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vid耐著性子看著高希芳搭上電梯以後，才朝許達仁看去，讓許達仁過來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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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固執，你確定？」David不懂為何眼前這個年輕人如此執著於高希芳？或許這份執著就和高希芳的固執同等份量，二人有著上天註定的合拍緣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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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定。許達仁點點頭，高希芳是他等了半年的人，就差這臨門一腳，他很確定自己想要認識高希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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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id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張高希芳的名片，交給許達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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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有她的手機、email、Line，全都有，你自己看著辦。」David看著目不轉睛的許達仁，不禁說出心中疑惑，「人家可是Wharton華頓商學院的MBA耶，你愛這種高學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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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id眼裡從來容不下學歷太低的人，就像他看不起女性一樣，這二類人在他心中的份量不相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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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英文名字怎麼唸？」許達仁把名片翻來翻去看了幾遍，最大的疑惑是這個，他怕自己連怎麼稱呼高希芳都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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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蔡進祥剛與客人結束談話，送走客戶後，也來到許達仁這一桌坐下，他知道今天是許達仁的大日子，也想摻和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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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yl-vaine。」David故意放慢速度，標準的法文發音，聲調優美柔軟，但聽在二人耳裡，就像是用洋腔洋調說出「希芳」二字一樣，聽不出有何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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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飼蚊？」蔡進祥用台語說出這個他覺得最相近的語詞，因為他怎麼聽都覺得David在講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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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旺？」許達仁儘力模仿，但他發不出V的音，這已經是他能揣摩到最接近的發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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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飼蚊還是飼狗？」蔡進祥聽到許達仁的發音，忍不住想要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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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Syl-vaine啦！」David的嘴型已經誇張到不行，逗得二人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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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達仁的眼睛緊緊盯住高希芳的名片不放，「喜旺、喜旺」他在心裡反覆唸誦，希望下次見面，他能順利唸出這個心儀女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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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id心裡想的卻是大廳裡展示的那輛超跑，用一張名片換來不錯的折扣，這筆生意，划算。因此，他不忘提醒許達仁，別忘了他們先前講好的交換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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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有多少？」David真心誠意地期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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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達仁看著名片笑而不答，一張名片就想換現金折扣？David啊，你也不是第一天出來混了，他許達仁可沒有那麼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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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達仁望向蔡進祥，看看老鳥為他示範如何拒絕客人無理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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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進祥示範的絕招，是連話都不必說，直接從鼻孔「哼！」一聲，就這麼拒絕了David的要求，還順便顯露出他對David財力的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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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義兄坐在辦公桌前，和哈吉討論著，很小聲，刻意不讓別人聽到，那是帳本裡的祕密，除了阿義兄，誰也不能聽。當然，眾小弟還是站立二旁，維護著黑道大哥的尊嚴，但他們離辦公桌還有一段距離，聽不到二人刻意壓低的談話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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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義兄年近六十，身材微胖，很難想像年輕時的他，也是在街上混的小弟，偷搶拐騙，無所不能。混著混著，現在已是一方之霸，以前純屬個人行為的偷搶拐騙，現在發展成組織事業，旗下掌管的事業眾多，多到需要哈吉這位會計來幫他計算每月的盈虧。當然，黑道事業永遠只能有盈，不能有虧。如果有虧，哈吉就得提頭來見，這一點，老江湖的哈吉也是懂得的，不會在走到那一步時才通知阿義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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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每月一次的結算日，哈吉照例抱著帳本來向阿義兄報告各事業的狀況，二人已小聲交談許久，阿義兄針對每一筆帳，都會仔細問出來龍去脈，沒有模糊的空間。別看阿義兄一個大老粗，實際上他一整個精明，腦袋清楚，幾個月前的某一筆帳，數字記得比哈吉還清楚，有時隨口一問，哈吉還得翻開帳本才能答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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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少？」阿義兄黑著一張臉，突然飆出高音，把在場的小弟都嚇出一身冷汗，看起來很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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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啦。」哈吉推了推眼鏡，爬梳著半秃的剩髮，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這是他多年來培養出來的工作心得：錢是阿義兄的，他只負責記帳，絕不為公事操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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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義兄顯然不滿意這個答案，這麼多個組織事業，一個月下來才賺這麼一點，比上個月還少，不是被人搶了生意，就是這個月有大開銷。他皺眉想了一下，突然想起阿萬曾經提起過的一件事，「啊……最近是不是有一群女人，叫『K九』？在我們地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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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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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吉有聽說這回事，但阿義兄問的是黑道的家事，得問阿萬才清楚，不關他這個會計的事，他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所著墨，「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是哈吉在黑道打滾多年所信奉的座右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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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被人侵門踏戶都還不知道？阿萬！」阿義兄怒不可遏，這麼大的事情，底下人竟沒一點兒警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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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萬聞聲出列，一臉心虛地站在阿義兄面前，他完全知道阿義兄在兇什麼，也知道自己免不了一頓挨罵。四十幾歲的阿萬，是所有小弟的大哥，儘管全身刺龍刺虎，但在阿義兄面前，還是縮肩駝背，一副孬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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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到底是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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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義兄，我看，」阿萬一字一句慢慢說，深怕稍一不慎，就觸怒阿義兄，「是和詐騙集團一樣，騙男人結婚，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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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這種事也做得出來？」阿義兄拍桌大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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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奈站在小弟行列中，翻了個白眼，現在都什麼時代了？阿義兄當年以打打殺殺起家，現在才不流行這套。動手、動腳這種勞力活，已成為黑道的次要選擇，現在的黑道，已經轉型走高科技路線，動動嘴、動動滑鼠就可以收錢，CP值比較高，風險相對來說也較低。K九幫，是一群聰明的女人，只是不小心踩到了阿義兄的地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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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奈已經來阿義兄這裡快一個月了，每天就聽著阿義兄叨唸錢難賺，黑道的骯髒事倒沒怎麼聽說，想來是顧忌他的警察身份，只故意說些場面話來糊弄他而已。不過，阿義兄在他面前這種唯錢是問的態度，反而讓他不禁懷疑阿義兄是個不折不扣的生意人，「黑道大哥」只是阿義兄用來掩飾自己真實身份的幌子，和他一樣，都只是個「臥底」而已。巴奈也在心裡幫阿義兄盤算著，這個阿義兄，光知道和哈吉計較賺了多少，有算到3Q的信用卡帳單嗎？阿義兄恐怕對此一無所知吧？巴奈手裡捏了不下數十張的帳單，於是趁機出列，把口袋裡的信用卡帳單全都攤在阿義兄的辦公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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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賺錢有這麼厲害嗎？花錢你們第一名啦！」阿義兄一看到帳單，便暴怒而起，雙眼瞪視巴奈，想找出這筆錢是誰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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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奈用眼神帶領阿義兄看向客廳，花錢的元兇根本不知道他爸為了他花的錢在大呼小叫，仍然專注於自己的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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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義兄的豪宅客廳挑高到二樓，中間原本該擺放沙發茶几的位置，現在疊了七張豪華床墊，總高度超過二樓，十七歲的3Q穩穩地坐在床墊上打電腦，床墊邊上還架了一個梯子，方便3Q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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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豪華的大客廳，現在擺滿了電視購物的商品，有小冰箱、皮包、衣服、鍋子、各式雜物，全都是七份，都是3Q刷卡買的，這行為已持續了好幾個月，巴奈懷疑，阿義兄不會現在才注意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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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吉趁著阿義兄和巴奈鬧不清的時候，把帳單接過去看，一筆一筆核對。他前後翻了翻手上的帳冊，發現這幾筆帳單全都沒有入帳，都是3Q先斬後奏直接刷卡購買，哈吉只能跟在後頭付帳。這不是第一次了，3Q這種瘋狂購買的行徑，已經持續好幾個月了。於是，哈吉對阿義兄提出警告：「你要注意一下，不只這一項，他已經買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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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奈，不是叫你看著3Q？」阿義兄順手再把球丟回給巴奈，畢竟，顧好3Q，是阿義兄指派給巴奈的唯一任務，他可不敢隨便指派什麼任務給這個來黑道臥底的警察，給他個不痛不癢的任務，讓他當兒子的褓姆，打發時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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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奈心裡有冤訴不出。他不就是遵從阿義兄的指令看著3Q，才知道他花了這麼多錢嗎？他可是本本份份、盡忠職守，片刻不離地照顧3Q，怎麼，現在才問他有沒有照看好3Q？只要一有事，就全往他身上推，這是什麼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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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個『七啦』。」巴奈耐著性子解釋，看來，阿義兄對兒子的關心，僅止於噓寒問暖，對於3Q的交友狀況，應該是完全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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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義兄一聽到巴奈說出「七啦」這個關鍵詞，嚴峻的目光立刻轉緩，還露出得意的微笑，「這麼厲害？叫什麼名字？」。心裡正得意著，他這個么兒，「頗有乃父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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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巴奈知道阿義兄誤會了，對方並沒有和3Q交往，這全都是3Q一廂情願的暗戀。這份讓3Q藏在心裡的「暗戀」，簡直暗到暗無天日，還兼沒頭沒腦，3Q只不過在電話上聽過她的聲音，就愛上了對方，從此更迷上了電視購物，才有了這麼多帳單的出現。至於對方的名字，3Q自己也不知道，只用對方的服務人員代號，稱呼她叫「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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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同學啊？」阿義兄做出合理猜測。但是，阿義兄會不會太不瞭解自己兒子的近況？3Q老早休學在家，進行資優生的「自學方案」，哪裡來的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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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巴奈指了指帳單上的抬頭，給阿義兄提示，「電視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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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吉原本抱著看好戲的心情，聽著二人的無厘頭對話，還反覆唸誦著「小七、小七」，心裡想著，這算什麼名字？但，唸著唸著，這名字幻化成了數字，又幻化成一段他和阿義兄的共同回憶，那裡面有「女人」，也有「數字」，不正是這個「小七」嗎？剛才談的「K九幫」，也是「女人」和「數字」的結合，有這麼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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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吉內心存有極大的懷疑，一臉狐疑地看向阿義兄，口裡喃喃說著，「『小七』？阿義兄，『和數字有關的女人』......會不會就是她？『K九幫』，也是女人，她們，會不會是一起的？『K九幫』專門騙男人的錢，說不定她們看上3Q了？子牙居的許太不是叫你要注意『和數字有關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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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哈吉一提醒，阿義兄這才想起來，上個月他曾和哈吉一同前往子牙居，請許太幫忙看看自己身邊是不是有小人，許太在閉目沈思通靈之後，告訴他：「小心！……我看到……女人……和數字有關的女人。那個數字是什麼？……我看不清楚，是七？還是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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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太的厲害之處，就是會接收到一些未來事件的畫面，由她將畫面轉述出來，通常非常準確，所以前來求教的人，絡繹不絕。只是，許太看到的畫面，有時不甚清晰，只能看個大概，許太則會盡力描述出來，由當事人自行依現實狀況揣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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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糟了！許太怎麼那麼靈？」哈吉還不住地碎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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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查清楚！」阿義兄大喝一聲。管他是「七」還是「九」，現在全都到齊了，不是小人是什麼？阿義兄怒目掃視在場弟兄，決定要查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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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們在阿萬領軍之下，迅速離開現場，逃離阿義兄的怒吼。儘管阿萬並不清楚阿義兄要他查什麼，反正，先落跑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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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就剩下巴奈一個人孤伶伶地站在原地，巴奈不歸阿萬管轄，他只是3Q的褓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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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阿義兄可不想讓巴奈閒著，3Q亂刷卡這件事是巴奈起的頭，就讓巴奈去收拾，誰叫巴奈是3Q的褓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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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義兄對巴奈指了指還坐在床墊上的3Q，努努嘴，要巴奈負起做褓姆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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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奈順從地走向3Q，心裡竟對阿義兄產生一股同情之心。這年頭，黑道老大也不好當，阿義兄三個兒子裡，就屬3Q最長進，還是資優生，本以為他們邱家終於可以出個大學生了，沒想到竟是個愛亂花錢的公子哥兒？話說，就算3Q是資優生又怎樣？黑道需要這方面的人才嗎？想太多。巴奈只管顧好3Q，做好他褓姆的本份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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