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1-3 生途奇點

        忽地,鄭云湘哭了,Vicky趕緊抽了兩張衛生紙給她,鄭云湘接過拭淚,而老陳和Vicky則靜靜的在一旁等著她情緒平穩下來。鄭云湘吸了吸鼻子,最後慢慢的吐出一口氣,才接著說道:「後來,煙火秀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他忽然抱住我,好像在哭……他又和我說,他發現我的水壺不見了,肯定是丟在路上,他要回頭要去找,我原本想要陪他去,他卻不肯,要我待在原地,他自己一個人回去找就好……」

        她永遠忘不了,那晚的煙火是何等燦爛,一朵一朵五顏六色的煙火,自地面迅速竄起,綻放在玄色的黑夜中。那時,煙花的煙霧遮掩了天上的星宿,惟有摩天輪後方的明月高懸於天,其色未因煙花的絢麗嬌姿而掩其風華。只可惜,那晚的月,不是圓的,恰恰只有一半。

        她說:「可惜了月亮,只有一半。」

        他一時間沒說話,只是沉默的看著左手手腕上的錶,她發現那晚入夜後的他,尤其是開始看煙火的時候,他幾乎每過一分鐘,就會不安的盯著手錶。

        「靖,你有聽到我說什麼嗎?」

        他歉然一笑,「有,今天的月亮是失了半。」

        「用『失』這個字真特別,你是在想新曲子的歌詞嗎?」

        剎那,他敞開雙手將她攬入懷裡,這個猝不及防的擁抱,讓她始料未及,重心不穩的栽進他的懷中。他的臉沒在她的右肩上,她清楚的感受到,幾顆溫熱的液體隨著他臉頰的貼近而沾濕了她的衣袖,滲進微量的熱水,這水雖然不多,但在接觸到她的身體時,卻恍若地淵裡熾熱滾燙的岩漿,深深刻刻的灼燒她的皮膚、啃蝕著她的筋骨。

        「你哭了?」

        「我沒事。」

        「你到底怎麼了?」

        她急著想離開他的懷,想看看此時的他究竟怎麼了。他卻是加緊了這個擁抱,把她牢牢的禁錮在自己的雙臂之間。

        「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傷心的事。」

        她愣愣的任著他抱。記憶中的他,哪怕是在最艱、困低潮的時候,他都選擇在夜深人靜之時,獨自坐在窗邊的沙發上飲酒,沐月而頹,也未曾與她一吐憔悴,抑或是在她的身前落下半滴淚水。可為何如今,他卻在大庭廣眾之下淚雨點點?

        「哦,妳的水壺呢?」他抱她時,看到了她背在身後的隨身包側邊,空蕩蕩的沒有水壺的存在。

        「可能是當時吃完冰後,遺落在冰淇淋小販附近的椅子上吧。」

        「沒關係,我去拿。」

        「我也跟你一起去找吧。」

        他搖頭,眼神很是堅定,「我去拿吧,妳挺著肚子在人群中穿梭不方便。」

        不知怎麼的,在那一刻,她忽有一種可怕的直覺,一股不曾有過極度焦躁與不安的心情湧上心頭,她不知道自己在驚惶什麼,肚裡的胎兒不知是否也被母體的心情影響,亦於此時急速的踢著她,讓她愈發惴惴不安,心跳瘋狂的跳躍,周圍的空氣也稀薄的讓她難以呼吸,窒息痛苦。

        「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丟了也罷。」

        他溫柔一笑,踮著腳尖,一個吻,輕輕的落在她的額間。

        風,靜靜拂過,揚起她身後飛逸的髮絲,遮住了此刻兩人相近的側影。他的唇溫熱柔軟,緊緊的貼在她飽滿的額間,彷彿將那一吻深深烙印於她的額上,從此再也不會消失。這個吻,有著太多太多的情緒,但前刻的心慌,都因為這個吻而撫平殆盡。

        不知吻了多久,他緩緩離開她,向她一笑,在這裡,等我。她呆呆的點頭,他轉過身,撥開了周遭一波又一波的人群,往摩天輪廣場外走去。人海如浪,她看著他的身影在人叢中走走停停,她一直看著他,看著他離開,看著她與自己愈走愈遠,她的心,也愈來愈空。

        她忽然想起了那年他們在Pub相遇的情景,那是她第一次去到那間Pub。她和一群友人說說笑笑進入店裡,一如既往的喝酒、等著男人搭訕、小聊、交換通訊資料,或許唯一和往常SOP不一樣的,就是那個奇怪的駐唱。這名歌手雖然擁有令人驚艷的嗓子與高超的歌唱技巧,但她唱了許多她不孰悉的老歌,甚至,是她未曾聽過的冷門歌曲。這幾年來,她習慣下班後流連於恣意的夜生活中,整個高雄的各家大小Pub都遍滿她的足跡,所以於她而言,駐唱那些唱來唱去一成不變的歌單她早已聽爛,可今日這個不按牌理的曲目清單,是讓她好奇了。

        喝的微醺的她,對著身邊的友人咕道:「這個女歌手怎麼都唱些奇怪的歌。」

        朋友笑道:「瞧妳喝成這副德行!什麼女歌手?男的,是個男的。」

        說也奇怪,歌手的性別似乎成了她的醒酒湯,讓她頓時清醒了不少,詫異的望著自她踏入Pub後就未曾認真瞧過的前方舞台。在舞台上,坐著一個拿著吉他自彈自唱的男子,可他的聲音卻如女子般清澈柔情,空靈乾淨,聲音雖仙卻又非不食人間煙火,而是溫暖細膩。

        她不知道自己的雙腳為何會不聽使喚的往前方走去。她經過了好多人,舞台前面也站了不少的人,她奮力的將這些人推開,愈是擁擠,她愈是堅定、篤定的向前走去。最終,她佇立於舞台前方。

        音樂緩緩停止,唱完一曲的他,睜眸之際見到了站在自己身前的她,禮貌的微笑起身,「小姐,請問想要點什麼歌?」

        原來他的身量如此矮小,好像比她還矮。

        她勾起一抹笑容,卻未察覺自己一貫的風流玩味消逝了不少,「你下次在這裡唱歌,是什麼時候?」

        她是醉了,還是清醒的很?

        他一怔,回身從譜架上拿了一張名片遞給她,「這是我的名片,上頭有我駐唱的Pub與時間,我叫……」

        「劉靖。」

        「劉靖。」她看著名片上的名字,下意識脫口而出。

        他笑了,笑容暖的讓人炫目,「看到妳,讓我想唱一首歌。」

        一曲《Easy   to   remember》漫過那晚長夜。

        那首歌,彷彿也於此時此刻輕輕的綻放,他那深情柔美的歌聲,孰悉的在她的耳畔親暱的細聲吟唱,那些身外的煙火爆發聲、嘈雜沸騰的人聲,對他的歌聲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干擾。它就是那樣,遺世而獨立,不屬於天上也不屬於人間,曾讓她著迷癡戀,後讓她自卑羞愧,最終,卻也讓她煥然重生。

        行至遠處的他驀然回首,朝她一笑。頃刻,那笑如日燦爛,閃耀動人,一如他們在Pub裡相遇的那天,他也是那樣對著她笑,只是那時的他,笑裡還帶有一絲年少的青澀,可現在的他,笑得好粲煥、好明亮……那不僅僅是源自於他的氣質,還有在他身前迎面飛射而來的煙花火光……

        而也是在那刻,她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上面出現了一串訊息。

        「湘湘:

        飄盪塵寰,唯有三願。

        一願守己,二願惜身,三願安樂。

        世事險阻,願再尋良緣,來日方長,攜手相伴。」

        老陳和Vicky盯著出現在鄭云湘手機裡的訊息,驚愕不已。他們辦案多年,卻從未出現過這類的事。

        誰都無法想透,為什麼,劉靖會在那個時刻傳出這封形同告別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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