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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治煉的火光在爐裏熊熊吞吐,風箱聲如駟馬奔騰,每當從安靜的地底石窟走上來的時候,成善都有種置身於兩個世界的錯覺。

左手邊兩個裸著上身的年輕打鐵工見到他從樓梯上來,停下揮舞鎚子的動作,取笑道。「哎喲!小成又來了,你幾乎日日過來,瞧出甚麼花兒沒有?」

成善應道。「快了!」

另一個工人將手上將剛鑄好的大刀放入冷水中,哼了聲,說。「你這傻子,若不是我在這裏十幾年了,就會以為下面不是插著破刀爛劍,是種花的呢!」

成善若無其事地從吵鬧中穿梭。

手上提著一個花王用來澆花的大水壺,每次都裝滿水過來,空著走,也難怪人家把他當成來澆花的。

自元宵節的鬧劇已經過去一年有多,少年俊秀如畫的臉孔依舊,身體卻長高了不少,四肢修長,腰身削瘦,神兵山莊統一發放給下人的衣裳穿在他身上,衣袖褲腳都顯得短窄,然而他舉手投足間的自若,便如凌雲青竹立根破岩之中,迎風臨霜,依然故我。

工人們不自在地努努嘴,另一個年紀大的工匠走了過來,手掌用力拍一拍一個多嘴的工人。「多事!小成進去『器塚』是老莊主經特許的,你管麼多幹甚麼?」

說完便筆直向成善走過去。

成善向他點點頭。「李大叔。」

李大叔對他說。「別理他們!他們就是甚麼都看不過眼。」

「知道了。」成善順從地應是。

李大叔見到他俊秀溫文的樣子越看便越是滿意,汗涔涔的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說。「你看哪天有空過來我家吃飯,我叫我婆娘煮兩道有豬肉的菜,桃華那丫頭呀……」

還未說完,外面風風火火跑來一人。「成石頭!成石頭!在嗎?少莊主找你!成石頭,在嗎?」

來得正好。成善連忙招招手。「我在!」

來人急急跑上來,連汗也來不及抹,便拉他的手。「石頭,少莊主找你!」

成善可奇了。「他不是在城裏嗎?」這時辰,賭得正開心吧?

「急事!十萬火急的!快出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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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天!風乾物燥,小心燭火!」

從神兵山莊一路快馬入城,與打竹梆和敲鑼的更夫在太原城內的小巷相遇,成善與他們擦身而過,在後巷勒住馬韁。

跳下馬,半舊的鞋頭踩在污泥裏,濺起泥水,而他毫不在意。

他將棕馬綁在樹下,抱著馬頸,五指輕柔地撫弄馬鬃,稀微的星光從夜空落下,將地面的影子拉得份外柔和。

後面的長隨綁好馬,抹一抹滿頭的汗,催促道。「石頭,你還要磨蹭多久?少莊主等著呢!」

成善抬起頭,墨染眉尖輕輕挑起,眉目如畫。

「你還未說少莊主漏夜找我做甚麼?有甚麼急事?」都快一個時辰了,若真是十萬火急的,人怕已經燒死了吧?

「少莊主找你做甚麼我怎麼知道?你自己進去問他吧!」長隨搔一搔臉上的麻子,不是味兒地啐了一聲,伸手推他進去。

其實成善心裏也隱約有些不安。

連成磪惹出甚麼麻煩也罷了,若自己救援不及,失信於人就不好。

想到這裡,他終於邁開腳步,從後門走進「吉祥坊」。

「吉祥坊」是太原城有名的賭坊,樓高三層,地面有四張給普通人聚賭的大賭桌,二樓是雅廂,有專門的莊家侍候賭枱外,還提供佳餚與貌美的妓女陪飲陪賭。

沿走廊經過二樓的雅廂,通明的燈火落在黢黑的眼珠裏倒映出萬點繁星,妓女的喘息呻吟與對賭者的高聲呼喝落在耳中,成善白皙的耳朵尖微微發紅。

「發甚麼呆?少莊主在等我們呢!」長隨再次推他,成善肩膀微晃,不動聲息間便從他指尖前溜開。

對方跌前兩步,怔怔地看著落空的手掌,還未回過神來,成善已經繼續向前走。

走廊盡頭的雅廂恰好打開門,正要從房裏出來的人見到成善張嘴便叫道。

「哎呀!人總算來了!」

一聲呼喊,圍著賭桌的人都同時間轉過頭來。

背對著房門的連成磪也斜起眼角看了一眼。

他頭戴嶔翠的寶冠,冠中橫貫一根嵌珠白玉笄,身上穿著銀紅撒花箭袖,腰帶上繫著晶瑩剔透的玉玦,大馬金刀地坐在圈椅裏,露出繡著彩蝶的鞋頭,一身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富貴的打扮。

他顯然又喝了不少,眼白裏浮起珊瑚色的血絲,與成善的視線在半空交匯一瞬便即移開,看著左手邊一個福泰的中年富商咧嘴大笑。

「你瞧!我就說他一定會來的!你服了吧?」

富商韓恩陪笑道。「服了!服了!願賭服輸!」手一擺,家丁便把幾張銀票遞到連成磪手上。

連成磪一轉頭就將銀票拍在賭枱上。

「買大!爺今日肯定會贏!大!」

他的酒肉朋友紛紛落注,莊家搖動骰盅,骰子滾動的骨碌骨碌聲響過不停。

成善還有甚麼不明白,不發一言,轉身便走。

富商韓恩立刻追出門來。

「成少俠!成少俠且慢!」滿身肥肉隨著他走動而顫動,才幾步就氣喘噓噓,聽得成善都不忍心了,逼不得已頓步。

「韓爺。」

韓恩急忙把彎身的成善扶起來。「成少俠別客氣!千萬別客氣!」

他帶來的下人把四周團團圍住,成善退後半步,手指住路,說。「韓爺如果沒有事,我想……」

韓恩反而張開手攔住他。「我在隔壁備好酒席,想請成少俠賞臉,喝一杯才走吧!」

對這樣的邀約,成善最近已經拒絕得駕輕就熟。「韓爺,我不喝酒!」

「吃點東西吧,我請的是滌濤居的新廚子,江南菜做得頂呱呱!」

雅廂裏的連成磪聽見對話,百忙中從賭桌探出頭來,叫道。「成石頭,韓爺請你的面子,你算是甚麼東西?人家韓爺給了一千兩,你就乖乖聽他的!一千兩!照我說,就算把你切件賣出去也不值!」

說罷,裏面便響起一輪哈哈大笑聲。

「成少俠,你看……」韓恩神色尷尬,成善反而平靜下來,低聲說。「韓爺破費了!你想說甚麼請說吧!」

韓恩立刻鬆了口氣。

「請!」他平舉手臂引領成善走進預備好雅廂,親自奉茶。

成善佇立在席位前,既不坐下,也接茶,韓恩苦笑一下,把茶杯輕輕放在桌子上。

「成少俠別見怪,我並不是想用銀兩收買你,只是,我求你的事實在太過緊急了,不得已出此下策。」

他求的事,成善已經拒絕過兩次,這次也是直接了當地回答。

「那件事,我確實幫不了你。」

韓恩一張胖臉上的肌肉放鬆又繃緊,咬牙說。「成少俠,不是我強人所難,實在是我一家大小的性命都繫於你手中了!」

這就是強人所難!

成善皺一皺眉頭,把已經說過話搬出來再說一遍。「韓爺言重,我只是一個下人,自顧不及!」

韓恩好像聽到甚麼好笑話似的哈哈發笑。「成少俠過謙了,誰不知你武功高強,輕而易舉打敗了『江陵少俠』第五戎。」

「誤傳!我不是第五戎的對手,他那天太累了,失準!」

「一指就砸碎霍衛真手上的長劍?」

「肯定是劍造得不好!脆得像糖!」

他咬定自己武功低微,一再推拒,韓恩身邊一個身材健壯的漢子臉露憤色,說。「武當弟子向來鋤強扶弱,你就沒有半點仁義之心嗎?」

成善反問。「武當弟子的俠骨仁心,與我代不代你們應付崆峒派有甚麼關係嗎?」

一直滿臉討好的韓恩,也微微色變。

「成少俠何必推拒?整個太原都知道你與武當派的關係非淺,武當掌教的弟子霍少俠當街向你行晚輩對長輩的大禮。」

成善揚眉,說。「你應該去問他。」

他已經被糾纏得不耐煩了,毛筆沾墨細描一般秀麗的眉尖尖角隨著他的動作飛斜,神色說不出地動人,但在現場的人眼中,自然是囂張自負的表現,剛才問話的漢子首先忍耐不住。

「見死不救,你枉為武當中人!」

他怒罵一聲,竟是掄起拳頭越過酒席衝出來。

成善右手按著桌子,晃肩,衣襬不動,眉目不抬,晃眼間便擦著他揮舞的拳頭邊滑過去。

動作靈巧得簡直像是鷺鳥在湖面滑過,那漢子的反應也是極快,瞬間變招,猛然向右揮出一記勾拳。

成善臉不改容,左腳在地板上沿弧畫圓,輕輕扭腰再次避開。

連環幾拳,都被他從容不迫地避過,那雙手甚至從未離開過桌子,在韓恩那邊的人看來當然甚有輕視之意,漢子登時怒吼道。「姓成的,夠膽就別躲!」

一邊說,一邊吸氣,壓低下盤,凝神聚氣,拳頭再次重重出擊。

拳頭遞出的時候,肌肉繃緊,骨頭發出喀嚓喀嚓的爆響,可見拳勁十分沉重,眼看拳風壓臉,成善忽然說。「那我不躲了,就代表有膽量嗎?」

漢子怔忡之間,拳頭已經打到成善當胸之上,好像重搥擊中薄薄的皮鼓,發出沉重的雷聲。

那邊廂的韓恩嚇了一跳,叫道。「萬萬不可!別傷了和氣!」

成善上身稍向前傾,吸一口氣,被打中的胸膛柔若無骨地陷落下去,將斗大的拳頭吸住,接著肩膀向左輕輕晃動一下,輕描淡寫間便把打在身上的拳勁盡數瀉開。

漢子痛呼一聲,向旁邊撲去,在地上滾動幾下後才狼狽躍起,神色痛苦地按住胸口。

韓恩驚叫一聲。「成少俠,請手下留情!」

成善置若罔聞,盯著漢子,問。「你現在覺得我有膽了嗎?」

對方哪裡還敢說話,緊緊合上嘴,就怕一時不慎,吐出鮮血來。

韓恩擋在兩人之間,對成善說。「成少俠,他是我的護院,與我相識了二十多年,只是為我們一家人著急而已。並無惡意!請不要見怪!」

「我明白!他是下人,我也是下人,大家都是受人指使,身不由己!」成善看似平靜,事實上,早已怒不可遏。

十多歲的年輕人,無論如何也是年輕氣盛,先被陰謀計算,又不休不撓地糾纏不清,他的忍耐力早已到達極限,索性直視韓恩,一字一字地說。「只不過,我雖然是下人,卻是神兵山莊的下人,你與崆峒派的恩怨,與我何干?憑甚麼要牽涉我?你給銀兩連成磪,就以為可以迫我賣命嗎?可笑!」

韓恩臉色刷白,成善說完後,總算將憋在心底的烏氣發洩出來。

他不想再糾纏下去,索性轉身離開。

「成少俠,等等!」

「哦?」成善側過臉看著他,眼神輕蔑。「你要我叩頭謝罪嗎?」

「不敢!成少俠見諒,一切都是誤會!」韓恩勉強拉起嘴角陪笑。「我的所作所為或者過火,但只求你出手幫忙而已!。」

還是不肯死心!成善心裏厭煩不已,斬釘截鐵地拒絕。「幫不上忙!」

不由分說便走向房門,韓恩急忙衝前,擋在路上。

「成少俠請聽我說!我一家七十多口的性命都繫於少俠身上了,我娘今年六十了,外孫上個月才學會走路呢!」

成善臉無表情地前進。

韓恩也不管不顧地說下去。

「我韓家自祖輩起行商,傳到我手中,略有田產,家裏人口簡單,只有兩個女兒,長女幾年前已經出嫁。小女兒正值昭華,跟家中的護院學過幾年功夫,不似尋常閨女,喜歡四出遊玩,我也一直驕縱著,只想著讓她自由快樂地長大,哪想到因此惹下禍根!」

成善幾次想從他身邊走過去,都被他張開手臂攔住,皺一皺眉頭,韓恩忽然雙膝一曲,跪倒地上。

「成少俠,我求你聽我說。」

「你做甚麼?」成善臉上微微變色,不得已倒退數步,韓恩跪在原地,眼泛淚光,對他說。「小女兒要去探望出嫁的姐姐,馬車經過興縣的驛站,她不應該下馬車的,卻偏偏下了,遇上崆峒長老關山越的姪子,關玉山長得人模人樣,實際是衣冠禽獸,看中我小女兒的容貌,當晚就把負責護送的護院迷暈,將她擄走。」

「韓爺,我知道了。」成善不自在地垂下眼,但韓恩依然在自說自話。

「她用衣袖中藏的短劍刺中關玉山,找機會逃出來!幾個護院盡力將她護送回家裏,本來以為都過去了,哪想到不久前崆峒派竟然找上門來,限我在時限內交出女兒!否則後果自負!」

說到激動之處,韓恩攥緊拳頭重重搥打在自己的大腿上,神色充滿痛苦怨恨。

「我想去報官,官差卻說我的小女兒傷人在先,反而要把她拉進牢房!四出請求故舊,竟無一人肯出手相助!我的女兒受盡凌辱,禽獸卻上門尋仇,那些崆峒弟子潑的幾桶狗血,痕跡還留在我家大門上!我簡直不敢想像兩個月期滿,他們……他們敢做些甚麼?」

說到這裡,他終於忍不不住哭泣,淚如雨下,想必是近來四出奔波,早已心力交瘁。

他口中的故事,成善已經在坊間聽聞過,關玉山意圖姦淫婦女在先,崆峒派上門尋仇確實欺人太甚,然而……

「關玉山是禽獸,他的親叔父關山越卻是崆峒第一高手,雄霸塞外數十年。這個忙,我幫不上你。」

成善嘆口氣,再次提腿向外走,韓恩急忙抹去眼角的淚水,起身攔他,但成善擺擺手,把他按住。

「就算我真是武當派的哪個誰,也絕不敢招惹關山越。這件事始終是關玉山有錯在先,你帶著女兒,好好道歉,他的叔父也奈何不了你,關山越名震一方,想必愛惜自己的名聲,只要你賠禮了,他能夠做甚麼?難道能為自己姪兒的錯殺你全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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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隔壁賭錢的連成磪和他那群酒肉朋友在成善不知覺的時候已經走了,他踏出吉祥坊的時候,外面下起了微雨,本來被縛在樹底的棕馬不知所蹤,只剩下地上的斷繩。

他抱著一絲僥倖將手指放到嘴唇邊,吹出哨聲,回應的是一片沉靜,馬想必已經被帶走得遠去。

冷雨打在頭臉上,成善暗地無奈氣惱的時候,剛才與他交過手的護院牽著一匹神駿的黑馬走近。

「成少俠,這是我家老爺的馬,你可以騎去。」

送來的自然一匹好馬,眼睛烏亮,四蹄踏雪,肌肉健壯有力,比他丟失了的棕馬不知道好上多少倍,成善急忙推拒。「萬萬不能!」

「我家老爺知道今日無禮,煩擾少俠,這匹馬只是小心意,不求回報。」

成善不由得抬頭看去,見到韓恩站在二樓的陰影裏向他招招手。

經過剛才的強硬拒絕,這個其貌不揚的商人非但沒有生氣,還以寶馬相贈,成善暗暗嘆服之餘,更加不能收下饋贈。

「多謝了,但我不能收下!」

「老爺一片好心,你就收下吧!白送你的,不要你做甚麼!」護院不肯退開,一邊說一邊強行把繮繩塞到他的手上。

眼看推拒不了,成善只得裝作接受,乘著對方退後,輕身從地上飛起,足踏馬蹬,借力一蹬,淩空踏梯,登上對街的屋簷。

待眾人反應過來,發出驚呼,他已飄然二十尺之外,聲音遠遠傳來,悠揚如歌。

「韓爺好意,在下心領,然而無功不受祿,失禮了!」

語音隨細雨迴盪,身影翻起,飛簷走壁,拋下在背後呼叫的人遠遠而去。

疾奔一陣,出得城來,細雨漸頻,天際已現微白,成善停在河邊正喘口氣,見到曙光破開厚厚重雲落下,投向滾滾河水,河面波光鱗鱗,風波裏,一葉輕舟浮盪,江山似畫。

一人獨立舟上,對他招招手。

「小兄弟,要傘嗎?」

聲音遠遠傳開,如在耳邊,成善慢半拍才反應過來,對著小舟大幅度地搖頭擺手,但對方已經打開傘子,縱身躍向河面。

成善吃了一驚,見那人踏著河面上浮沉的枯枝爛木,起躍俐落,幾息間便落在他面前,遞出雨傘。

他生得甚是魁梧,手遞過來時,身子前傾,黑影如城牆壓下,竟叫成善不由自主地退避。

「傘。」

成善發覺到自己在發呆,立刻羞赧起來,耳朵微微發紅,從他手上接過傘柄。

「謝謝!」

傘子的陰影從對方臉上移開,成善才看清楚這人的樣子,見他大約三十歲,臉孔生得方正英挺,濃眉深目,鼻如鷹勾,明顯流著外族血統,那雙眼冷電似地橫掃過來,竟似寒霜沉雷,帶著黑雲壓城的氣勢。

成善心頭一震。

對方氣勢懾人,神情卻甚是和善,衝他咧開唇角笑道。「小兄弟,我不是壞人,別怕!」

他的嗓子沉沉如同鼓聲,一句「別怕」叫成善莫名地羞澀,再次紅了耳尖。

「我不小了!」

「不小,但未及弱冠吧。」對方笑聲爽朗,雨水沿著剛正的臉頰線條滑下,又被顫動的胸膛四下濺開,像琉璃珠子一樣光澤照人。

成善還未細想,腳尖便自動踏前,將傘子遞過去一半,為對方擋雨。

傘下,對方打量他的樣子,忽然說。「長夜剛去,晨曦初露,你孤身在河邊,有心事?」

成善有些怔忡,若是平日,他肯定不會回答,但是他此時心緒搖落,見這人親切,竟忍不住開口訴說。「有一件事,與你無關,但是你明知道是錯的……應該管嗎?」

對方哈哈發笑。「你看我就知道,我喜歡多管閒事。」他一邊說,一邊指住頭頂的傘子。

「的確!」成善忍峻不及地笑了起來。

雨洗青山,草葉顧影低舞,少年眉目似畫。

對方看著他,一時間似是看得怔了。

灼灼的目光射在臉上,成善忐忑地垂下頭,幸好對方很快就回復自若,拍一拍他的背,讚道。「小兄弟,你真好看。」

他手上勁力不少,被他一拍,成善頓時背心發痛,但見他的言行落落大方,心裏反而生出好感。

他在神兵山莊中做下人,就算低調,也總是與旁人格格不入,自從救連城磪而顯露功夫後,這一年多來大家對他的態度就更加微妙,不是說些尖酸刻薄的話,就是刻意討好或疏離,難得見到這人如此豪邁善心,又雄姿英姿,便不由得更加喜歡,也笑道。「大哥也英姿颯爽,令人敬仰。」

對方笑了笑,舉起右手,伸出兩根指頭,按住成善拿著傘柄的手背將傘推向他的方向。

「好了!小兄弟,該走了!回家去,睡一覺。至於,你的煩惱……」

他頓了頓,看著成善的眼神柔和下來,低聲說。「人生,就是明知不可能而為之。該做的,就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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