖尖的白色屋頂就出現在大街的轉角。

      「你沒得睡了。」

      「嚕嗦!」

      奧良總是懷疑沙德一定會讀心術,甚至惡魔還要厲害;不過,事實上幾乎所有的人都能透過奧良的表情知道他的想法,就他自己不知道。兩個青年不顧正在大街上就鬥起嘴來,直到進入聖堂的大門口,沙德收起笑容。

      「奧良、沙德,上午十一點四十八分,返回聖堂!」

      奧良站了起來,用宏亮的聲音喊道,猶如軍令。

      守門人敬了個禮,把馬車牽至定位,奧良便板著臉跳了下去,找書記人員回報任務。在那個瞬間,沙德覺的方才的嬉鬧彷彿一場夢境,雖然這反差跟奧良相處十年下來已經見怪不怪,但每次看著奧良的背影,總是覺得異常孤單……

      到底是為甚麼呢?

      沙德想問,但這數年間,卻始終開不了口。

      由於任務成功,兩人因此賺到了三天假。

      不過奧良沒有閒著,成天抄寫經文或整理用具。嚴格來說,他的人生命中根本沒有放假這兩個字,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反覆做著份內工作,甚至更多的工作。

      「你還是這麼早起啊──」沙德打著哈欠。

      「你睡太晚了。」

      「哪有,現在才六點。」

      「七點就有人要進來聖堂禱告了,你趕快準備一下。」

      「誒──可是我們還在放假中吧?」

      「今天是最後一天。」

      「所以?」

      「該收心了。」

      奧良理所當然地回答沙德的問題,而且手還沒停下來過,一會兒擦拭桌面、一會兒對齊長板凳。

      沙德聳聳肩,環顧大廳。

      「今天當班的人呢?」

      「我不知道,一早就沒看到人。」

      「才怪,你把人家趕走了吧。」

      「他們做不好。」

      「你不覺得,正因為做不好才要學著做嗎?」

      奧良默默把花籃放到桌上,「又不是小孩了,稍為罵幾句就應該自己學會反省。」他小小聲地說。

      沙德知道,他今天晚上又要聽新人訴苦了,畢竟奧良「稍為罵幾句」的破壞力超乎一般人對訓話的想像。

      「那些門生會哭的慘喔。」

      「都幾歲的人了,有什麼好哭的。」

      「話是這樣說沒錯啦,但我有時候覺得你有點太嚴格了。」

      「你人太好了,別替他們說話。」

      「我是怕你太辛苦。」

      奧良差點把燭台弄掉,「別說那麼噁心的話!」

      「好好好……啊,你後面!」

      碰!

      奧良一轉身,立馬撞上了一個小女孩,沙德一個箭步上前抱住女孩,防止她從聖壇上跌落。

      「天啊──真是太危險了。大哥哥比較高,下次不能默默站在後面。」沙德蹲下去跟女孩說話,她看起來約莫也只有五歲。

      「你知道七點才開門嗎?」

      「奧良,你不要那麼兇。」

      小女孩一臉驚魂未定,加上一名貌似惡鬼的高大男生對自己訓話,眼淚幾乎都要掉出來。

      「你想第一個拿到聖餅吧,因為每次都排不到對不對?」沙德牽著小女孩下樓梯,遠離聖壇上的奧良。

      小女孩點點頭。

      「不過時間還沒到,聖餅要等到講完經之後才能拿。你很棒,今天很早就來了,不過還是要排隊,等等再來好嗎?」

      小女孩身體依然很僵硬。沙德撇過頭,用眼神告訴身後的奧良收斂一下自己的視線,別不停用可怕的眼神盯著小孩看。

      「啊!對不起,原來她跑進來了!」

      此時,一名婦人匆匆地從半開的大門跑進來,接著把女孩抱起來。

      「下次請管好自己的小孩。」

      「奧良──」

      「我、我是說……下次小心別走失了……」

      也許是察覺到奧良正在壓抑自己的怒氣,婦人道完歉之後就快步離開,沙德覺得她們母女倆今天大概是不會進來禮拜了。

      「真是的……你這樣會把人嚇跑啦。」

      「七點就是七點。」

      「小朋友不懂嘛。」

      「那家長應該要懂吧。」

      「可是那個大嬸有三個小孩,應該不太好顧吧。」

      「你為甚麼都知道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這哪是奇奇怪怪的事情,他們家很虔誠,每次都坐在第三排旁邊,你不知道嗎?」

      奧良的確不知道。

      「總、總之就是這樣……」

      他最後用了一個不明所以的語句塘塞沙德的問話。

      「奧良,有件會讓你更煩躁的事情。」

      「嗯?」

      「聖餅掉地上了。」

      奧良回過身去,這才發現剛剛撞到小女孩時,連一旁的聖餅都被撞倒在地上。

      「啊──真浪費!真是的!」奧良皺著眉,「掉了十個,沙德,還有庫存吧?」

      「廚房大概就只剩五個左右吧。」

      「拿伙食來貼吧。」

      「誒?你是認真的嗎?」

      「掉的不能吃了啊。」

      奧良所言不假,聖餅裡面的餡料已經被摔破,地板已經是黏糊糊地一大片。

      「可是伙食一個人也才分配到一個餅。」

      「你的我的,加上三個今天偷懶沒守好門的門生!」

      「我是沒差拉,可是這個餅很好吃,門生知道了會很失望吧。」

      「不就是一個餅,聖職人員本來就要奉獻。」

      「你這樣說是也沒錯啦……」

        沙德知道自己辯不過奧良,於是拿著拖把清理地面,「啊,晚上吃濃湯吧。」他彷彿突然想起什麼地說。

     

      「濃湯?」

      「嗯,南瓜濃湯,弗洛斯主祭很喜歡的吧。」

      「喔──對啊!」

      今天是弗洛斯從中央出差回來的日子,奧良差點就忘了。

      「順便最一些蔬菜餅吧。」

      「好的──收到!」

      奧良跟沙德從小就被弗洛斯收養,對他們而言是如同父親一般的存在。

      得知終於能再見到弗洛斯,奧良有了一絲笑容,見狀,沙德的心情也跟著輕鬆起來。就在此時,其他聖職人員都紛紛聚集到了大廳,不少人被奧良如沐春風的樣子嚇了一大跳,不斷揉眼睛,以為自己眼花了。

      全員到齊後,奧良跟站上聖壇一聲令下。

      「開門!」

      早上七點整,白聖堂東方支部的門,一秒不差地打開。

      下午時分,弗洛斯主祭回到支部,雖然他已經是一個老年人,但是神情容光煥發,看不出剛從總部長途跋涉回來。「今天早上的禮拜怎麼樣啊?」弗洛斯留著短短的山羊鬍子,眼鏡後的眼神很雀躍,夕陽從玻璃天頂照映下來,氣氛相當柔和。

      「還不錯。」奧良回答。

      「是嗎是嗎,你說不錯就是代表很好。」弗洛斯笑瞇瞇地說,「聽說申請輔祭的驅魔門檻經通過了,是真的嗎?」

      「嗯,是的。」

     

      「那真是太好了,這樣子東方支部終於有新的輔祭了。」弗洛斯邊說邊走到一旁的櫃子,拿出一件長披肩,「不如先把衣服給你吧,任命書跟徽章應該過幾天就會送到了。」

      「不不不,這怎麼行,總部還沒正式承認呢。」

      「很好──」弗洛斯哈哈大笑,拍了拍奧良的背,「切記遵從聖典上所有的教誨,那怕是一點點鬆懈,都很有可能走上惡魔鋪設的道路。這次去總部處理了太多偏離聖典的事情,真是累死人了。」

      過去幾年,中央聖城的墓園屢屢遭到惡魔破壞,需要遷移重建,因此,精通聖典律法的弗洛斯時常需要往返兩地;雖然他常笑著說沒問題,但奧良覺得眼前的長者已經略比之前消瘦。

      「墓園裡的怨念引來惡魔嗎?」奧良問。

      「當然不排除這種可能,總之,惡魔突破了中央總部的防線是很罕見的。不過,當人活到某個年紀,就會知道人的比鬼可怕。記住,尊崇聖典很重要,這是我們身在亂世中的歸依。」弗洛斯聳聳肩,「衣服就放在這邊,拿到任命書後自己來領吧。畢竟,我過天還要到南方一趟,而且恐怕短時間回不來了。」

      奧良一愣,「南方?又那麼突然?」

      「反正紙包不住火……」弗洛斯搔搔頭,「雖然這目前是一個機密,但還是告訴你吧。幾天前聖座在南方去逝了,遺體已經火化要送回中央聖城;當然,那卷只有聖座才能閱覽的『聖典.秘之章』也要一併送回中央成。」他的眼鏡在夕陽下微微地反光,掩蔽了神情,停頓良久才又繼續說:「戰爭,恐怕已經開始了。」

      此刻奧良感覺到,汗珠順著自己背,冷冷地滑了下去。

      兩人又繼續長談了一個小時,奧良這才離開了主祭的房間。

      聖堂的走廊連續開著拱型的窗,彩色玻璃映照出不同的色彩。一路上與奧良錯肩而過的人,頻頻向他微微點頭,但不是平時打招呼的舉止,而帶著更加深遠的笑意。

      雖然奧良忍不住問了:「有什麼好笑的?」但是對方笑而不答。

      煩躁間,奧良只好加快腳步,拐入走廊的盡頭的廚房。

      「怎麼了?表情很複雜。」沙德在裡頭一面揉著蔬菜餅的麵糰,一面確認湯的鹹淡。

      「有嗎?其他人呢?」奧良環顧四周。

      「我讓他們出去買東西了,順便提水。」

      「是──喔──」

      「試試味道吧。」       沙德盛了一小碗湯。

      「喔。」

      「怎樣?」

      「不錯。」

      「我知道湯當然不錯,我是在問你的狀況,現在沒人你趕快說。」

      沙德笑了笑,削了一些南瓜絲進入湯裡,蓋上鍋蓋。接著乘著空檔拉了一把椅子,座到奧良對面看著他。奧良有種被戲弄的感覺,左顧右盼了一下,嘆口氣:「你先別傳出去──剛剛主祭跟我說,聖座已經去逝了……」

     

      「你、你說的是真的嗎?」

      「嗯,不過,我想消息最近就會傳開了。」

      「畢竟是最高階的聖職人員……那麼後續怎麼辦?」

      「遺體已經在南方支部火化了。」

      「等等,所以要從南部運回北部的總部安葬?從南方過來,快馬加鞭大概也要半個月。」沙德說道,「而且……最大的問題還是『那個』吧。」

      沙德所說的「那個」正是指「聖典.秘之章」。

      聖典是紀錄神的言語,集結了世界上所有神聖知識的寶典。內容包含知識、醫藥、祝禱、驅魔、魔法等等,唯有通過一定測驗的人才會被聖堂授予。不過,在這之中有些極為機密的技術,縱使是聖職者也不允許擁有,於是這些部分被獨立在聖典之外,只在歷代聖座間傳承的就被稱作「秘之章」。

      除了聖座之外,沒有人真正看過裡頭的內容。有人說「秘之章」是記載如何製作長生不老藥,有人說是紀錄控制惡魔的咒術。當然,其中也有不少人說,「秘之章」就只是一個傳說罷了,單純是為了增加聖座的神祕感。

      但不論如何,一直以來傳承「秘之章」的過程都極為動盪。

      許多惡魔或不懷好意的人們,此刻都彼此勾結,無不想把這至寶弄到手。

      奧良嘆口氣,「雖然有很多驅魔人員會下去支援,但……」

      沙德點點頭,兩人最不放心的其實就是弗洛斯主祭。雖然他的實力,跟惡魔作戰是絕對沒有問題,不過年紀也大了。某種程度上,奧良如此拼命想取得輔祭資格,也是希望這年紀老大不小、關心別人勝於自己的主祭可以早早退休。

      「不過,我看你還是先煩惱自己的事情吧。」沙德換了一個話題。

      「我?」

      「主祭不在,你這個輔祭要負責聖堂的事務啊。」

      「你……為甚麼消息已經傳開了?我還沒接到正式的授命書啊。」

      「因為你背後有貼紙。」

      「誒!貼紙?在哪裡?我看不到。」

      折騰了老半天,奧良終於在背上撕下一張輔祭勳章造型的貼紙。

      「真是惡劣的惡作劇,弗洛斯也不想想自己年紀多大了……」

      「會嗎?我覺得很有趣啊。」

      「幼稚。」

      奧良皺起眉,雖然這是他的習慣動作,但卻給人他在生氣的感覺。

      此時廚房的門剛好打開。

      「蔬菜買回來了!誒?咿啊啊啊啊──」外出的門生一看見奧良在廚房裡,連忙退了好幾步,最後整個人跌坐在地,蔬菜掉一地。

      「我有那麼可怕嗎?」

      「誰知道呢?」沙德哈哈大笑。

      奧良沒好氣地站了起來,「菜洗乾淨。」他離去前丟下這一句話,不過他並不曉得,事後沙德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重新讓那個門生重新回過神來幫忙做晚餐。

      數日後的早晨,奧良送弗洛斯離開後,在信箱中發現了一個牛皮信封。

      「投訴信嗎?」沙德笑著看向奧良。

      「不,這是舉發的信件……等等,你剛剛看我是甚麼意思?」

      「沒事沒事──快打開來看看吧。」

      奧良一嘆,用信刀整齊地劃開信封,裡面是一張米白色的信紙。

      「市場疑似出現惡魔?」

      奧良一時之間還以為自己讀錯了,距離聖堂不到五百公尺的市場竟然出現惡魔,怎麼看都覺得太扯了一點。但是一想到最近聖座去逝的事情,便集中注意力繼續看下去。

      「每日中午,在西區有名青年,利用奇怪的魔法替人占卜,其準無比……」

      「占卜啊──聽起來挺有趣的。」沙德喜孜孜地說。

      「你別那麼喜歡那些異教的東西,會招來不幸。」

      「好好好,我知道──上面還寫些甚麼嗎?」

      「沒了,就只有這樣。」

      「不過說到占卜的青年,前幾天有門生跟我提過喔,聽說真的很準。」

      「誒?為甚麼我不知道?」

      「大概是因為你比較兇吧。」

      奧良瞪了沙德一眼。

      「好啦好啦,別生氣。要過去看看嗎?順便買午餐的食材。」

      「回來再找你算帳。」

      雖然奧良這樣說,但沙德心裡很清楚,他就只是說說而已。

      於是兩個人換上便服,稍微交代了一下聖堂的工作,就到市場探聽占卜師的事情,但沒想到資訊得來全不費工夫,幾乎整個市集的人都知道那名青年占卜師的存在。

      「真是的……難道全世界就只有我不知道嗎?」

      「你別鬧脾氣了,你看,就在前面。」

      只見西區的轉角處擠滿了人,一大群民眾圍在一個簡小攤子旁,攤子中坐著一名穿著寬鬆長袍的青年。他的頭髮是淺灰色,束成長長的馬尾,深邃的黑色眼珠充滿著東方神秘的氣息。

      「果然是異教徒。」奧良看了看他的打扮說道。

      他們兩人擠進了人群中,挑了個角落的位置打算看看那青年究竟在變什麼把戲。

      「哎呀呀,這位大嬸,我分析了一下你的出生年月日,發現你在過幾天會遇到貴人喔。」

      「誒?真的嗎?」

      「當然當然,你往東北方走會發生好事,但是不要往西方走,因為會損失一點小錢。」

      只見那青年鐵口直斷的說個沒完,那婦人一愣一愣的頻頻點頭,十幾分鐘過後,青年就順利地賺到數枚銀幣。

      「下一位──」他接著高聲地說道。

      奧良原本打算上前,但卻被沙德一把抓住。

      「等等,再看一個。」

      奧良雙手抱胸咋舌了一下,也不知道沙德是單純想看熱鬧還是為了蒐集資訊。

      「喔喔喔,真是一位漂亮的小姐,要問姻緣是吧?」

      「嗯。」

      「看你的姿色,想必不是缺桃花,而是爛桃花太多。」

      「誒!你怎麼知道?我都還沒說吔!」

      「從你整個面相看起來,這個問題應開困擾你三個多月了吧?」

      只見青年又再次滔滔不絕地說話,他最後給了女子一張寫滿異國文字的黃色紙條,要她壓在枕頭下面睡七天。

      「這也太亂來了……」

      奧良總覺得這根本是一種愚民的巫術,終於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波濤。

      碰!

      在青年喊「下一位」之前,他就直接坐了下去。

      「喔?下一個竟然是一名帥哥?」

      奧良眉頭一皺,心想才不會被那花言巧語給騙走。

      「我在前面的聖堂工作。」

      此語一出,四周一片譁然,不少人紛紛竊竊私語,不過那青年倒是老神在在,嘴角甚至還掛著笑意。

      「我姓北宮,名字叫龍司,是一名東方來的道士。」

      「道士?」

      「啊,用你們的話,應該就是異教的巫師吧。」

      一旁的沙德頻頻冒汗,他開始替龍司的生命安全感到擔心。

      「有意思?難道你不知道異教是被禁止的嗎?」

      「我不是你們的國民,難道也需要遵守嗎?」

      好一個油嘴滑舌。

      「算了,你真的什麼都能算嗎?」奧良問道。

      「堂堂輔祭相信這種異教巫術嗎?」

      「你……」

      奧良原本想說「少來!我還沒拿到任命書!」,但是硬生生地吞了回去。萬一在這邊被牽著鼻子走,那就不妙了。

      只見兩人四目相對,久久沉默不語,四周圍的氣氛開始變得很詭異,原本為觀的民眾紛紛走避,最後旁邊幾乎沒有人。

      「好了好了,我們言歸正傳,你想要問些甚麼嗎?」龍司率先開口。

      奧良拖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身為一個聖職人員,隨便相信一個異教徒實在不妥,而且也沒辦法確定對方究竟是不是惡魔,輕舉妄動地跟他說話恐怕有所風險。

      「我沒什麼想問的,一切的命運都在神的手裡。」

      「嗯哼。」龍司點點頭。

      「我出題目讓你猜吧。」奧良說。

      「呵哈哈哈哈!」龍司豪邁地大笑,甚至都要岔氣了,「有趣,請出題。」

      奧良有點詫異對方竟然這麼簡單就答應了,但顯然是一個好機會,「可以用這個碗嗎?」他問道。

      「請便,這裡所有的東西都讓你用。」

      見龍司胸有成竹,奧良覺得自己一定不能輸。

      他仔細檢查那碗沒有任何異狀之後說:「等等我在裡面放東西,你如果能猜中就算你贏。」

      「喔?隔碗猜物,了不起的題目!」龍司笑著轉過身去。

      「沙德,你把他的眼睛遮住。」

      「誒?可以嗎?」

      龍司聳聳肩表示無所謂。

      「那就失禮了。」

      沙德站在龍司身後,用手遮住他的雙眼。

      奧良一開始打算放一枚銀幣進去碗裡,但是又覺得太簡單。

      有沒有比較難一點的題目呢……

      他東張西望了一會兒,終於發現了一個好東西──

      奧良準備完了之後說:「好了。」

      龍司轉了回來,眼前是一個倒蓋的碗。但是他既沒有觀察碗的動作,也沒有做出任何猜測,反而不疾不徐地拿出宣紙跟毛筆。

      「你是男的吧?」他冷不防地問。

      「誒?」

      見奧良一臉詫異,龍司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抱歉抱歉,很明顯是男的。」他接著用濃墨在紙上畫上三條橫線。

      「你剛剛從聖堂過來吧?」

      「嗯。」

      龍司接著在那三條橫線上又加了三筆,但中間是一條斷掉的線,於是紙上就出現了一個「   」的圖案。

      「你是男性,乾也;聖堂在南方,離也。離為火、乾為天,火天大有,是日正當中意思。」

      「這跟碗裡的東西有什麼關係?」奧良完完全全聽不懂他剛剛說的話。

      「太陽是一個意象,表示一個圓形、黃色的東西。而現在陽光剛好從攤位的破洞射下來,有一點缺角。」

      「所、所以?」

      「半似日兮半似月,曾被金龍咬一缺。」

      龍司用既有信心又戲謔的眼神看著奧良。

      一開始信心滿滿的奧良現在心臟砰砰地跳,不知為何,有一種做錯事的小孩被父母發現的感覺。

      「是燒餅吧,而且還被你咬過一口。」

      碰!

      奧良猛烈站了起來,退了一步。

      桌面上的碗翻了過來,他咬了一口的燒餅馬上現形。

      「啊──果然咬一口,你的心眼真壞啊。」

      雖然龍司嘴巴上這樣說,但是態度卻是一貫地輕鬆。

      「你什麼時候偷看的?」

      「傻小子,我沒有偷看。」

      「不可能、不可能……」

      奧良端起碗來不斷檢查,甚至直接在攤子裡面四處翻找,想要查出些可疑的東西,或者可以反射視線的鏡子,但一無所獲。

      「沙德,你剛剛有遮好嗎?」

      「我發誓我有!」

      見到奧良煩躁的表情,沙德努力憋住想大笑的舉動。

      「難道後面有人打暗號?」

      「後面沒有人。」龍司悠悠地說。

      奧良還以為咬一口的燒餅定不會被猜中。

      他努力回想剛剛發生的一切,但卻完全沒發現有任何可疑之處。剛剛猜謎的過程沒有出現惡魔的氣息,也沒有施展妖法的跡象,這一切完全無法解釋。

      折騰老半天,奧良擦擦汗,大吐一氣。

      「算了!沙德,回去了!」他伸手要去拿燒餅,但卻一把被龍司抓住。

      「幹麼抓我?」

      「你說呢?」

      「誒,這是我的燒餅吧?」

      「看戲不付錢嗎?」

      兩人四目相接,奧良用力嘆了一口氣。

      「走了!」他沒好氣地收回手,拂袖離去。

      「抱歉抱歉,他的脾氣比較不好。」沙德從口袋裡拿出幾個銀幣。

      「呵──沒關係的,我有這個就好了。」龍司豪邁地拿起燒餅,毫不在意這餅被奧良吃過,大大地咬了一口。

      「謝謝你,那我不打擾了,願神祝福你。」

      「啊,等等。」龍司從懷中拿出一條小手帕,「咬了燒餅還是擦擦嘴比較好。」

      沙德噗哧一聲哈哈大笑,「洗乾淨之後必然送還。」

      「喂──走了!」奧良在後方又喊了一聲。

      「好啦──」沙德喊了回去,接著快步跟上。

      「必然送還啊……」龍司看了看剛剛畫的卦,那宣紙因為奧良在攤子裡面搜查的關係,整張紙翻了過去,原來的卦象就變成了「   」。

      「天在火上,是『同人』卦。」

      見狀,龍司微微一笑,「我們一定會再見面吧……」

      他接著心滿意足地撕下攤位上的符紙,一陣白煙冒出,那攤子瞬間像是洩氣的氣球般全塌了下去,最後變成薄薄的一片。

      龍司把「攤位」折整齊之後放入懷中,接著隨手抹去自己嘴角的燒餅屑,看看頭頂的太陽後往地上一撒。只見地面瞬間壟起,接著一匹駿馬從土中「生」了出來,彷彿是快速塑型出來的陶土,這舉動又吸引了一大堆人圍觀。

      「噢……還是騎牛好了。」

      那匹馬立刻化成了一頭牛。

      「啊啊,我看還是騎馬好了。」

      那牛又變回馬,但龍司隨後又改變了主意,那動物就在眾人面前不斷地變形,直到牠化成一隻巨大的兔子,他才心滿意足地騎著牠,一蹦一跳的離去。

      「怎麼樣?是惡魔嗎?」

      躲在遠方的沙德問道,剛剛龍司的舉動讓他驚訝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感覺不出有邪氣。」奧良瞇著眼盯著龍司,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

      「只是單純的異教徒術士嗎?」

      「目前看起來是。」

      奧良也不敢把話說得太死,畢竟世界上也存在著偽裝技術一流的惡魔,「再觀察幾天吧。」他最後做出者一個結論。當天晚上,沙德難得看見奧良熬夜研讀介紹讀異教徒的書籍,那充滿鬥志、炯炯有神的眼睛彷彿盯上目標的獵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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